覃冕池刚才本是去寻“庶务院”的院长司马机。
庶务院是魁门总部的机构,与树文院属于同一类型。庶务院的职责之一,便是处理西罨幽谷的各类勤杂事务,其中包括了给各位首领的府邸安排厨子、仆役和杂妇。
覃冕池作为关大海的贴身侍奉,对西罨幽谷各类机构的职责本就了如指掌。他奉关大海的指令,秘密打听辜婆婆来历,考虑到此事绝不能大张旗鼓,思前想后,觉得应该从庶务院入手。
他赶到庶务院办事所在的白洞瀑,值守弟子见到关大龙头的贴身侍奉前来,自然不敢怠慢。覃冕池只说有件私人的小事,着急要找司马机院长帮忙。
覃侍奉的小事,自然是庶务院的大事。办事人员据实禀告,由于近日天气陡变,司马机不幸感染风寒,头疼眼花,鼻涕横流,无法来院视事,只得在家静养,并仔细告知了司马机的住所。
覃冕池听说司马机得了病,觉得不应该这时再去打扰人家,就琢磨着是否还有其他办法。在回关府的路上,恰好碰到了连正。
听说关大龙头不在府上,覃冕池心想也好,现在进展不大,大龙头倘若在府,开口询问,自己还真不好回答。
他缓步慢行,一边仔细琢磨着这件事情,一边欣赏雪景。朔风紧吹,扑面刺骨,大片大片的鹅毛雪,从灰蒙蒙的云层中飘扬扬荡下。他想,此时若烫一壶酒,浅酌慢饮,一定很舒服吧。
不知不觉已回到关府,他进了前门,沿着通往后院的长廊,来到第二重院落的圆月门口,劈面碰见一人匆匆出来。覃冕池抬头一瞧,不禁眉开眼笑。
来人见了是他,也露出笑脸,说:“瞧你,一身的雪,到哪儿玩去了?大龙头不在家,你就敢偷懒。”
覃冕池笑嘻嘻说:“过琴姐姐,我是办事去了,正要找你来帮忙呢。”
这位过琴是郑金丝的贴身丫鬟之一。覃冕池与关府下人的关系极好,不但是过琴,郑金丝的其他两个贴身丫鬟赛兰、胜月,也都拿覃冕池当弟弟看待。
大家都觉得覃冕池为人谦和,待人有礼。更与众不同的是,覃冕池对人十分大方。他作为关大海的贴身侍奉,平时经常得到关大海的一些银两赏赐,但总是转手就送给关府的仆役、杂妇和厨子们。而且覃冕池的这份大方,并不抱以图人回报的目的,对人从无所求。
在关大海身边侍奉的这些年来,覃冕池得到上下一致的认可。关府下人中有个说法:再过三两年,覃冕池过了20岁,大龙头肯定外放他去当个小头目。历练几年后,一定可以提拔做到香主,今后还可能当分舵的副舵主、舵主。十几二十年后,说不定就能做到法师了。
魁门弟子何止万千,能够做到法师的,都是万里挑一,难度极大。但大家都觉得勤勉是可以做到,由此可见他在关府下人中的口碑之好。
过琴笑道:“什么事你说呗,搞得这么客气。”
覃冕池说:“乔厨爷这会儿忙不忙?不忙的话,我去找他讨一壶热酒喝。”
乔厨爷就是关府的掌勺厨子,在关府服务了几十年。年纪大,资历老,厨艺也不错。除了关大海、关少海和郑金丝三人,包括夏玉楼、伏紫姑和崔后在内,关府的其他人都尊他一声厨爷。
过琴笑道:“看你,还以为什么大事呢。甭管乔厨爷忙不忙,这么冷的天,你去讨热酒喝,他能不给吗?我刚见他在厨房准备中饭呢。”
覃冕池笑道:“好咧!”
其实他说请过琴帮忙,本是顺口说的一句玩笑话。只不过每回见到熟悉的人,覃冕池就有些忍不住的顽皮。或许性格使然,他不愿意见了人还板着脸,或者只是干巴巴说一些公务话,那多没趣。
覃冕池熟门熟路到了厨房,果见乔厨爷指挥着几个徒弟忙前忙后,正在准备关府上下的午饭。厨房里一片热气蒸腾,阵阵香味扑鼻。
见覃冕池来了,乔厨爷对他点头一笑,扬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意思是说,我忙着呢,你先坐。
覃冕池也不客气,熟门熟路取了一把酒壶,从专门搁酒的架子上端过一坛已经开封的“酒鬼杀”,倒满一酒壶,找了个暂时空着的火炉子,温上酒,这才不慌不忙坐到椅子上。
乔厨爷盯着徒弟们把菜备好,并按照郑金丝、夏玉楼、伏紫姑、崔后几人的口味,分别把她们喜欢的菜装到专用食盒,逐一送了出去,这才取一块布,抹去额头微汗,再洗一把脸,含笑走了过来。
覃冕池站起见礼,笑道:“爷,我讨酒喝来了。”
乔厨爷笑呵呵说:“这么冷的天,正好喝一壶。”抄起覃冕池刚才温在火上的酒壶,鼻子一嗅,说:“可以了。走吧,喝一盅去。”
他俩在厨房中一张专门用来吃饭的小餐桌旁坐下,乔厨爷的徒弟飞快送上杯筷碗碟和几样热菜,覃冕池斟好了酒,和乔厨爷有滋有味地喝起来。
几杯热酒下肚,覃冕池才开门见山,说:“爷,向你老打听个人。”
乔厨爷笑眯眯说:“瞧上谁家的姑娘了?说吧,是谁,乔爷给你做媒。”
覃冕池笑道:“那可不敢,我还没这个胆子呢,再说我也配不上人家呀。”
乔厨爷滋了一口酒,认真说道:“你倒说说看,到底是谁家的姑娘?我的面子不行,给你找郑龙娘出马怎么样?她一发话,西罨幽谷里头还有办不成的事情吗?”
覃冕池差点呛了一口酒,忙道:“爷,我不是要娶媳妇,你千万别操心。”
乔厨爷嘿嘿一笑,“你小子!不是娶媳妇,那你急巴巴钻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覃冕池心想,别看乔厨爷年纪大,似乎一心扑在膳食上头办事,其实人老心亮。自己刚才的举止,已经是慢悠悠了,可还让他看出了几分性急。
覃冕池低声说:“爷,跟你照直说吧,我想问一问辜婆婆的事。你老跟她是一辈的人,对她的情况也还了解吧?”
乔厨爷嚼菜的动作缓了下来,没有立时接话,看了覃冕池一眼。
覃冕池笑道:“爷,你知道就知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可别这么瞧我,显得我多不懂事似的。”
乔厨爷吞下嘴中的菜,慢腾腾喝了一口酒,才说:“你这可不是不懂事吗?”
覃冕池见他的脸上没了笑容,而且说话的口气明显不那么热络,显而易见不大高兴了,心里一沉,心说我这事难道办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