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倌从军校毕业的那一年,二太太得了一场急病,只是这病来如山倒,之后又拖了几日,人就不行了,临走时拉着大太太的手不放,心里是舍不得三个孩子,走的时侯也没留下什么话,只是说姐姐我错了,求姐姐看在孩子的面上…钱辅仁握着二太太的手,强忍着眼泪心如刀绞,想着当年在上海初识她不过也就19岁,笑起来多好看呀,只望了一眼就丢了魂,转眼这人就要没了,人生如朝露!庭轩在国外,等电报过去再回来,也是来不及的,钱辅仁就没让他知道,秋倌那边已经给江防司令部打了电话..
宏惠教会女校是美国人在永江办的第一所女子学堂,后来在乌池也有开分校,庭芳学的是西方文学,庭珍学的是钢琴,钱辅仁希望女儿们做新式的女性,庭芳的心里原是有别的想法,跟着二哥去法兰西学医才是她的心愿,只是父亲怎么也不放心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再加上母亲听说了这事后整日的哭闹,只好随了母亲的心去,庭珍到是很用心的弹得一手好琴!
这几日,学校放春假,庭珍起来吃早餐,见客庭里一个人影也没,问秀荷:”二姐起来了吗?三哥昨几点回来了的?”秀荷回道:二小姐和同学约好出去了,秋倌在孙家玩了一夜的牌,刚回来睡下了,”外面是风和日丽的四月天,庭珍想着大好的天气睡觉,也只有三哥这样的人才会用来睡觉,”我吃好了就去给母亲请安!”大太太自从二太太走后,就开始吃斋念佛,说做人要懂得惜福,人生无常,不如吃素念经也算给儿女们积德!
秀巧从外面进来,问秀荷二小姐在不在,秀荷说二小姐接了同学的电话,说是要一起去喝咖啡逛街,这会子应该已经出门了,三小姐在琴房,有什么事和三小姐说吧!
秀巧进去琴房:”三小姐,刚外面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要亲自交给二小姐本人.”庭珍笑着拿过信说:”定是那二姐的仰慕者送来的吧”秀巧脸上一热,回道:”到是个美男子,只是没说姓什么”庭珍忙问道:”太太知道吗?”秀巧摇头说:我直接到后院找二小姐,人家还给了我五块钱呢,说一定要交给二小姐本人,你看,”说道,秀巧把右手打开,果然有五块钱在手心里.
”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小妮子,别人给你五块钱就把二姐卖了,我去告诉太太,看她怎么收拾你!”庭珍顺手把琴谱卷在手上,假装要打秀巧,”好小姐,五块钱够我老家的弟弟妹妹吃一个月了,你就饶了我吧!”庭珍知道,秀巧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二姐美的象白天鹅一样,在学校里自己也没少帮她收这样的信…
昨晚手气好赢了沛树他们三个人一共五千多块,秋倌起床后靠在窗边的沙发上点起一支烟,自母亲离开后,他就学会了抽烟,不是为别的,只是这烟草味就如同母亲身上的味道,混和着母亲身上的香水味,记得母亲总是在家里约朋友打牌,庭贵和哥哥拉着小玩具木车在花亭外绕圈子,时不时看到母亲开心的笑着和姐妹讲家乡话,那时的母亲笑起来真好看!
现在妹妹长大了,笑起来也有七分象母亲,孙家的大少爷沛树心仪自己的妹妹很久了,过两日还要办个舞会找理由约庭芳,秋倌抽完烟就摇铃让佣人准备洗漱..
“还不快去”,张妈对楠生说,”秋倌醒了,你一会上去仔细着,”又转头问秀巧,”三小姐在书房吗?大太太要找妙法莲华经,你去找三小姐拿!”
孙家的老二沛林刚从美国留学回来,家里送他去原是让他去是学土木工程,后来沛林背着家里人退学换到弗及尼亚军校去,直到毕业都瞒着家里人,这次回来后老爷子知道了大发雷霆,非要动用家法,孙沛树想着弟弟这要是被老头子一打,怕是心一横要离家出走,若是直接去了前线,怕是追不回来,就叫了几个司令部的小兄弟到家里开了席设宴,为老二打圆场,心想着有外人在,老爷子总是要给他几分薄面,不要再和弟弟呕着气!孙沛树和秋倌都在江防司令部里,沛树已是团长,又兼管着永江城军火库肥缺,手头上很是活络,秋倌比他晚一届只做到少校,也怪秋倌自己平时给人的印象太玩世不恭,司令部里管后勤的多半是像他们这样的,常聚在一起吃酒赌钱,沛树也不是白输钱给秋倌,他心里惦记的是钱家二小姐,若是有缘,弄不好秋倌就是自己的小舅子,所以越赌越随意,一晚上下来,竟不知输掉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