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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从此天涯零落人

却说宋平州被玉清门送下山后,整日间昏昏沉沉,做为一个12岁的少年,一日间遇到这等变故,父兄被杀,师门被灭,自身又被废去修行资质,可以说一瞬间就从天堂跌到了地狱,而今,虽然其还活着,但下一步该怎么走,又将到哪里去,却是毫无头绪,完全不知所措。玉清门的弟子对待五行宗余孽自然不会客气到哪去,回头按照景天道人的吩咐,往山下一扔也就完事了,管你是生是死。这宋平州被扔到山下后,迷迷糊糊的往城镇方向走去,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走的累了,蹲在路边,一会便悲从心生,抱头痛哭起来,而后,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毕竟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经此大变,早已疲累异常,也幸好此处靠近城镇,周边没有毒虫猛兽,不过此时已是年末,天气转寒,因此,睡了没一会,便被冻醒了……接着又往前走去,走了一会又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又困了……一路走走停停,哭哭睡睡,总算在天快亮之时走到了城镇处。也幸好因其资质甚好,从小五行宗就花了大力气培养,给其不少灵药调理身体,而且又多少锻炼了大半年的基础练气法门,所以其体质远强于一普通人,才没有在这等情况下染上风寒,否则以其如今的情况,一旦染上风寒,很有可能就殒命当场了。

虽然宋家在定阳郡凡间也有家族势力,但仙凡不两立,所以宋平州也和宋氏凡人家族没有任何的瓜葛,其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生活在五行宗宗门之内,从未在凡间独立生活过,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因而下一步不知去往何处,站在城前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知不自觉,沿着往日熟悉的道路,走到了书阁前。

书阁依旧如同往日的模样,一群凡人学子在其中进进出出,丝毫看不出定阳郡已经变了天,这也从侧面看出了修士对凡人的看中,毕竟关乎着气运收集,一旦人世间乱套了,气运自然也就无从说起了,所以,修士的斗争能不涉及凡人尽量还是不涉及凡人的,当然,一些丧心病狂的人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对于即将失败的一方,很多情况下都会丧失理智,因为做为失败的一方,凡人的气运于他而言已经是别人的东西了,当然对其也就不重要了,所以许多情况下多做出将战火引到凡间的做法,自己的东西,即使砸了,也不会愿意便宜他人的。而这样一来,往往就会给凡间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毕竟修士的力量相比于凡人实在太强大了,强大修士之间的战斗,对于凡世无异于爆发了一场核战争,恐怖之处可想而知,这也是王朝更替间最可怕的事情,所以往往一旦王朝出现更替,对于凡世就是一场灾难。而五行宗此次被灭,没有涉及到凡间,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其主事之人宋兴元心高气傲,不屑于做这等事,另一方面也是五行宗崩溃的太快了,就算下面的人有人想这么干也来不及了,所以许多情况下修士之间的斗争讲究的都是发动致命一击,没有把握绝不打持久战,变数太多,而且极易误伤凡人,但不是说修士多看中凡人,只是修士的战争主要就冲着气运去的,要是凡人死光了,还有什么争斗意义。

当然,在无人的角落,一群凡人聚在一起议论也是免不了的,毕竟虽然不是修士,不能参与其中,但是过过嘴瘾总是免不了的,就像今天的人,在生活中关心关心国际形势,探讨探讨国家领导人的传闻,虽然和日常生活中柴米油盐关系不大,但这份热情却是很足的。

宋平州走到书阁前,看着和平日没有两样的大门,又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世,突然眼眶也就红了,这时,书阁中的郭夫子显然也是看到了他,走了过来,将其领了进去。宋平州静静的跟在夫子身后,过了一会,忍不住说到,“夫子,您知道吗,我现在家没了,家人也都没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您能教教我吗?”说完,又哭了出来。

郭夫子将其带到了里间,转过身,看着他,说到:“孩子,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发生这样的事,是谁也没想到了,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需要学会去面对他,要看开一点,至少你还活着,不是吗?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活着才有一切!”

“可是,可是他们废了我的气海,我已经不能修行了,就算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也不能改变什么?”

“孩子,活着,就是最大的意义,无论修行与否,无论将要面对什么,只有活着,才会有改变的一天。”郭夫子说道,“看你的样子,这一天来也受了不少的苦,先得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可是,夫子我吃不下,”话未说完,宋平州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原来昨天开始,宋平州便没有再吃过东西,晚上又走了一晚上的路,也没有好好休息,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了,只是之前受的刺激太大了,所以才不觉得饿,而现在一到熟悉的地方,放松下来,疲累也就涌上了身。“好吧,那我就先吃点东西。”

其后,郭夫子为宋平州准备了一些饭菜,其吃完后,又吩咐其好好休息,看着其睡着后才离开。这一觉宋平州却是睡得并不踏实,没过一会便开始做起了噩梦,梦到了父亲被杀,梦到了母亲被杀,梦到了许多平日里熟悉的亲朋好友一一被杀,又梦到了剑仙那惊世一剑,梦到了朱崇开那丑恶的嘴脸,梦到了景天道人那一道青色闪电……很快便惊醒了过来,回头抱膝坐在床上,久久无语。

“你醒了,好点了吗?”这时,郭夫子走了进来,坐在他旁边。

“夫子,我好怕,你知道吗,我的父亲都被杀了?你知道吗,那剑仙的剑有多么可怕?”接着,宋平州断断续续的将昨日的经过都讲了出来,也许是初次遇到这样的劫难,完全就想找个人分担一下,所以,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久……

“夫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他们要杀我的家人?”宋平州又问道。

“孩子,还记得在我当初教你认识修行的时候,说过的话吗?我说过,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一旦踏入修行界,就没有了回头路,你就会身不由己了,这条路上将可能遇到各种的苦难,历经各样的磨难,你随时可能会失去一切,随时可能会遭到背叛,你的家人,朋友也随时可能离你而去。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夫子,难道你当初就算到了我今天会遇到这一切吗?”

“未来的事,谁能够算到,当初我之所以这么说,因为这就是修行界的现状,即使不是你遇到这样的事,也会有其他人遇到,修行界争斗不休,纷争不止,那么,就永远会有人遇到今天的事,这是必然的,谁也无法避免,只是恰巧被你遇上了。”

“那这样的事就不能避免吗?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有什么办法?这个世界的资源有限,而人的贪欲无限,尤其是在争夺修行资源这一块,修行资源就那么点,修行者又那么多,这样,争斗是必然会发生,谁也不能避免,除非,”

“除非什么?”宋平州追问到。

“除非这个世界不再有修行者!”郭夫子说到,“但确实不现实的,总不能因为害怕争斗,就让所有人都不活了吧。”

“不再有修行者吗?”宋平州回味着这句话,不知不觉间,在心中的某处,埋下了一粒种子。

“平时里建议你多读些书,其实,今日发生的事,在历史上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了,虽然经过几千万年的发展,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的修行功法,我们的认知体系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其中,总有那么一些不变的地方,比如人的欲望,即使社会文明体系变的再完善,一些人类的基本欲望是不会改变的,例如对权势的追逐,对金钱的向往,对美人的喜爱,这些是人最原始的欲望,不会随着文明的提高而消失,只会包装的更加隐秘罢了。例如此次的五行宗争斗,其实归根到底便是对资源的争夺,说到底是玉清门和五行宗为了争夺更多的资源而产生的争斗,只是五行宗是失败的一方罢了,是争斗,就永远会有失败的一方,除非不去争,不争就意味着不要再发展,这是一个死循环,无解。这样的循环在历史中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今后在历史中,也必然还会重复下去。所以说,我虽然不知道五行宗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却是可以预料到这样的事可能会在五行宗发生的。”

“那夫子,你说我父亲他做错了吗?”

“他没错,这件事中也没有过错的一方,只有失败的一方,五行宗为了宗门发展,争夺更高的地位是必然的选择,而玉清门,为了保住占有的资源,也必然不会允许五行宗做大,所以,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战,谁也无法避免,直到一方彻底失败退出。此次玉清门虽然击败了五行宗,但也只是临时化解了危机,青州之地还有远仙门、龙荡派、华星宗等门派,也在虎视眈眈,他们虽然目前实力都比不上五行宗,但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对玉清门也是不小的隐患,所以,今后青州之地的战争远不会停息的。就算是此次入主定阳郡的猪举门,虽然目前还得到玉清门的支持,随着他的实力进一步发展,玉清门对他的态度很快便会变成打压了,两者之间也迟早会走上对立面。而且根据青州之地的情况,你的父亲不仅没有做错,反而做的很正确,你父亲执掌五行宗后,对外一直以一个强势的形象发展壮大,在青州之地都有很大的影响力,在整个定阳郡更是说一不二,没见此次玉清门攻打五行宗,除了一个猪举门,连一个县级门派都没带上吗,自然是因为你父亲平时里的强势,让人不看好玉清门,实际情况也是如此,此次若非青莲剑仙出手,鹿死谁手还真的说不准。而不灭尊者亲自出手,也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因为不灭尊者更大的作用乃是威慑,其也有对手,是轻易不会外出的,你看此次剑仙出手,被皇室抓住了机会,斩杀当场,便是这个道理。所以在青州之地,一个门派想要发展,就要表现出强势的作风来,其他的几个郡,对于玉清门的态度也不会恭敬到哪里去。但是在其他地方,例如在北州、西州,以及原来的东南扬州之地,那一郡门派想要发展,就必须要学会装孙子了,谁装的越像,谁越能活的长久,毕竟都是有不灭尊者在上面压着,谁敢跳出来,像你父亲这样的强势,那真是削起来都不带过夜的,谁跳打谁,就算是表现老实的,没事也要打两巴掌提提醒,一州之地要保证安稳,前提就是不能后院起火。不过吗,现在的扬州可能要热闹好一阵子了,说不定哪天扬州就变天了,毕竟,修行界的一切,都是以实力为尊的,失去了尊者,州和郡的差距,也没那么大了。”

“那夫子,照您这么说,玉清门都不是此次最大获利者,那谁获利最大?”

“这次五行宗被灭之事,看起来是五行宗和玉清门之间的争斗,其实真正的争斗双方是皇室和剑行宗,五行宗和玉清门不过都是棋子吧了,孩子,告诉你看问题的根本方法,你不要管头绪的繁复复杂,不要管经过的离奇曲折,你只需要看到,一件事中,谁是真正的受利者,那么反过来推,一些问题也就了然于胸了,若是此次五行宗事件,你单纯从五行宗去看问题,那么你永远也找不到答案,而你从事后去分析,此次,皇室成功的除掉了青莲剑仙,这才是最大的获利者,因此,虽然不清楚皇室在此次事件中做了什么,但是事情的发生,必然有皇室在后面的推波助澜。”

“那不是说我的仇人又多了一个皇室?”

“孩子,你想报仇吗?”郭夫子突然问道。

“当然想,他们杀了我的家人,我当然要报仇!”宋平州答到。

“可是如果五行宗胜利,不就是他们的家人要被杀了吗?”

“这我不管,他们的家人又没有真的被杀,而且他们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为我的家人报仇,只找那些首恶之人,其他的无辜之人我不会去找他们的。”

“可是你的仇人是谁呢?”

“那自然是剑行宗的青莲剑仙、玉清门的景天、猪举门的朱崇开这三名首恶了。还有皇室的背后之人也不能放过!”

“那皇室不是帮你杀了青莲剑仙了吗,还算你的仇人吗?”

“这,这,等我弄清楚了再说。”

“孩子,你连仇人是谁都不清楚,又谈何报仇,其实这件事中,只有成败,没有对错,所谓成王败寇不外如是。五行宗有其不得不争的理由,玉清门也有不得不打的考量,而皇室、剑行宗、猪举门同样也有他们自己的立场,所以,这件事中,并没有过错的一方,或者说,失败的一方才是过错的一方,古往今来,失败者是没有人为其辩解,这个道理你懂吗?”

郭夫子接着道,“若你真的想报仇,记住,你要做的,并不是杀了你说的那些仇人,而是重振五行宗,以成功者的身份卷土重来,帮助你父亲把你父亲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告诉这个世界,五行宗不是失败的一方,只有这样,才算是报仇!懂吗?你与那些门派之间没有仇怨,那些仇怨,不是你的,是五行宗的,懂吗?而你若真想走上这条路,那么这条路上将没有对错,只有两个选择,成功或者失败,这些,你都能坚持吗?”

“那不是说,我连想报仇的对象都找不到了?我现在已经没办法修行了,又怎么才能重振五行宗呢?”宋平州问道。

“所以,我并不建议你去报仇,既然在那样的情况下,已经保住了性命,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吧,而且,你如今只有一个人,还是不能修行的人,此生,已是无有报仇的希望了。”

“他们之所以不杀我,就是因为我不能够报仇,而留有性命羞辱我的吗?”宋平州愤怒道。

“这你倒是高看了你自己了,对于玉清门而言,他们连你父亲那样的高手都击败了,全盛时期的五行宗也不是玉清门对手,又岂会在乎你这样的一个小孩,对他们而言,你连进入他们眼中的资格都没有,而之所以不杀你,纯粹就是因为,杀不杀都无所谓,想杀就杀,想放就放,完全不当回事,懂吗?所以你也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他们还没空过来羞辱你,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那既然如此,那个景天老道为什么还要杀了我二哥,他的修行资质也不行,也不会给玉清门带来危害啊?”

“一方面,景天老道可能不知道你二哥资质不行,另一方面,做为能修行的宋家二公子,对于五行宗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的,若是放其离开,万一集合起五行宗的余孽,毕竟昨天的那一战,五行宗逃掉的弟子不在少数,万一集结起来,到时也会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所以你二哥的命运也就注定了,而你不同,你还没有正式修行,今后也不能修行了,乃是个凡人,自然是休想集合起五行宗的余孽的,所以对于玉清门是不存在任何威胁的,而且景天道人杀了你,白白落下一个杀害小孩的名声,自然是得不偿失,所以你能活着,相当于是白捡了一条命回来。”

“那夫子,我今后该怎么办呢?”

“自然是逃了!”

“为什么要逃,不是说玉清门不会找我的麻烦吗?”

“玉清门不找,不代表猪举门也不找啊,玉清门以强击弱,击溃了五行宗,自然不会把剩余残党放在眼中,毕竟是一群手下败将,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大不了再来一次就行了。但猪举门不同,猪举门是以弱击强,以一县取代了一郡之地,虽然可谓是发展壮大了,可是其底蕴不足,不足以震慑全郡,自然会担心五行宗余孽反扑,所以对于五行宗众人,若我若料不差的话,必然会予以清剿,而你做为宋兴元的儿子,无论现在还能不能修行,必然是会被清剿掉的,猪举门不会留下你这个隐患。”

“那我该怎么办?”

“现在的你,是一定要离开定阳郡了,最好连青州之地也不要再待下去了,孩子,你听好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就是说对于可遇见的危险,一定要提前避开,不要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他人的手上,这不是懦弱,而是生存之道,否则,你迟早是会没命的。这也是我最后教你的东西,你既然醒了,就最好赶紧离开这里吧,越快越好。”

“难道真的要走吗,可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宋平州道。

“必须要走,具体到哪里,那就到了再说吧,猪举门这两天可能就要清剿余孽了,你来我这边,肯定是有人看见的,所以不能耽搁,而且要从正门外堂堂正正的走,放心,现在还不会有人来找你,城外,我认识一个商队,正好今天便要离开定阳郡,你先跟着他们走吧,这里有一些东西,你带上,最后,记住一句话,路途艰险,人心狡诈,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切记切记。”郭夫子交代到,原来,宋平州来之前,郭夫子便已经为其做好了准备。

“多谢夫子,夫子之恩小子不敢忘,若是将来小子侥幸能有所成,必报夫子之恩!”说完,宋平州对着郭夫子再施一礼,也不再留,拿起包裹就出门了。

“记住,路上宋平州这个名字不要再用了,也不要和任何人说你的身世,出门在外,小心为上,凡事不可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最后,一路保重!”

其后,果如郭夫子所料的那样,猪举门在初步稳定住局面,三天后便开始大范围的清扫五行宗余孽,因为五行宗大部分弟子都是定阳郡本地人,也是引起了好一阵混乱。做为宋兴元的小儿子,宋平州自然也会被有心人顺道提及,不过此时的他早已经离开了定阳郡,算是躲过了一劫。其现在只是一名凡人,猪举门也不会太在乎这样的小人物,只能说清剿时若是碰巧撞上了,就顺手解决掉,若是见不到,也不会单独为了他而大张旗鼓。五行宗核心弟子基本在之前的一战中损失殆尽,所以也没有出现大的变故,总体上猪举门还是顺利的接掌了定阳郡,许多之前的五行宗外围弟子都投到了猪举门门下,毕竟这些人也不属于一个门派的核心弟子,猪举门也不可能花大力气去培养这些人,都是给人打工的,给谁打工不是打工,而且治理一个郡数亿人,没有数十万的外围弟子也治理不过来,所以大家各取所需,很快也就稳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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