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倚将故事编得愈发凄惨,只说是自己女儿身远游不便,并不是有意欺瞒大家等等。
裴叔等人倒也理会得,眼下世道不平,一个姑娘单身行走确实不便。
众人忙碌一番将水轮竖起,装置好的绞车终于发挥作用,远处的圆木缓缓而近,众人欣喜。唯独小裴斐恨恨的跺着脚,拿着小马鞭抽来抽去生气。
由此装置效率大大提升,伐木进展顺利,推入河中的圆木在河下游不远处被坞丁截到岸旁。
黄昏时众人回至坞庄,今日所获极大,裴叔等人兴奋异常,按此情形,便有个五六日便可收获完毕,即使大海潮来临了也不怕。
坞庄内裴叔等人围桌而食,今日里照例酒菜丰盛,昨天裴叔便遣人回寨里觚酒去了。
既然知道众人知悉自己是女儿身了,赵倚便也不再慌张。那个小贼倒是很有门道的样子,所制之器极尽巧思,如不是亲眼所见,必以为此乃师门所制,看起来此小贼果然有来历。嗯,不知跟师门有何渊源,必得探究一番。
夜间安歇之时只能安排赵倚住在小裴斐的房间了。小裴斐莫名的闷闷不乐,小哥哥变成小姐姐的惊讶还没散去,不高兴。
此刻在大魏的皇宫内,幕炎踱来踱去烦躁不安。拓跋影那个老狐狸,进言让母后裁撤六部,说什么官员庸散,办事不力,不堪大用,徒费钱粮。
不只如此,他自己麾下的羽卫军又以边境不安为名,提出扩编,母后居然也一一允之。
可惜自己还没有亲政,有母后垂帘,拓跋影理事,整个大魏还是慕家的吗?边想边恨之。
小黄门来报,近日骊山脚下的农户翻植田地时,意外掘得一枚石碑,石碑上刻:千年之变,始于海边。其中奥妙,遍寻游者。
奇怪,谶语吗。游者,什么样的游者呢,母后近日也是愈发疏懒了,常常几日里也不监政,倒是对拓跋影老狐狸的所进之言必一一准之。
到了晚间请安时间了,幕炎让小黄门备撵趋往母后处,心下暗思,母后万万不可如此,拓跋影这个大狐狸不怀好意,军阀系统势力愈来愈大,皇家掌握的文官系统却略显颓废,此消彼涨之下,终究要出乱子的。
愤愤然来至母后所居的兰哔阁处请安。母后依然雍容华贵,施施然亲手调制着汽泡水,幕炎把心中所虑跟母后一一禀明,希望母后能有所警醒。
独孤蓝淡然一笑,暗道,这个孩子也太着急了,如今天下动荡不安,南晋汪奎所部虎视眈眈,随时可犯,不得不依仗于军阀也是无奈之举。游刃于各阀势力间的独孤蓝疲倦的言道:“炎儿,你之所言要有实证,拓跋影乃我朝重臣,国之栋梁,当政十余年一心为国,冒然发问会寒了朝臣们的心的。”顿一顿又道:“据闻骊山脚下发掘出一块石碑,有谶语现世,朝臣们也议论纷纷,皇儿你怎么看呢?”
幕炎接过母后递来的汽泡水,啜了小口回道:“母后,千年之变会如何呢,自大秦覆灭以来,我大魏和南晋划江而治,已历百余年,虽偶有间隙,也相互平安,更未有动摇国本之事发生。母后请指点。”
独孤蓝道:“所谓千年之变其实已然发生,母后便是亲历者,炎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你长大些自然会明白。”抚着幕炎的头道:“既然石碑乃现,那是上天示警,谶语当然不可无视。海边乃我大魏渔盐产地,如有动荡则举国不宁。炎儿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置呢?”
幕炎道:“我大魏控有胶东和句丽,又有辽东从中呼应,海事历来安稳,所言的千年之变,始于海边,炎儿实是不懂。遍寻游者可就莫名奇妙了,什么样的游者呢,游历之人吗?”
独孤蓝道:“民间能人异士大有其人,我朝自立以来一向推崇点荐高人来投,以护我朝安宁。每年必开的点荐大会也要着手准备了,炎儿可有所想法?”
幕炎道:“冬日前必准备妥当。重修的千英殿近日即可完工,炎儿日前巡视,要比旧殿扩了倍余,应可同时容纳近千人。”
“好,如此,今年的点荐大会就办大一些。”独孤蓝顿了顿道:“国之基石在于人才,多遴选出一些高人用之于我,对我大魏的国运延绵自不待言。”
独孤蓝又道:“除了各郡县早点下发公文,我看朝里也应该派人出去访一访,不是哪个名人高士都愿意为我朝效力的,这就得需要朝中大臣费费心了。既有谶语现世,指明了千年之变跟大海有干系,且有游者出世之暗指,不妨在朝会上议上一议。我听闻御监司掌院裴景老成干练,善于识人。炎儿不妨私下去拜会请教一下。对了裴景还曾给你讲授过《法经辑要》吧,也算是你半个老师了,就以探师的名义去吧。用心的备点礼物。”
幕炎连连应下,看独孤蓝慵懒起来,似有倦容,便告安而退。
纱帘内的独孤蓝沉思着,这块石碑如果是十年前现世的的话,倒正应了谶语所言。大海,游者。自己莫名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可不就是呛着海水游至岸边的吗?而自己的到来也确实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不自觉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人的笑脸,坏坏的笑脸,十年了,记忆却愈发清晰,可是天人相隔,千年轮回,却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里不由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