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车车夫看见路正中央坐着个破破烂烂的小孩,呼也呼不走,骂也骂不退,正欲下车把晓赶跑的时候,车内的人却叫住了车夫,让他把这个堵路的小孩带上车来。
晓也不知道遇到了这个预言中的马车应当作何应对,听说马车上的人要见自己,也便听话的就上了马车。
可是,晓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在马车上会见到什么人。
一头棕黄色的短发,身形魁梧,面目之间隐隐有怒意,那双棕色的眼睛好像是在看着某种实验动物一样的在审视着晓,让人不寒而栗。
绝对不会错的,那是晓早已铭记在记忆最深处的脸。车上坐的那人,就是那下手屠杀了坝顶村的恶魔,被叫做“部长”的那个凶手!
为何,为何命运要把自己带领到仇敌的面前。明明自己现在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完成复仇的,现在的自己见到这个仇敌,无异于自投罗网。是这样啊,原来这只眼睛最终还是要背叛自己,至今为止,这只眼睛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杀了自己啊!不知道为何,晓突然很想笑。笑自己与这眼睛相处了四年却不知道这眼睛的真面目,笑自己在当初还以拥有能看到未来的眼睛而自傲,笑自己这六天依赖着这眼睛一路求生,最后的结局却还是要死在这只眼睛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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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坐的,并不只有觖纷的“部长”一人。还有一人,身着白色的左丗制式队服,在右大臂处绑有黑色的绑带,饰以一圈金色的镶边,上面绣着“十”的字样。
那是左丗的队长之标志,此人便是左丗的第十分队的队长了。事实上,下令将晓叫到车内的也正是这位左丗的十分队队长。这车也是左丗所有的马车,车身四周皆有着左丗的队标。很明显,这觖纷的部长,是在此处作为客人坐在车内的。
两个所属不同组织的重要角色坐在同一个马车内,这种事情可不多见,更何况战后左丗与觖纷的冲突日益激烈,在空德妃尔安协议签订期间更是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这两人在这时同时出现在一辆马车内,想来一定是有着事关双方组织切身利益的什么事情发生了。
实际上,这件事,正是晓的存在本身。大概两周前,有人向觖纷举报说,在坝顶村有着伪装成人类的库尔特人居住,当地的居民非但不愿意将库尔特人供出来,反而要包庇那两个库尔特人,将想要高密的自己打了一顿。在这个报告中,有一点令觖纷方面十分在意。据举报者所说,那两个库尔特人是一老一小,老的暂且不提,小的可能有着预知未来的能力。
预知未来的能力,有着这等能力的库尔特人可是屈指可数,而且十分有名,那就是库尔特人的帝皇。而且只有成为了帝皇的库尔特皇室成员,才会逐步继承这个特别的力量。如果那个举报者所言非虚的话,很有可能,这个库尔特小孩就是流落在外的库尔特人皇室的末裔。
觖纷的政策,对于库尔特人向来是绝对的斩尽杀绝的,更别提有可能是库尔特皇室末裔的晓了。得知了这个消息,觖纷主席甚至不经统合议会讨论,直接指派了卫戍部部长安东·李亲自前来南部省处理这个潜在的威胁。
觖纷的部长级别的角色突然离开空德妃尔安,前往南部省,这个消息可瞒不过左丗的谍报机构。很快的,左丗方面也基本摸清了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左丗方对于这件事的处理分成了三派,争论不休。保守派的认为应当同意觖纷对于库尔特皇子的这一剿灭行动,甚至应该出力支援,激进派则表示这种重要珍贵的角色绝对不能让觖纷染手,应当由左丗介入,将库尔特皇子保护起来,即便是最后要处理掉他,也要由左丗下手。第三派,则是以掌管技术的开发以及灵装制造的第十分队的队长,克拉夫斯曼·彭佩奇所提出的。克拉夫斯曼认为,作为库尔特灵装技术的最精华的那一部分,库尔特皇室的命运之眼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研究分析的灵装。他想要抢在觖纷之前找到那个库尔特流落的皇子,并得到那看透了未来的眼睛。
最终讨论的结果,左丗同意了克拉夫斯曼提出的方案,为了与安东·李相制衡,左丗本来是要排出专职战斗的十二分队队长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但是克拉夫斯曼以“玛图斯的灵装破坏力太大了,而且人也粗心,搞不好就把重要的实验素材给弄死了”为由,拒绝了十二分队队长赫瑞肯·玛图斯的同行,只身前往南部省。
只是,最终克拉夫斯曼还是慢人一步,没能赶在安东·李之前找到晓,并让安东·李屠杀了整个坝顶村。
只差半天没能抢先的克拉夫斯曼看到坝顶村已经被烈火付之一炬的时候,感到万分懊恼,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行半天,便能抢到那个传说之中的命运之眼了。抓到站岗值守的觖纷队员问了问,却得知那个库尔特的小孩还没有被抓到。自己还有机会,喜出望外的克拉夫斯曼下定决心这一次必须要抢在觖纷方的前面,找到这世上仅此一份的珍贵素材。
然而即使借助了十分队最先端的搜索灵装,三天内克拉夫斯曼也依然没能在这附近寻找到晓的身影。绝对不是已经死在了荒野之中,即便是尸体也好,克拉夫斯曼十分确定,即便是尸体也好,那可以看到未来,看到命运的小孩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在这种无聊的荒原上的。越是找不到,克拉夫斯曼就越是感到激动。他能感受到自己正在与那传说中的命运之眼搏斗着,克拉夫斯曼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破解命运之眼给自己的考验,这却让克拉夫斯曼的斗志不降反增。然而到了第五天,依然是一无所获的克拉夫斯曼,或许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了。这么想着的克拉夫斯曼,得到了安东·李也依然在这附近徘徊,没有离去的报告。
也就是说,觖纷那边也没有找到。派出了更多人力的觖纷,跟使用了更先进技术的左丗,经过了五天的努力都没能找到命运之眼,命运之眼的力量如此强大。或许,并不能从正面的角度去思考如何捕捉命运之眼这件事。命运之眼为何会不断地逃离自己呢?如果说命运之眼将自己视为其主人的敌人的话,那么它会教唆自己的主人离开自己想来是十分正常而合理的结果了。如果能让命运之眼理解自己不是他的敌人,反倒是能够帮助它的人的话,那么就能够将命运之眼吸引到自己的身边了。
那么,当下命运之眼需要什么?在期待着什么样的帮助?有着什么样的愿望?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将命运的方向引导到自己的方向呢?
于是,老奸巨猾的克拉夫斯曼设下了这样的一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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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愧是恶名在外的十分队的恶鬼。这种计划也能想得出来。”
“这都是些小聪明罢了,真能影响到命运的判断,我也是没能预料到的啊。看来这命运之眼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嘛。”克拉夫斯曼故作不屑,回道。
“哼哼,老狐狸。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可也是清楚得狠!连你都肯拖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事到如今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放手?”安东·李嘲笑道。
克拉夫斯曼哂笑两声,盯着安东·李回道:
“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那个鼎鼎有名的命运之眼呐,没有哪个研究人员不会在意的吧?想要一睹真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不过嘛,实际见到,看起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在野外行走了六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衣物,肌肤上积满了污垢,掩盖了原本的肤色。要说哪里能够认得出来这是那个持有着命运之眼的孩子的话,除了库尔特人必定拥有我的黑发黑眼之外,不管任何人,只需要与他那双眼对视一瞬,便能够理解了。窥探那双眼睛之时,仿佛正在窥探着整个世界,从那双眼睛深处,仿佛可以看到这世界,这宇宙的一切,可是从其中收回视线之后,却什么都回想不起来。就好像是前往金山却没有口袋,使用竹篮打水只会得到一场空,那是蕴含着这世间一切真理,一切可能,一切未来,是一切的终点,亦是一切的起点。
毫无疑问,那就是命运之眼,即便是从来没有见过命运之眼,从来没有体会过命运之眼力量的两人,也能立即分辨出,这就是这世界上最珍贵,最神秘,最可怖的眼睛。
果然,虽然说这已经是最后的不抱希望的希望了,但是克拉夫斯曼的计划依然成功的将命运之眼引导了过来。克拉夫斯曼的计划很简单,命运之眼,或者说命运之眼的主人是肯定想要报仇的,这个报仇的对象,肯定也是指向觖纷的安东·李的。那么自己只要帮助它复仇就好了,只需要抓到安东·李,然后等待着那小子自己找上门来,到时候自己再在他面前亲手杀了安东·李就行了。
既然是全知全能的命运之眼,当然也是可以看到自己帮助他复仇的未来的吧,自然,也会选择自行带着它的主人找到自己的吧。
不过,倘若真的要亲手杀了觖纷的部长,那这就要变成外交问题了,说不好会引起新一轮的战争也说不定,作为允许自己外出的条件,克拉夫斯曼给总队长的保证之一便是绝对不会跟觖纷发生严重的冲突。于是这里便是小聪明的地方了。命运之眼当然会发现自己的小聪明,可是他,命运之眼的主人却绝对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手刃仇敌的机会。如果说,自己可以让他一辈子都无法亲手报仇的话,那么即便是看透了自己的这点小聪明,命运之眼的主人也无法拒绝自己的邀请。
没错,如果三天之内命运之眼没有引导它的主人来找到自己的话,自己就会杀了安东·李,让他再也没有机会去亲手复仇。自己做得到,也下得了手,命运想必是十分清楚的吧。这是克拉夫斯曼与命运做的交易,现在看来,是命运面对克拉夫斯曼的小聪明低下了头。毕竟,命运是不会失败的,但是命运的主人却是有着种种缺陷的。
两人无视了面前激动地发抖,几乎要晕倒的小孩,继续着交谈。
“那既然按照计划发展的很顺利,剩下的也可以按照计划来进行吧?毕竟这可是在命运面前,就算是你这个老狐狸也不敢出尔反尔吧。”安东·李说。
“那是当然,如果我胆敢有任何的小动作,命运在自然也就不会倾向我这一边了。按照说好的,右眼是你们觖纷的。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吧?命运之眼只有右边而已。”
眼前一黑,晓的意识就此被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