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报晓,对岸大平军营瞬间醒了过来,人喊马嘶,热闹非凡,火光点点,井然有序。
这一情况立刻报知夙夜未眠的郭方贤,随后他的命令瞬间传达全军。
生火做饭,准备迎敌。
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时,八处大平军齐齐出动,扛着木筏冲进冰冷刺骨的延顺江。
郭方贤眯缝着双眼,看似镇定,心跳却加快了许多。
扭头看向身旁颔首的林木,急忙安排传令兵点燃狼烟,通知上游放木筏。
没有风帆相助,木筏不能像几天前的帆船快速抵达战场,大平军上岸的会是多少?
三千?五千?或许更多。
经历了一次战阵,又训练了几日,士兵们脸上惧色不显,三五千人应该能吃下吧!
旁人看来,面带微笑的林木信心满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制定的最佳逃跑路线,以免战败时忙中出错,一头撞进大平军的怀里。
正胡思乱想着,双方已开始交战。
很没有新意,双方没有准头的弓箭手首先交锋,随后登陆。
这一次,大平军没有抛弃木筏,任由木筏随江水飘向下游,而是扛起木筏抵挡两边的箭雨。
吃一堑长一智,上岸没走几步,就将木筏扔到地上,顺利通过陷坑区域,看向安民军中最前线的长枪兵,目光越发的凶残。
下一秒,大平军脸上的狞笑变成了惊恐,拥挤的战场没有躲闪的余地,硬着头皮继续冲锋的同时,祈求神仙的保佑,自己不是镇内没有房顶的屋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床弩瞄准的目标。
嗡嗡嗡……
大腿一般粗的弩箭仿佛能够刺破空气,拥挤的战场大发神威,最少的也能穿两个糖葫芦。
上次大战,守城床弩便被调来,只是林木见形势尚在掌控,就劝阻郭方贤动用床弩的打算。
理由便是,战争打的是钱粮,更是底牌,谁的底牌先出完,往往预示着谁先露出破绽。
实际就是老阴比等着坑人。
关州多年无战事,守城用的床弩多年未增,搜刮了占领的十二座城,可堪一用的刚刚一百架出头。
床弩威力巨大,相应的装填缓慢,一百架床弩,林木也用上了三段击。
以连绵不绝的巨箭,撕破大平军的心里防线,使其崩溃。
这招心理战玩的不错,可惜他没料到大平军主将卫勋的战前动员。
卫勋声情并茂向他麾下的士兵控诉,反贼不事生产,只知破坏;他们的家人可能已经遇难,可能水深火热朝不保夕。
想起罗州的惨状,大平军的数万士兵对此深信不疑,恨死了安民军。
调动了全军的仇恨情绪,卫勋又下令,人人都是执法队,只要前面有人敢临阵脱逃,他身后之人可斩其人头。
同仇敌忾,又畏惧军法,那只能悍不畏死的倒在冲锋的路上,为了惨死或者水深火热的家人。
视线内,全是如潮水一般登上陆地的大平军,安民军自上而下,心中开始动摇,胜利好像变得遥不可及。
阴郁的目光落进悍不畏死的大平军中,林木心里忍不住大骂卫勋:老子还没有给你玩简化版四面楚歌,你个龟儿子倒先给我唱了一出破釜沉舟的好戏。
两军终于短兵相接,长枪如毒蛇出洞,无与伦比,瞬间洞穿几十个大平军。
抽回长枪,霎时飙出几十股血泉,蔚为壮观。
大平军的精锐刀盾兵趁机突入枪阵,一时间残肢断臂满天飞,鲜血如雨。
眼看长枪兵节节败退,三百最低也是三流武者急忙补上,虽遏制了大平军的势头,可终归人少,双拳难敌四手,颓势越来越明显。
“你们快去支援。”形势越来越不妙,林木眼中有几分慌乱,急忙吩咐韩铁匠领着,郭方贤专门给他安排的五十个侍卫前去增援。
“可是大元帅让俺寸步不离保护军师。”韩铁匠固执道。
“此战事关重大,若败万事皆休,你想眼睁睁看着大元帅辛苦筹建的基业付诸东流?”
一群盔明甲亮的人凑在一起,特么的不是给我拉仇恨吗?
大平军刚刚可是飞来了好几支强劲的箭矢,虽然都被侍卫挡开,林木依然听到一声熟悉的闷哼,余光瞥见中箭的位置似乎在右肩。
支走韩铁匠,林木不敢继续呆在前沿阵地,退到后方,距离规划的逃跑起点不远,确保兵败的第一时间能够夺马逃离。
长枪兵重新列好阵势,刀盾兵收到命令急忙回撤。
这次是近日演练的新阵形,长枪兵之间留出一个位置给刀盾兵,应付突破长枪阵大平军。
没办法,安民军这边都是战阵初哥,对排兵布阵通了六窍,只剩一窍不通,每次只能战后总结各兵种优劣,再想辙化解。
登陆的大平军越来越多,眼看安民军前阵即将被人海淹没,燃烧的木筏终于姗姗来迟。
早在看见江面上的滚滚浓烟时,卫勋便知要遭,而探马骑着口吐白沫的战马回禀的军情,让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至少几百艘,或许更多的木筏顺流而下,岸上树林中还有至少几万人在赶制木筏,不用载人,所以不必造的太坚固,每分每秒都在下水。
沉吟了几个呼吸,卫勋果断下令全军加速渡江。
只要赶在木筏截断两岸前,有足够的士兵踏上对岸,哪怕不能击败安民军,只要等到下游七千人马来援,胜利就属于他。
而他对自己的士兵信心十足,起事不到一月的反贼,怎么可能是自己百战精兵的对手。
事实确如他所料,卫勋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轻松穿过两三里外,己军压的反贼抬不起头来,登陆的士兵接近五千。
快快快,压上去,打碎他们的脊梁,打爆他们的士气,天佑我大平,天助我卫勋。
卫勋握紧的拳头颤抖不休:如此强军,在罗州剿贼处处受到掣肘,如果放手让我施为,罗州的反贼早被一扫而空,哪会迁延日久,害我后院起火。
不甘、愤恨得以宣泄,渴望的功勋的即将达成,家族也将因他而更加辉煌。
卫勋自信的笑容忽然一滞,皱眉看着从反贼后方突兀出现的一两百个黑点,砸进己方军阵。
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突破先天武道,卫勋目力惊人,发现那些黑点不过人头大小,自信的微笑再次浮上面颊。
“投石车?可惜数量太少,如果在登陆之初使用,还能给我的儿郎们制造一点麻烦。”
可是正在进攻的大平军却没有他的乐观,砸进军阵的不是石头,而是陶罐,陶罐里装的什么,不言而喻。
“火油,是火油……”
惊恐的声音刚刚响起,半空又飞来一两百陶罐,局部骚乱迅速蔓延全军。
二三十个呼吸一波,反贼怎会有如此多的投石车,卫勋眉心锁了起来,不过对自己的士兵有信心,不明具体情况的他,认为骚乱只是一时。
但第三波陶罐起飞时,卫勋预感到不妙了。
果不其然,随着弓箭手的火箭射入大平军中,滩涂瞬间变成炼狱火海。
一分钟两拨陶罐起飞,不曾停歇,余光瞥见江心冒着浓烟,燃着火焰的木筏。
登陆的战士,等不到和下游的七千大军了,卫勋脊梁不再挺拔,凌厉的气势一变,显得暮气沉沉。
距离胜利一步之遥,强烈的不甘导致怒火攻心,艰难下达了撤军令,随后喷血晕倒。
投石车的工艺比床弩更繁琐,安民军自然不可能有一两百架之多。
当初打算在延顺江堵塞段做文章时,林木无意发现一棵树的韧性十分罕见,弹力巨大,数量却十分稀少。
发动千人上山搜寻,也才不到一百棵的收获。
矮的6、7米,高的8米以上,一分为二,埋入地下一米到一米五,用来抛射装满油脂的陶罐绰绰有余。
嗯,这个坏家伙,为了这场篝火大会,不光搜刮了十二城的火油,还几乎把百姓家里炒菜用的油也给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