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骥优在建太家里一住就住了十多二十天。
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凉,已然进入初冬了。建太的父亲也露出了对骥优更多的不满,毕竟在他家白吃白住那么久,现在每次骥优看着建太的父亲的那张黑脸总觉得不是滋味。他那目光比冬天的环境还冷。
唉!谁让他连一分钱也拿不出来,象征性地交点房租也好啊。他这些天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希望警察或者建太的姐姐能找出那几个骗子,到时候把钱给追回来,那么他一定会把这段日子里吃的喝的补偿上一点。
不过除去建太的父亲,建太的母亲、姐姐都对他非常好,尤其当建太告诉了其母亲骥优的困境后,他母亲更是怜悯地对他说,“你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就好了”,这话让他差点要飙泪了,也让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再那么强烈。
建太给骥优建议,以后尽量躲着他父亲就行了,眼不见为净。但是建太的父亲本身就看不惯他,现在还整这么一出,骥优总觉得不太好。而且他是能理解他父亲的,从他家的境况看,他能隐约感觉到家里多一个空闲的人吃饭后,压力徒增了不少。他对建太说:
“现在先记着我吃多少,住多久,以后等我有工作赚钱了,一定会还的。”
“我早当你朋友了,还计较这些?放心在这里吃住,没问题的。”
建太这非常不经意的一句话倒是让他猛然意识到,原来他在这里——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有着朋友。想到这里,之前尝的所有甜酸苦辣一刹那全涌上心头。他还不算孤独!
“谢谢……”
建太听着他那有些哽咽的声音,拍拍他的肩膀道:“喂,兄弟,别搞得像个娘们那样子……”
这十多天相处下来,建太发现骥优虽然比他小两岁,但谈起话来思想成熟,为人也真诚,而且跟自己各方面的认知和价值观都相当一致。他深知要交到一个像骥优那样志趣相投的朋友真的是要讲运气的。
“这样吧,我对你那箱书还是蛮感兴趣的,你就再借点给我看看,以此‘抵债’,怎样?”
“当然可以啊!”
骥优想,如果那箱书是一箱子钱就好了……
建太后来只要白天有空就带着骥优到外面去转悠,虽然大冬天的,但这样就可以使骥优免看父亲的脸色了。
今天,他与骥优经过滴答镇,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影视基地。他们站在基地外面,刚好面前挂着一块打竖的牌匾,上面写着“影视爱好者实验基地”。建太告诉他这里离滴答镇不远,可他之前一点都不知道还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骥优先从外头眺望了一眼这影视基地的里面。这基地占地面积非常大,但却显得有点空旷和冷清,里头只有几座零零散散的像是作为背景的建筑物,某座建筑物前有一小撮扛着摄像机和拿着挡光板的人和零星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演员。这一切与骥优想象中的还是有比较大的出入。他原以为会看到一幅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景象。
“我不知道那几个骗子说要带你来参观的影视基地是不是指的是这里,如果是这里的话,那么他们只要把你带过来就肯定露陷了。你看这里哪看得出会有很多工作机会啊。”
他们进入到里面。建太边走边说道。
“啊?这里平时人都这么少吗?”
“嗯,因为这个基地还没投入使用就烂尾了,所以不会有多少人来这里取景拍摄的。他们几乎都到沙漏市那边的影视基地去拍。”
“那里要繁荣一点?”
“是的。”
“那么在沙漏市那里应该会有很多演出的工作机会?”
骥优知道沙漏市离这里不算很远,如果在那里能找到一份工作该有多好啊!他现在远的地方去不了,一是身上没钱,二是依然想留在这儿等一等看能否把被骗去的钱追回来,纵使目前看来希望渺茫。
“你是说当群演(临时演员)吗?那里相对这里肯定要好一些,毕竟是个市,集中了这一带大多数的演艺资源。但还是僧多粥少啊,因为这种工作真的随便抓个人都能做,还是等明年春,我们一起到郡都日晷市去吧,那里应该有更多别的机会。”
“日晷市作为一个郡的中心,待遇也要好一点吧?”骥优问道。
“我想是这样的。”
建太其实心里也不清楚,他自己根本没到那里工作过。但那里的物价比较高他倒是有所感受的,因为每次考试揣着的那点钱他都得省着用才勉强够用。不过他又想,既然那么多找工作的人都爱往那里跑,那整体的平均待遇应该不会太差吧?
骥优想了想说道:“可等到明年春天……总觉得还很久,不如过两天咱们到沙漏市逛逛。”
“老实说,现在正值冬天,开工的剧组少,即使到沙漏市,要找到哪怕是群演的工作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可以试试。”
建太也知道找表演相关的工作最好的渠道就是直接到现场去找,像网上挂的很多信息基本上都是骗子发的。他告诉骥优,可能到时候要蹲点等派活,他有点担心大冷天的会比较难受。但骥优却表示不要紧,他只一心想着挣钱。建太看着他那坚定执着的样子,便答应和他去沙漏市看看,其实可以的话,自己顺便也赚点钱,毕竟他也是身无分文啊。
但老实说,当群演是没多少技术含量的。另外,他还要准备到日晷市找工作的很多事情。首先要再好好剪辑一下自己之前的一些表演视频,然后汇总成个人演出经历的材料,同时更要搜寻准备各种面试资料和技巧,还要拟一封措辞得当的自荐信。最后,重中之重是要抽一大段时间出来苦练演员的各种基本功,俗话说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也是他要等明年春才动身出发到日晷市的原因。他暗下决心,这次找工作一定要一举成功。父亲的那双眼睛仿佛一直在盯着他呢。
挣钱的事,他目前只考虑挣点零花钱,毕竟到时候找工作可能需要各种各样的费用。但他想,到明年春的时间全部用来当群演,最多也只能够到日晷市的路费和在那里的一段时间的食宿。至于其他杂七杂八的如买服装、买鞋等的费用,可能还是要硬着头皮问姐姐借点。不过他相信,凭他的实力加上做好充足的准备,努力去找一份正式演员的工作应该还是可以的。
……
他们在空空荡荡的影视基地游了一圈后便往回走了,当经过镇上的文天王纪念广场时,骥优不禁有几分感慨。
他在广场中心停留了一会,环顾一周广场,此刻却发现了一些异样。只见从四面八方来了许多人,他们陆陆续续地走上广场,整齐划一地分别穿着白色与黑色的服装,有些人拉着横幅,拿着一张张巨大的海报。横幅仔细看有的写着些骂人的话,有的写着支持的话,而那些海报上的人物形象有的被丑化,但有的又很正常。从正常的几幅海报上看出,主要涉及到了两个人物,而这两个人物骥优在电视和网络上似乎都看到过,记得他们都是表演郡里比较出名的明星。
“我去,又约架了……我们到一边去。”建太拉着骥优走开。
“哦?……”
骥优被这情景弄得一头雾水。
“他们是两帮人,等会儿要打架了。”
“为什么?”
“一般这种他们分别支持两个不同的明星,双方各自看对方不爽,网络上的对骂已解决不了问题了,就约出来干上一架。”
建太解释着,好像他对这场面再熟悉不过了。他接着说道:
“我以前也试过……”
骥优惊讶地看着他,竟不知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他们此时躲在了广场边上,原来广场上的人仿佛感应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他们陆陆续续地走开,腾出一大片地方出来给黑白双方。而广场上就像一个舞台,各种“演员”差不多悉数登场。骥优带点紧张地盯着广场,问道:
“开打了吗?”
“循例地,他们的头儿都要‘结案陈词’几句……”建太也观察着,犹如“解说员”般又说道,“两派人应该是约定好穿什么颜色服装,一般双方按规矩都不准带武器。”
骥优确也看到他们都是赤手空拳的,心想,所幸不准带武器!
两派的人密密麻麻地各站各队,最前面的人隔着就只有一米左右远。一开始两头的人分别飙了一些难听的话,接着开始推搡起来,互不相让的样子,最后演变成打斗,双方黑白衣服的人渐渐厮打到一块,场面逐渐变得混乱。
“他们护主心切……恨不得把对方狠狠地揍……”
建太这样说着时,一个黑衣服的人追着一个红衣服的人打到了他们的面前,只见黑衣服的人一拳挥打到白衣服的人的鼻子上,那人的鼻子立即被打歪了,他抖了抖自己的鼻子,掰正后立即又投入到“战斗”中,这一切看得骥优张口结舌的。
“我去,那人的鼻子没整好?”
“什么没整好?……”骥优看见此景诧异地问道。
“那些明星长什么样,这些狂热的支持者有可能就会去整容成他们的样子……”
建太还没解释完,又看到两个女的拉扯着来到他们附近,其中一个女的狠狠地扯着另一个女的胸部,那场面简直不堪入目。突然被扯的女的胸部像飞出些什么,一个透明似半圆球的东西落在了他们脚边。
“我去,这胸难道也是假的?”
“我也不知道,照理说隆胸的硅胶不可能扯两下就掉出来的啊?”
这时那个胸掉了的女人愤怒地把自己的假发取掉,他原来是个男的。他用娘娘腔的语调喊着“老子今天跟你拼了”,于是扭捏着又冲过去刚刚那女的身边。
“这事警察不管?”
正当骥优疑惑时,便见两名警察从广场边上跑过来,但由于参与斗殴的人太多,他们无法一下子把他们都分隔开,直到他们传呼警察总局,等来了更多的警察后,场面才受到控制。这两派的人一个个被制服后都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他们大多数人除了一些瘀伤外,都没有过多的伤害。一部分没有带头的人,他们待警察盘问完后,整理一下自己凌乱不堪的衣衫和头发,就若无其事地走了。
“这回让你见识了一次那些明星的狂热支持者们是怎么互掐的。”
建太在回来的路上对骥优说道。
他对这个地方存在的这些都仿佛都习以为常了。但在骥优看来,刚刚看到的一幕实在太匪夷所思了。而面对骥优的震撼,建太则淡淡地说道:“算了,世界本身就是荒诞离奇的,咱们没必要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