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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贬知饶州

景祐三年八月,范仲淹到达贬所饶州。

屈指一算,这是范仲淹第三次被贬。第一次是谏止仁宗率百官为太后上寿并奏请太后还政,被贬为通判河中府,第二次是谏止仁宗废后被逐出京师,出守睦州。算到这一次被贬知饶州,已经是“三出专城”了。而且,这一次,凡是声援范仲淹的人都是被扣上“朋党”的帽子。士大夫闻“朋党”而色变,个个噤若寒蝉,即使是内心同情范仲淹的,也不敢送行。

这一天,范仲淹往饶州赴任,出开封南门,南门外竟无同僚送别,世态炎凉,顿时涌上心头。

正在范仲淹怅然若失时,忽听背后有人连声呼唤:“范公留步!范公留步!”范仲淹回过头来,循声望去,见来者乃是待制官王质。王质衣冠不整,脸色苍白,幸亏有子弟们扶持,才跌跌撞撞地赶上来。范仲淹赶忙迎上去,紧握着王质的手说:“王待制是老前辈,前来送行,晚辈怎敢当!”王质略喘一口气说:“范公此行,长路漫漫,务请珍重。他日归来,老夫一定到十里长亭外相迎!”说罢,急命子弟们摆酒饯行,并频频为范仲淹祝酒。饯行完毕,王质不顾病体衰颓,一直把他送到十里长亭,才依依惜别。

此事轰动了京城。有些大臣对王质说:“待制与范仲淹并无深交,独自一人去南门外送他,难道不怕被人指责为‘朋党’吗?”王质斩钉截铁地说:“范公是当今贤人,下官难望其项背,如能成为范公的党人,那将是下官莫大之幸,又何惧之有?”

王质为人,颇有几分侠义之气。可惜这样的人在当时的社会太少了。范仲淹自京师赴饶州,走了3个月,历经十余州,沿途州县官吏无一人出迎。仲淹此行,伴一路风尘的寂寥与落寞,不言可知。

不过,中国的迁客骚人们似乎都能找到自我排解的妙法。

此次贬知饶州,仲淹要在丽山秀水中安抚自己的心灵,驱散内心的苦闷。饶州西临鄱阳湖,与庐山隔湖相望,山光水色应该是更令人倾心的。鄱阳的朝晖夕阴,庐山的飞瀑流泉,这佳景胜境,真是为仲淹提供了一个平复自己心情的好去处,加之数遭贬放,三出专城,也算是曾经沧海了。因此,这一次虽然受到的贬责更重,离开汴京时的情景也更加凄凉,但仲淹似乎比前两次遭贬出京时更看得开了。在饶州期间,政事之余他泛舟鄱阳,畅游庐山,结交僧道,心意舒展,很有点斋中潇洒,逍遥自放的味道。他的《郡斋即事》诗就写道:

三出专城鬓有丝,斋中潇洒胜禅师。

近疏歌酒缘多病,不负云山赖有诗。

半两黄花秋赏健,一江明月夜归迟。

世间荣辱何须道,塞上衰翁也自知。

明月江上,歌酒赏菊,不负云山,斋中潇洒,甘乐自知,世间荣辱得失,也都被置诸脑后了。

饶州与庐山隔湖相望,从饶州泛舟向西,横过鄱阳湖即到五老峰下,自然是要经过此湖一游的。面对这座名山的峰峦瀑影,仲淹也真的成了一位寄情山水,自在逍遥的诗人了:

五老闲游倚舳舻,碧梯岚径好程途。

云开瀑影千门挂,雨过松黄十里铺。

客爱往来何所得,僧言荣辱此间无。

从今愈识逍遥旨,一听升沉造化炉。

沿碧梯岚径,观云开瀑影,眼前只有良辰美景,心中自然无荣辱升沉。

仲淹在酬答一位名叫黄灏的朋友的诗中,也说到自己此时的心境:“白雪孤琴弥冷淡,浮云双阙自崔嵬。南方岁晏犹能乐,醉尽黄花见早梅。”醉尽黄花之后更有早梅可赏心悦目,南方的岁尾年头都有可娱之物,这不就是“隐者之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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