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叶萧萧,松木涛涛。
风波亭下,一白衣道人手持折扇,轻轻摇道“花红柳绿,燕来风轻,真真是恰如书中所言‘正是江南好风景’”
“落花时节又逢君”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声音朗朗清明,约摸着是个中气十足的读书人。
果不出所料,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有一人影,身穿一青色云衫,手中握着一书卷,那书边缘处磨损的厉害,想必是长期不离身的缘故吧。
那白衣道人像是早已猜出了来者何人,脸上毫无惊讶之色。口中淡淡地道“你这老家伙今日来的倒是早,怎么不见你那小徒弟,该不会又被你丢在哪个犄角旮旯了吧,啧啧啧……”那道人手中折扇轻摇,微微摇头轻叹道。
“五十步笑百步,你个臭老道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那书生走至白衣道人对面,笑了笑,转身倚着一旁的廊座,整了整衣衫,似笑非笑地道“书生我丢徒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你这天下闻名的‘雪衣道人’因为一口吃的,就把自己的徒弟赶下山的奇闻,如今传的是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已经成为江湖中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谈资了,无不为人所津津乐道。”
“哼”那白衣道人冷哼一声,收了折扇,扭身朝着另一边的廊座走去,不想和眼前这个讨人厌的臭书生说话。
“哎,我说”那书生像是不识趣般的往他身边凑,故意挑眉道“趁着那老和尚没到,你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个情况?传言传来传去你一句我一声的早都已经变了味,你是当事人,给我具体讲讲当时的情况,这样要是以后再有人胡说八道,我也好替你辩解几分,不是?”
“你”白衣道人眼神轻轻瞄了他一眼,“不用”他干脆地拒绝道“就你这闲来无事也要添三分的性子,让你去辩解,只怕是越描越黑吧”
“哎,我说臭道士,不说就不说吧,不带你这么贬损人的”那老书生道,“你看谁家道士像你一样,身为道士不用拂尘,整天拿着一把破扇子,还在雪山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几十年……”
“说我,你又好到哪里去?”白衣道人反唇相讥,“说是读书人,各种经史子集无所不通,如今还不是闲散闲人一个,说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是因为穷,兜里没钱,不得不把自己的小徒弟抵押给客栈,换取自己的自由之身?”
“你,你,……好你个臭道士,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说着,那老书生手一背,反手把书插在腰后,一个疾步就已到了白衣道人眼前。
那二人交手极快,只瞧的人眼花缭乱,也没瞧出个究竟,不知是谁更胜一筹,还是两人平分秋色。
“我道是谁呢?”话未毕,人未至,一道凌厉的劲风已先行一步袭来,正在交手的两人齐齐避开,那携着疾风的柳枝因失去了支撑,直直的掉落在地。
一道身穿布衣烂衫的和尚脚步虚浮地一摇三晃的来了。
“我说你们呀,嗝……”一阵浓重地酒气扑面而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抢先一步捂住了口鼻,各自后退三步,一边皱眉,一边猛挥衣袖。
酒和尚自己闻了闻,也略有几分嫌弃的样子,挥了挥衣袖,然后又一把拉住两人,似是安抚又似玩笑得道“你们自己说说,自从梁家庄一战,大家各奔东西,到现在多少年没见了,至于一见面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动手动脚吗?”
“正是因为多年未见,让我看看你这老和尚是不是只顾喝酒,荒废了武动,还能不能动的起来”
说着,那两人像是约好了似地,不约而同的朝他动起手来。
“哎,不许偷袭”
“谁打我脸?”
“再来,我可真动真格的了……”
落英飞絮,花影蹁跹,动静相宜,甚是热闹。
打的累了,三人并肩随意的倒在风波亭阶前,或躺或卧,或斜或倚,哪里还有半分长者的端庄,更遑论隐士高人的姿态了。
“我说”那后来的老和尚取下腰间的酒葫芦,美滋滋地灌了一大口,大咧咧的抹了下嘴,问道“刚才远远地听说有谁的徒弟丢了,怎么,几年不见,一个两个都悄默默地有了徒弟?”
他询问的目光扭头看向两人。
“有了徒弟是好事啊,怎么不带来见见我们这些叔叔伯伯呢?”他又追问道,不过此时的表情却已不是不解,而是明知故问地嘲笑了。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那白衣道人没好气地道,“明知故问。”
“哎,道士说话忒粗鲁,和尚人老眼花,记性不好,不能这么说,显得多没礼貌啊,你呀,应该这么告诉他”说着,那书生装腔拿势地捏了捏嗓子,装模做样的道“这事啊,说来话长,需要慢慢道来。听好了——
话说十年前,也是在这么一个小亭子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忽然偶有一天,其中一个有点傻的人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道“我们老是这样子也挺无聊的,不如我们从现在开始各自找小徒弟去,然后在我们下次相聚前通通把他们赶下山,就像当初的我们一样,让他们也在红尘俗世中历练个七八十年如何?此言一出,其余几人也都纷纷表示赞同,于是乎……
也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如果书生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当时这提议还是你出的”他看向和尚,嘴角噙着一抹高深地笑意“莫不是,这十年过去,酒和尚你已经到了耳聋眼昏,神志不清的地步了!”
“哈哈哈……”一席话下来,引得白衣道人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哎哎哎”一番开心过后,和尚忍不住敲黑板,道“玩归玩,笑归笑,我说你们还真能放心啊,就那几个小子,能不能成功下山都不好说……”
“这”书生拉长了声音,“就不劳你老操心了,反正我徒弟一向跟着书生我游戏人间,闯江湖这点小事,根本就不在话下”书生自得地说道“我看,真正该担心的是你们才对。”
“这可未必”白衣道人折扇一展,轻飘飘地道“我可听说你那徒弟是被你抵押的,本就是身无分文,现在更是连自由都没了,谈何闯江湖,好笑……”
“你”书生词穷,脑筋一转,已经反驳道“我们师徒是穷,可你们师徒也没比我们好到哪去,你还不是因为一口吃的,就把自己的小徒弟赶下了山,也不知道你那徒弟下了雪山能不能找到吃的?”
“你”白衣道人气急。
“我说你们在这顶嘴有什么用”(老和尚劝解道。)
“滚/走开”两人异口同声地让他住嘴。
“我们两个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不靠谱的师傅好太多了,起码,我们没有把徒弟一个人丢在荒山野岭地迷失森林里,你倒好,明知道自己的徒弟不识方向,故意给了一张有误的地图不说,还偷了地图,真真是个难得的贴心师傅,我们两个”两人相视一眼,齐齐道“我们可真是望尘莫及,不敢比肩啊”
“……”
三个人你说我来,我说你,两句不和,不是动口便是动手,互掐起来,真是好生热闹,只是可惜了几人的徒弟,被师傅这样算计,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可怜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