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众散去,差役远走,詹斐揽过楚彻的肩,拉着他往僻静处走去,笑说道:“简书真是好盘算,依本朝律例,捕快破案有功,是有赏银的。简书舍了那你本就不在乎的几两银子,卖了任捕头一个面子,且当着这么多人证,他是无论如何要为你美言几句,府尹便也找不到借口逐你回家了。”
楚彻摇摇头道:“这一茬我倒是没多想,只是姓任的如此小人,没必要将他放在心上,便也懒得同他计较了。”
“楚兄君子,是我浅薄了。”
“呵!说实话,为他人洗雪沉冤,便是我此生报复,不求其他。”楚彻苦笑道,“可惜我父……始终不理解……”
“话虽如此,可今日之事……”詹斐难得地严肃起来道,“关于那游姓小子,简书何必追问下去?,他本就有点儿一根筋,你没看出来吗?”
“那就这么不清不楚下去?”
“这孩子七年之间就只想明白了件刑讯逼供之事,他即已认准了行刑之人就是害他全家之人,你又何必去点破,徒增其烦恼。何况这屠夫也不算冤枉,这双腿确也是折在他手里的。”
“话是不错,可……”
“退一步讲,游翼明白了,可他能如何?一个残废呆子,若不是杀了人,谁愿意听他半句话?”詹斐脸上掠过一丝难见的悲伤,“他现在这般模样,你便让他以为大仇得报,他心里还会痛快些。”
“难道让游翼至死都是个糊涂鬼?”
“不,游翼做不到的,楚公子你可以。”詹斐正色道,“简书你若愿意,可以挖下去,直至你找到持刀之人,虽然这一路必是困难重重,不知何时才有曙光,而所有线索只一名字——游羽;还有可能你费尽心力,只查出是私冤一桩,你可会后悔?”
“我真能还他一个真相?”
“前路莫测,尽力而为吧。”詹斐倏地一笑,“游翼实是幸运非常。”
“此话怎讲?”
“屈打成招多如牛毛,要多少运气得遇一位愿意为不相干之人翻案的差役;捕快皂吏数不胜数,而有家世背景能深入调查的却是凤毛麟角,游翼可谓是十分幸运了。”
“如此说来,我也是十分幸运了,得遇你这么一个狗头军师。”楚彻向詹斐背后猛地一拍,笑道:“多谢今日狗头军师指点,总算也是得破这一桩命案,保住了饭碗,喝两杯去!”
“今日就算了,我要去看家姐的。”詹斐回绝道,抬头望一眼太阳,“天色已晚,要抓紧了,不知尚膳轩还开着不曾。”
“我与你同去。”楚彻道,“还有些事想与你聊聊。你说游翼即有些呆,是如何想出以钱诱死者弯腰刺他要害的?”
“游翼长年在戏班子里混迹,人群不都是向台上撒铜板打赏让伶人拾取吗?看得多了,自然懂了。他只需凑够足够多的银子,仍在地上,死者便自会弯腰了。”
“那那个戏法呢?”
“我方才瞥了一眼,箱子侧方有块铁皮,他躺进去后将铁皮护住挡在身前,木腿拆下放在身侧,便刺不到他了。他若拆下木腿,身量如此狭小,在宽大的木箱中可以活动自如了。”詹斐解释道,“不过这也只是我猜测,你若要确认,去细问班主就好。”
“子圭,你说班主事先知晓几分?”
“我倒是觉得事前他完全被蒙在鼓里,否则若是提前知晓表演不成,他也不会将大木箱子带来了。表演时见没了人,打开箱子见到了带血的刀子,应会意识到些什么,否则也不会拦着周小王爷不让他开箱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尚膳轩,詹斐买下了最后几个菱粉酥,而楚彻在店外挑挑捡捡,提了一大蓝时令鲜果。
“子圭,我还有笔账要找你算呢!”待詹斐走出店门,楚彻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把扯住詹斐的手腕。
“哦?”
“你是不是早就猜出游翼躲在那箱子里了?那你还出主意让我做戏去大闹一场?”
“本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詹斐笑道,“不想横空蹦出个周小王爷,还被你拉下了水,只得顺水推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