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的老城区保留了许多历史遗迹,漫步其中常常会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可以穿透光阴,拂去尘埃,看见当时的年华。连街巷的名字也大多与历史有关,充满年代感。譬如紫阳街,这条繁华了千年的古街,至今仍保持着唐宋时期的模样,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依傍着紫阳街延伸出去的那些小巷,则像是历史的脉络,维系着古今。靠近紫阳街北端有一条小巷,原叫勾栏巷,因临海方言“勾”与“狗”谐音,遂改名为友兰巷。
勾栏,又称勾阑或构栏,指城中的歌舞伎艺演出场所,相当于现在的戏院,巷因设有勾栏而得名。熟悉临海历史的人,一听到勾栏巷,就会想起一个曾居住在巷中的人,她就是南宋著名女词人严蕊。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待到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严蕊的这首《卜算子》传诵度很高,在宋词中可以排进前十,也因此奠定了她在南宋词人中的地位。最触动心弦的一句莫过于“待到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短短十二字,字字处处透露出看破尘世,超然物外的从容与豁达。一个风尘女子,在风雨飘摇、萎靡败落的时代,能有如此的沉着、淡然,着实令人敬佩。若是了解严蕊的身世和该词创作背景,则更要为她所倾倒,惊叹奇女子也!
严蕊,相传为黄岩人,本姓周,字幼芳,因沦为台州(今临海)营妓,取艺名严蕊。营妓专为慰藉军营中的将士而设,是乐籍中最可怜的一类人,她们不像官妓,伺候的都是饱读诗书的官吏,多少知道怜香惜玉,也不像家妓和民妓,还能攒点私房钱防老。没有人生来就堕落,当时充当营妓的要么是罪犯的女眷、女囚等,要么是家道中落被贩卖的,她们中的大部分人不论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过得十分凄苦。严蕊的家世不详,为何沦落风尘,无法查证,有说她出身寒微,迫于生存,也有说她原本出身名门,后来因为父亲获罪,遭遇家变。严蕊饱读诗书、性情温雅,由此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严蕊当时乃是名动江南的名妓。历史上凡能称为名妓的,必然是有绝色美貌,还要琴棋书画、歌舞管弦样样精通。严蕊不仅每一条都符合,更有难得的咏絮之才。她熟读古今故事,通晓诗词歌赋,所作的诗词语意清新,寓意长远,当时许多王公贵族都很倾慕她,可说四方闻名。相传有一个富豪子弟因爱慕严蕊,不远千里赶到台州,只为求见一面,真是应了那句“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婵娟解误人”。要是放在今日,绝对称得上是“铁粉”了。
宋朝时,程朱理学兴起,非常重视男女礼教,虽然设有官妓、营妓,但是规定妓女只能为官员们提供歌舞酒肆,不能提供性服务,官员狎妓会受到严重的处分。当时的台州太守唐仲友,是个一表人才,性情风流的人物,琴棋书画也都精通,明蒋克谦《琴人大全》,还收录了《唐仲友五弦琴》。他见严蕊才貌双全,待人亲和,便有心想把她收在身边,只是碍于身份限制,不敢付之行动。不过每当良辰佳节,或者宴请宾客,则必定要叫严蕊来助兴。当年的台州府衙就在如今台州医院的位置,离勾栏巷不过百步之路,往来十分方便。而严蕊的生活因为有了唐仲友的照拂,也比其他人要平稳安乐多了。也许有人会问,既然是个名动四方的名妓,必然有不少积蓄珍藏,为什么不赎身呢?事实上,古代的户籍制度管理十分森严,分贵、良、商、奴、贱等,妓女属贱籍。贱籍世袭,甚至没有资格参加科举,也就是说寒门尚有翻身日,而贱籍如果没有得到官府同意除籍,则世世代代只能从事贱业。秦淮八艳中的董小宛,数次主动表示愿意跟随冒辟疆,冒却嫌赎身、除籍等事艰难而再三推诿,后来还是友人宗伯出面办好董小宛除籍事务,送到冒府,冒才接受。冒辟疆出生于仕宦之家,尚嫌麻烦,可见除籍不易,所以对于严蕊来说,依附于唐仲友,或许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唐仲友,字与正,婺州(今金华)人,为唐莒国公唐俭二十一世孙。唐仲友是南宋绍兴二十四年(公元1154年)甲戌科进士,兼还中过博学宏词科。父亲唐尧封官至五品龙图阁朝散大夫,兄唐仲温中绍兴二十一年(公元1151年)进士,兄唐仲义中绍兴三十年(公元1160年)进士,可谓一门四杰。又与宰相王淮有同乡之谊。唐仲友少年得志,曾任秘书省正字、著作佐郎,后来调任台州知府。
虽然在台州任上时间不长,仅三年左右,但唐仲友兴学刻书,修桥铺路,算得上是个勤政廉守的好官。江滨路中津古渡处原先有座浮桥,就是唐仲友在淳熙八年(公元1181年)所修建,他还为此写了一篇碑文。年代久远,碑已失考,幸而碑文尚存。同年,又修缮了白鹤山灵康庙和台州学宫(官学)。白鹤山灵康庙乃是为纪念东汉方士赵昞所建。赵昞是唐仲友的老乡,曾累封至“白鹤崇和大帝”,民间称“白鹤大帝”,又称“东隅保障”,被江浙闽沿海地区奉为海上的保护神。次年(公元1182年),唐仲友又拨款给百姓修建桐山桥,后来桥还没有建成,就因朱熹弹劾事件,于当年八月离开了台州。另外,唐仲友在台州时刻成《荀子》二十卷,人称“宋椠上驷”,赞其“雕镂之精,不在北宋蜀刻之下”。现在日本还有此刻藏本,被日本奉为国宝。
关于唐仲友与严蕊相交的故事,其实史料并不多,广为流传的有两则逸闻。
说某年春天,春风初起,桃花开得动人,唐仲友兴之所至,便在花间设下酒席,邀了朋友赏花玩乐,又叫了严蕊一同前来。席间宾主尽欢,就以诗词助酒兴,于是唐仲友命严蕊以红白桃花为题赋词一首。严蕊只稍一沉吟,就写成一阕词,就是那首同样有名的《如梦令》:“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这首词看似通俗浅白,实则寓意深远,然又不失逸趣,细品之下,空灵荡漾,既有清气,更有深意。
还有一次,正值七夕,唐仲友在府中宴请宾客庆祝佳节,席间自然少不了严蕊。宾客中有位叫谢元卿的,早就听闻严蕊盛名,如今得以一睹芳容,又见她举止端雅,谈笑得体,能歌能舞,更是喜欢得不得了。酒兴之下,谢元卿命严蕊赋词助兴,并且要求以七夕为题,以他的姓为韵,以三杯酒的时间为限。谢元卿这个要求够苛刻的,座上各位听了无不瞠目结舌。不过严蕊不愧为才女,她随手拨动琴弦,轻抹慢挑之间就作成了一曲《鹊桥仙》:“碧梧初坠,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微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谢元卿三杯酒才饮了两杯,严蕊已声落词毕,谢元卿不禁跃然而起,连连赞叹严蕊是“真天上人也!”这个谢元卿也是爽利之人,随即取了酒器来为严蕊斟酒,敬她一杯。要知道,古代对尊卑礼仪十分看重,一般只会为长辈、宾客或敬佩的人斟酒,从这个细节就可以看出谢元卿对严蕊的倾慕之意。后来谢元卿还曾久居严蕊处,此不详述。
世事无常,如梦幻泡影,如果严蕊的一生就这样诗情画意地过下去,她的名姓早已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而如果没有那一场飞来横祸,临海人也不会知道,勾栏巷里那位名动一时的风尘女子,竟然这样贞烈不屈,这样震撼人心。这次差点要了严蕊性命的无妄之灾,正是受唐仲友牵连而起。
在淳熙八年(公元1181年)七月十六日至九月四日的短短二个月里,唐仲友被朱熹连上六道奏章严词弹劾,其中一条即是唐仲友狎妓。这场纠缠了两年的政治斗争,不但影响了唐仲友和朱熹二人的命运,连当时的朝野都有震荡。而严蕊更是无辜受牵连,受尽折磨。
朱熹,字元晦,又字仲晦,号晦庵,晚称晦翁。宋朝著名的理学家,闽学派的代表人物。没错,就是那个主张“存天理,灭人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朱熹。文人相轻是常有的事,朱熹为什么要以赶尽杀绝的姿态去弹劾唐仲友呢?当时主要有四种传闻。
一是说唐仲友与主张理学的同乡吕祖谦因学术不合而结下怨仇,而与吕祖谦一派的朱熹借机奏劾唐仲友。周密《齐东野语》记载:“朱晦庵按唐仲友事,或云吕伯恭尝与仲友同书会,有隙,朱主吕、故抑唐。”这个吕祖谦也是当时著名的理学家,与朱熹、张栻齐名,号称“东南三贤”。巧的是他去世的时间正是朱熹弹劾唐仲友那年,如果说朱熹因至交去世受到刺激,回想起平日种种纷争,一时愤懑,就借台州治灾不力弹劾唐仲友,也不是没有可能。
二是说“恃才轻晦庵”的唐仲友与同乡秀才陈亮因为妓女除籍一事导致矛盾不和,陈亮遂向朱熹进谗言,朱熹据之而六劾唐仲友。这在《齐东野语》和《二刻拍案惊奇》中都有记载。说唐仲友平时恃才常刻薄朱熹,甚至讥笑他是个文盲,字也不识。陈亮原与唐仲友关系亲密,曾到台州府拜访唐仲友。唐仲友留他长住,闲暇时谈论古今,常显示出对朱熹的不屑。陈亮虽轻理学,但与朱熹关系不错,对唐仲友的言词常不置可否。后来陈亮看上了妓女赵娟,想为她除籍,便去求唐仲友办理。唐仲友虽然答应了,但却又在向赵娟了解情况时,冷冷暗示她跟了陈亮要吃苦受冻。妓女薄情,此后赵娟对陈亮的态度就不像先前那么奉承了。陈亮后来得知是唐仲友从中作梗,一气之下就不辞而别去找朱熹了。朱熹当时任浙东茶盐公事,因为天灾,正受命巡视灾区,从陈亮处得知唐仲友讥讽他不识字不配当监司,大为恼火,就以台州百姓告冤狱为由,突击巡查台州。到了台州府上,因唐仲友事先不知朱熹要来,出迎不及,朱熹更是觉得唐仲友轻慢自己,马上就夺了唐仲友的官印,并向朝廷上奏弹劾唐仲友在台州种种罪行。这个传闻还有一个版本是说陈亮与唐仲友争严蕊不成而恼羞成怒,但从当时对官员狎妓的严格管理来看,还是前者更为可信。
三是说朱熹受与唐仲友不合的台州副通判高炳如迷惑而劾唐仲友,《荆溪林下偶谈》一书主张这个说法。唐仲友在台州政绩斐然,受到同僚高炳如的嫉妒,高炳如就诬陷唐仲友在灾荒中还向百姓催逼税租,甚至贪盗残民,还说唐仲友作为台州的父母官竟公然嫖宿营妓。于是朱熹认为抓住了一个贪官污吏,便愤然上奏朝廷,告唐仲友“促限催税,违法扰民,贪污淫虐,蓄养亡命”。
四是说唐仲友支持苏洵蜀学,而朱熹主张二程理学,朱熹因学术分歧而借故弹劾。宋叶绍翁所撰《四朝闻见录》中记载,称朱熹弹劾唐仲友一事,孝宗皇帝知道后,叫了宰相王淮来了解情况,王淮有心平衡调解,就说这不过是学术主张不同造成的“秀才争闲气”,于是孝宗皇帝也就一笑置之,并没有责罚唐仲友。
年代久远,众说纷纭,事情到底因何而起,已经难以论辨是非。不过,通过大量相互间颇有矛盾的说法,至少可以捋清一点,那就是唐仲友与朱熹的学术主张不同,平日确实有芥蒂,又很可能有人添油加醋,才导致弹劾事件。唐仲友后来也上奏自辩,加上有同僚为他请奏开脱,所以最终并无大碍,只是离开了台州。据记载,在唐仲友离开台州的几年之后,台州百姓还曾因修缮桐山桥而去找过唐仲友,唐仲友不但给出修缮意见,还捐了二十七万文钱,相当于他官职最高时八个月不吃不喝的全部收入,占据了修桥资金约三分之一。而《金华府志》说唐仲友死时,家中贫困,连买墓地的钱都没有。虽然当地史志可能有美化的成分,但由此也可以推断,唐仲友即便不一定是德性美善之人,但贪赃枉法,残害百姓的可能性也不大。
唐仲友平安无事离开台州,严蕊却惨了。朱熹为坐实唐仲友嫖宿的奏报,把严蕊关进了大牢,一关就是两个多月,并且对她用尽各种酷刑,“一再受杖,委顿几死”。在朱熹的道学理论里,风尘女子都是无情无义、低贱懦弱之人,所以只要严刑拷打,必能达到“奸出妇人口”的目的。
谁知,柔弱的严蕊却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惊人的坚定和不屈,任凭怎么拷打,她自始至终只承认歌舞陪酒的事,不承认与唐仲友有床笫之事,并表示“身为贱妓,纵使与太守有染,科罪不致死。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污也!”在认罪肯定不会死,不认罪可能会死的情况下,她这样忍辱受苦,不愿意诬陷唐仲友,既是为了不连累“士大夫”,更是为了坚守自己的人格底线,向朱熹,向世人证明,失贞不等于失节,实在让身为士大夫又总爱高喊贞节口号的朱熹相形见绌。
朱熹没料到严蕊竟然这样坚贞,无奈之下又把她发配到绍兴异地审问,可怜的严蕊又再受了一回酷刑折磨。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连孝宗皇帝都关心起这个案子来了。他得知“秀才争闲气”竟连累了一个无辜的女子,而这女子竟这样贞烈,就下旨将朱熹从任上调离,派了岳飞的儿子岳霖前去审理严蕊案。
岳霖重审严蕊时,早就听说了事情的始末和严蕊的才学,有心想要放她一条生路,便说她既然坚称自己与唐仲友只是诗词唱和,那就拟一阕词作为申辩。于是严蕊就写了文章开头那阕《卜算子》,来陈述自己的冤屈和意愿。起句“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申诉了自己本不愿意做一个倚门迎送的人,只是误入风尘,身不由己才被迫过这样的生活。“花开花落”暗示了她的去留,而“东君”就是暗指岳霖,她借着词意,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希望得到主审官的同情,能够做主让自己自由。下阕写她如果能够脱罪,希望可以离开牢笼,脱离风尘生活,做一个普通女子。虽是请求,却没有一点低声下气,而是不卑不亢,婉转明确地表明了自己人生的理想和追求,非常从容淡定,豁达深远。岳霖看了这首词以后,深为赞赏,他心知这案子的来龙去脉,就答应了严蕊的请求,不但判她无罪,还将严蕊从贱籍中除去,准许她从良。
这一场政治博弈中,没有赢家。唐仲友经过被弹劾一事,被调去闲职,此后再没有担任要职。朱熹没能扳倒唐仲友,反而因迫害妓女而输掉了颜面和人心。严蕊无辜受到牵连,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差点赔上了身家性命。如果说还有那么一点意义的话,就是饱受酷刑却坚贞不屈的严蕊,用这一场劫难证明了即使是一个风尘女子,也有人格和气节。
严蕊出狱后,民间对她的事迹大为赞叹,且因为已经除籍,可以婚嫁,甚至有人“千斤市聘,争来求讨”,严蕊皆不为所动。当时有个宋室宗亲,丧妻不久,沉湎在哀痛中不能自拔,身边的亲友就常拉他出门游玩散心。古代男人的娱乐,除了游山玩水,无非就是去青楼寻欢作乐,该位宗亲都不愿意去。后来有人说请他去严蕊家做客,他因早就听闻过严蕊的事迹,心中一直十分钦佩,就一同去了。都说缘分天定,时机到了才显现,这话一点不假。严蕊与他相谈,见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也暗暗有几分倾心。此后二人往来频繁,日久见真情,这位宗亲就纳了严蕊为妾,虽然不是正室,但夫妻和睦,相扶相携,正是严蕊所求,也算修得善果了。还有一种传闻,称严蕊从良后,心已淡然,隐入佛门为尼,常伴青灯古佛度过了余生。
后世有称严蕊确实与唐仲友有“逾滥”之交,在狱中受审时就已承认,又说严蕊交代了那首《卜算子》其实是唐仲友的一个亲戚高宣教替她做的,但这些言论的依据都出自朱熹的奏折,不过是一面之词,真假已经无法分辨。倒是朱熹自己,一直被监察御史沈继祖弹劾,十条罪状之一就是朱熹晚年纳了两个尼姑为妾,又因儿子死后儿媳“不夫而孕”被传扒灰,不知是怎么辩解的。
后人深感严蕊虽沦落风尘却如此坚贞刚烈,就写了一篇七言古风记录了这件事:“天占有女真奇绝,挥毫能赋谢庭雪。搽粉虞侯太守筵,酒酣未必呼烛灭。忽尔监司飞檄至,桁杨横掠头抢地。章台不犯士师条,肺石会疏刺史事。贱质何妨轻一死,岂承浪语污君子?罪不重科两得答,狱吏之威止是耳。君侯能讲毋自欺,乃遣女子诬人为!虽在缧绁非其罪,尼父之语胡忘之?君不见,贯高当时白赵王,身无完肤犹自强?今日蛾眉亦能尔,千载同闻侠骨香!含颦带笑出狴犴,寄声合眼闭眉汉。山花满斗归夫来,于潢自有梁鸿案。”另又有一阕《如梦令·爱严蕊》:“夜恰合欢天气,红白一窗桃李。情味至今犹,不见故人词寄,悲矣!悲矣!画一个圈儿替。”
时光荏苒,岁月不居。如今走过友兰巷,早就寻不着当年的踪迹了,然而恰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不知令人微醉的武陵桃花,是否还记得严蕊人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