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其扬是被吓大的,那一年和姐姐一起被父母卖到长三书苑时他只有十岁,其玉十二岁.乡下有句话叫做”人死得穷不得”他们一路逃难到永江见了太多的路倒,就在路边或田野里烂着,也不见人来收尸,或是被野狗咬得面目全非,在乡下人的命真是贱如草,到了永江后也有看到人死在路上,但是多半会有阔人出来赏两个小钱的埋葬费,因为他们讲卫生,怕传染,穷人到死才能给阔人造成威慑,余其扬觉得这样的人生真是可悲!
长三堂子里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小孩,被卖或是被拐来,好在云家桥会乐里算是永江城里上档的堂子,客人也都是些上层社会的官僚文人,要不就是来永江做生意的上海商人,做这个营生的多半扬州人,还有苏州和广东的,会乐里是领了照依法经营的,若有闹事的可直接送到巡捕房的局子里吃官司.余其扬在那边呆了九年看尽世态炎凉!当他知道能有机会跟着沈先生做事的时候,觉得总算老天开眼怜悯他们姐弟俩,从云家桥那个死人才呆得下来的地方逃出升天了!做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也就再没什么可以吓到他了,在者沈先生也没让他做要不得的事,就是每日到近江饭店的会所里照场子,以防有人赌钱输红了眼撒泼闹事影响到其他的客人!
自庭珍回到家后,父亲就严禁她独自出门,每日上学放学都派秋倌去接送,秋倌也乐得有这样的差事可以明正言顺的呆在庭珍身边.庭芳那晚吃完饭回来就感冒了,打电话到学校请了三天假,再过一个学期庭芳就要毕业了,她比庭珍要早上学一年.
钱太太让陈妈煎了中药拿到庭芳房里,看这她喝药,说是庭轩的那些西药有什么好的,不如中药治标也治本.捏着鼻子把药喝完庭芳苦到不行了,急忙找陈妈要蜂蜜,陈妈说:”二小姐你慢一点吃,在嘴里含一会才解苦!””这药真苦!”庭芳吃了一口蜂蜜,皱着眉头说道.陈妈捡起掉在地上的书说:”二小姐把看的书到处乱扔小心夜里起来摔倒.”秀荷端了脸盆进来绞毛巾让二小姐搽手,庭芳穿着睡衣靠在横榻上说:”你们弄好了就出去吧,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让人头痛,我躺了一天腰也酸了,告诉母亲晚饭我不吃了!”秀荷说:”二小姐真是贵人命呀,不做事躺着还腰痛,我们这些下人要是能躺一天不做事还不开心死了!”“什么死了活了的,你个死丫头口无遮拦当心太太听到了罚你.”陈妈笑着对秀荷说.
庭芳洗了澡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吹头发,梳妆台上还放着绣了一半的手帕子,庭芳小时候跟着大姐学绣花,她是个静不来的人,学什么都是学到一半就放下了,到后来也就会绣自己的名字.庭芳想自己这样的性子定是像母亲,家里三个女儿中父亲是最疼爱她的,也是因着她像母亲吧,只可惜母亲去得太早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沈乔年在一起,也许刚开始是因为爱吧,可是现在呢?她的心在感情里纠葛得好累,这样的关系到底到维持还是放下?庭珍推门进来:”二姐,母亲说不吃饭怎么行,胃口不好也要将就吃一点.”庭珍端了一碗粥放在桌子上,”这些事怎么不让佣人来做?”庭珍看她亲自端了粥来对她说.
“父亲还是让三哥看着你吗?要不然我帮你去给沛林传个话?”庭芳问她,”你先称着热吃一点吧,我哪里有什么话和他说,二姐你不要取笑我.”
”要不写封信解释一下,他必是担心你又见不到,他还病着,你就不心疼人家?”庭芳边吃着粥边对庭珍说.庭珍低下头想了想说:”那好吧,我今晚就去写,二姐谢谢你!””谢什么,我不是吃了你的粥,吃了你的当然要为你办事,放心我不白吃你的东西.”庭芳又故意去逗庭珍!
第二日庭芳打电话约沛树出来在维也纳咖啡馆碰面,沛树满心欢喜的赴了约,庭芳喝着咖啡看着窗外的电车来来去去,觉得人生就如同那些人在等电车一样,错过了一辆车,就会遇到另一车,不同的车上有不同的人,各人有着各人的命,也就是几分钟的差别,可有时就是因为分秒之差却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