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神灵保佑,祖宗先人保佑,天命神道保佑,兄弟们在天之灵保佑,保佑幺弟我安全抵达巫国。”抵达巫国之艰辛,完全超出阿信的预料。不过,阿信准备充足,早年前在十把刀赚足的钱财给他提供了最大的支持。
“钱财傍身,才能心安。有钱财行走天下,天下为你开方便之门,没钱少出家门,人人视你为草芥。求情得来的面条肯定不如花钱得来的酣饱,乞讨得来的床铺肯定不如花钱买来的暖和。”阿信是个极其世俗的小子,人间也是极其世俗的人间,不能改变人间的人,只得选择顺从。
阿信早早地看透了人间世俗的本质,可从前十把刀的兄弟还都把他当傻瓜。
“明天去城里茶馆酒肆打探打探,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名师望门建立的宗派,成功与否,都要去碰碰运气,势在必行,屡败屡战,成就势在必得。”阿信暗自想着,数月赶路,难得睡床卧榻,今日稀奇,没一炷香时辰,就已沉沉睡去。
数月来,阿信风餐露宿,荒郊野外过夜不在少数,今个儿得了软床自然睡得极快。
“吼!吼!吼!”三声雷霆霹雳般怪叫,“小儿!小儿!小儿!”
怪叫声不知何起,阿信四下张望,不见其人,只听其声,道:“你是哪个人,叫得是谁,吵吵嚷嚷,耽搁我睡觉?”
那声音阴阳怪气,笑道:“说得不正是你!”
阿信冷笑,心中有气,心说:“这厮好大得口气,我堂堂七尺男儿,你我未曾谋面,张口一小儿,闭口一小儿,莫不是有意欺我!”
不过阿信以凡俗之体,也不敢发怒,冷冷道:“你是哪个,口气好大,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怎地?”巫国之地,阿信人生地不熟,毫无根基,此时也只有忍气吞声。
那道声音从天外传来,声若洪钟,震耳欲聋,陡然哈哈大笑,高亢爽朗,听也不似阴沉冷酷,诡计多端的邪魔之辈。
“昨日清晨,修炼晨课,突见东方山势披彩挂新,天中祥瑞万千,条条降落,仙乐阵阵,不似人间,俺望眼东方,掐指一算,原来是你个小子抵达巫国,我俩有几世之缘,特来唤你。”声音爽朗中略带沧桑,同时一股厚重雄浑,似是修炼外家功夫的粗汉。
不管阿信信与不信,若是照他所说,能观天察气,推算人物,料此人也不是个只会外家功夫的粗汉。
阿信多心疑惑,道:“我穷山恶水出的后生,见识短浅,你不要耍弄我!”
那人也不多话,道:“我说是就是了,明日早晨上影子岭,濯清堂,再与你详说。”
“影子岭,濯清堂!”阿信把这两个地名牢牢记住,他正要再说,整个人犹如陷入无尽深渊中,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直到第二日。
“原来是个梦!”阿信回想昨日事,心中信疑不定,“我初来乍到,可没一个熟人,但眼下无路,不如去影子岭,濯清堂看一看,碰一碰运气,先看是否真有地界,说不定我时来运转,真有什么境遇。”如此想来,阿信不由一喜。
阿信收拾妥当,辞别这家人户,上骡县城内打听消息,置办物件。
风雪未休,乾坤昏暗,完全没有停雪的意思,雪厚二尺,行路艰难。骡县城子完全落入冰装银裹的世界,冰封千里,雪飘人间,极美尘世。
阿信上街买了麂皮羊绒鞋,吃了汤面,又买了两块大肉揣身上,出店七八步又见冻烂的脸皮,耳朵和手,忍痛花银子买了貂皮遮面,羊毛护耳,线缝猪皮手套,遮挡完整。问了路线,冒雪上山。
“影子岭,濯清堂那处本是极其艰险的道路,如今大雪封山,更是艰难,何况冰雪大,山中畜生找不到食,专门吃人呢,洞府妖怪寻不着肉,也掳人呢!”一听阿信要上影子岭,好心的骡县人赶紧劝阻。
却是挡不住阿信坚定如一的心,问了道,听了话,阿信长叹一口气,暗道:“我千里迢迢到此,为得是避开中土祸事,一到巫国,便有人邀我上山,虽不知真假,但确实是个机会,若不去,再等两月化雪进山,黄花菜都凉了,时不待我,气运不待我,苦命人不敢放过千载难逢的机遇呀!”
阿信不管好心客说得多凶险,也不管不顾,一无所惧上山去。
巫国是西南有名的山国,山势又凶又险又恶,生灵野兽繁多,珍奇异兽,妖魔鬼怪出没。
稍不注意,脚滑不稳,落下的可是深沟斜涧,幽谷暗林,鬼巢妖动,摔个半死不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召来鬼怪,尸骨都寻不到。
阿信在十把刀,性子就养得坚韧顽强,后在十把刀覆灭后,三年中更是独自生存,生死一线,不求他人一分,性子更是越发坚韧不拔。
影子岭在巫国诸峰中,算不得高大险峻,但大雪数月积累不化,这上山不难也艰。
方上山时,阿信还能依照他人指的路线,和沿途细微标志找到上山路线,时间一久,阿信彻底迷失在林海雪原中,睡了三天雪地,肉也吃尽,第四天啃雪充饥,第五天弥生黄泉幻象,第六天准备找条沟子跳下,一了百了。
却见林海雪原中卷起一股怪风,“呼嚓,呼嚓,呼嚓”,夹风带雪,一股脑将阿信卷上天。
阿信醒来时,正躺在一条雕花纹龙红木床上,身上衣服剥了个干净,盖着三层山兽绒被,极是暖和。
屋子宽敞,正当门口有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观天看雪。
“你醒了!”汉子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阿信醒了过来。
“是你救了我?”阿信众多的疑问涌上来,当头便问道。
汉子面色平淡地转过身来,也不回答,自顾自说道:“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言语中明显有几分兴奋之意。
阿信奇怪,他可从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物,他的记忆来回反复翻找,十把刀,十把刀外,十把刀内,独自三年,进入十把刀之前的所有记忆中。明明白白,的的确确没有出现过这号人物。
这厮可疑,身长九尺半,体格健硕强悍,二尺头发脏乱,闪烁着油腻光泽,胡乱披盖在头上,浓眉凤眼招风耳,鼻挺口方下巴长,脸皮麦黄一道深疤,招风耳朵。身穿灰白黑三色直襟长袍,腰束蛮狮带,脚踩麂皮鞋。
他大步挺挺地向阿信走过来,笑道:“不错,不错,只是差点喂了妖怪。”
“我们认识?就是你梦里唤我上山?”阿信问道,心中生疑,此人气质不甚出尘,毫无道骨仙风样,一身糙皮囊肉,只怕是个只会耍把式的汉子。
来者哈哈大笑,脸面上的深疤挤成深渊沟谷,异常狰狞。爽朗之笑在他脸上,恰似妖鬼狞笑。
见阿信脸色难看,汉子似乎明白过来,指着脸上那条深痕道:“这伤难看么,我倒觉得很有男子气概。”
“开玩笑么?”阿信不知怎么说,心里嘀咕。
那汉子好似有些尴尬,道:“一把老剑划得,好像叫水火炼,当时还差点死了!”他对阿信不太礼貌表现好似也不怎么在意,解释道。
“水火炼?”阿信心道,“没听过,应该不是什么名剑。”阿信对眼前这糙汉没什么好感,此来巫国,他是来学术法仙道之流,可不是来炼块的。
阿信以貌取人,心重叹道:“这人可不是我想要找的人,他看起来可比之前十把刀大哥差远了。”这汉子和十把刀首领有三分相似,七分不同,都是健硕大汉,不过,眼前这汉子可是生得粗莽多了,眼神没有首领深邃,藏不住心事的家伙,表里如一之辈,可不似什么能人异士。
阿信正愣神呢,突然一双大手如蒲扇般盖在他的头上,晃着他的脑袋,叫道:“唤你上山的那老家伙前天不小心滚落雪崖,摔死了,尸体被南山风妖王捡去做了菜,我是他的弟子,王镇恶。昨天晚上,老家伙托梦给我,让我教你几招,待功夫大成,替他报仇。”
汉子没来由地大笑道:“丧什么丧,老家伙钦点你去给他报仇,必须得你去报仇,不然老家伙在天之灵是不会瞑目。”
阿信与这汉子算是认识不足半个时辰,但他却对汉子有些厌恶,甚至可以说已有三分深恶痛绝。阿信不知哪来的勇气,道:“你脸皮挺厚的!”
任谁有这样的无能无耻,絮叨聒噪的弟子,死者都肯定气得想掀开棺材板跳出来,揣他几脚。幸好那“老家伙”被妖怪捡了去吃了,不然这汉子天天遭尸体鞭挞。
汉子风轻云淡,呵呵一笑了之。
阿信觉得自己很奇怪,他见都没见过那个“老家伙”,自个儿究竟生个什么气。
有事一笔归一笔,阿信还复心态,对汉子王镇恶道:“多谢救了我的命,待我伤好一些,会付你工钱,我再下山。”
汉子冷哼一声,冷冷道:“我可是得了老家伙的意思,你背负了血海深仇。”
阿信回一个冷笑,他有伤在身,也不跟汉子争辩,只默默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