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骥优没想到的是,二叔在临去县城的前一天,他又找父亲聊了很久关于送他去当一个演员的事。
二叔离去后,父亲紧接着也跟骥优谈了许久,他觉得如果按二叔的提议,对目前的骥优来说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安排。而骥优自己也觉得二叔怎么说都是一个见过不少世面的人,听他说总比自己瞎选一个方向要好。
吃过晚饭后,他跑到了屋后的山坡的小土堆上躺下,他以前也爱这样子。今晚的夜空特别明朗,他仰望着满天繁星,枕着软软的青草,心情相对前些天要平静了许多。
对于名落孙山这件事,他安慰自己说,失望这种事又不是没试过。书上说过,无论如何,即使最终有可能愿望落空而归,一开始都要抱着希冀而去。他既然尝试过,也就不会留遗憾了。
以后的命运会是怎么样?他竟不知怎的,突然在心中这样问起自己来。
“谁知道呢?”心中一把声音响起,“后面就交给老天爷吧!”
“交给老天爷”这句话是从父亲那里学的,这是他许多年来靠天吃饭的一种经验总结吧。不过骥优曾经觉得,这更多的是对既定命运的一种无奈。
……
大概两周后的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骥优无聊地在院子的角落里盯着一堆蚂蚁看。它们正秩序井然地列队而行,似乎“高兴”地扛着刚刚发现的食物回洞里。
二叔从县城回来了,他像是小跑着来到骥优家的。
父亲让二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寒暄几句后便问道:
“怎样?骥优的事成吗?”
骥优倒了杯茶给二叔,也在一旁期待着他说说情况。
二叔呷了口茶说道:“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叫做办成,后续的费用可能还要比较多啊,不知道老骥你是否拿得出来。”
“什么费用?”父亲问道。
“计划是这样的。他们先打算把骥优送去一个叫演艺国的地方,在那里对他的演技进行培训,培训完后再给他安排演员的工作。这里面就要交培训费、生活费之类的费用了。”
“要多少钱?”父亲开门见山问二叔道。
“粗略算下来可能……”二叔顿了顿,略低头道,“要几十万。”
“几十万?”父亲脸上带着惊愕,轻轻叹了口气,“我恐怕卖一辈子红薯也难得凑得到这个钱啊。”
“那就算了。”
骥优立马插话道,语气显得老练干脆。令他没想到的是,原来演员的世界要迈脚进入,门槛是如此之高的。看来想挤进赚大钱的行当也要不少投入啊。他知道父亲卖红薯能赚的钱就那么一点,自己可不想父亲为了让他当个演员而倾家荡产。
此时,父亲转过头来看了他好一会儿,但没有说什么。骥优则明白他的那种想帮而无法帮的无奈以及惭愧。他装作表情轻松地继续说道:“反正门路多的是。这行做不了,做另一行也未尝不可。”
骥优在内心里其实也感到有点可惜,前些天他还幻想着自己今后的演员生涯,以为路就定下来这么走了,他想到了许多即将要面对的挑战,却唯独漏掉钱这个“拦路虎”没考虑。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二叔也看了一眼骥优,然后才缓缓开口问道:
“老实说,老骥,你还差多少?”
“算上现在有的一丁点,咬咬牙的话……估计再卖上二十年红薯吧。”
“二十年?二十年可有点长啊,不可能要骥优等二十年。”
二叔下意识地喝了口茶,眉头紧皱,像在思考着什么道:
“我再帮忙问问,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父亲给二叔递过来一根烟,二叔接过后别在了自己的耳廓上,似乎暂时不想吸烟。而父亲则点着了他手上的那根烟,并狠狠地抽上一口又一口。
傍晚的屋里还没开灯,骥优盯着那烟的火光,竟想起了许多都是关于钱的往事……
那晚,老骥被骥优的事困扰得根本无法入睡,他于是就在屋外吸了一夜的烟。
在这半个月里,骥优买回来了几本关于表演的书籍,空闲时就捧着书在某个角落里自言自语地手舞足蹈。他看得出,对于去当一名演员,他是跃跃欲试的。虽然他嘴里说着就此算了,但他内心里应该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不做这个,那做什么好呢?学个修理、建筑?可老二说,推荐他去当个演员,是因为他觉得骥优这孩子做这行当或许能行。至于为什么他能行?老二则简单地解释道,他所见到的那些出名的演员都是那种极度渴望成功的人。
老二的话他听不太懂,除了种地卖红薯,他真的什么都不会了难不成也让骥优学着种地卖红薯?这条路不是不行,不过走起来艰辛啊。老骥想,这只能作为最后没得选的后备路子。现在来说,他肯定更推崇老二指的这条路,若骥优以后真能走好,相信会有个不错的前程,就算即使走不好,像老二说的,混口饭吃应该也还是可以的吧。
可是,眼前钱是最大的问题……老骥又叹了一口气,同时摸了摸烟盒子,这时才发现盒子里的烟全部都抽完了。
他挠着头,抬眼看见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就这样,他一夜未眠……
“老天爷,给指条路吧!”他在心中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