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是永远都得不到的追求?还是四顾茫然的无奈?亦或是万籁俱寂的终结?
依我想来,恐怕是得而复失的空洞吧。那种,放弃了一切,舍弃了一切才得到的,无比珍贵的宝物,却还没能把玩一秒,便又从手指的缝隙中滑去的,得而复失的痛苦。
任凭自己的肉体崩溃,任凭自己的精神磨灭,放任自己的意志扭曲,最后得来的,却只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自己这辈子所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黄金大帝,失去了灵质化的四肢之后,剩下的躯干只不过是一团肉球罢了。顺应着地心引力的方向,重重的落在了砖石铺就的地面上。因为之前冲刺时带来的惯性,甚至瞬的身体还在地面上滚了几滚,才慢慢停下来。
如若自己的敌人是邪恶的话,那么作为正义的自己,作为绝对正确的自己,想必是有着对于自己的敌人绝对的惩戒的力量吧。对于一个人,最大的惩戒是什么呢?想必是得而复失的空洞感吧,是将其一生中所努力,所奋斗,所专心的一切在一瞬间全部抽走,让其这一辈子全部的努力全部都化为乌有。
剥夺别人的力量,将别人的一切打回原形,只留下最为真实的本体。那就是罗哈林的灵能,“正义”的真谛。
用在此处的“正义”,可以说是瞬最为可怕的特攻兵器。在就连移动都需要借助灵力来实现的瞬的身上,施展剥夺灵力的技能,这无异于实质上的杀死瞬,将他活着的力量直接抽离。
一瞬间,瞬体会到了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做为库尔特人,从出生的一瞬间开始,就在于灵界沟通。灵力是他血液中流动的本能,灵界就是他的第二个故乡。自他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完全失去了灵力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即便是被封印在黑木箱中,被隔绝了与灵界的沟通,失去了灵力的来源,身体之中流动着的灵力也在抚慰着他的心灵,提供着抵抗精神压力的力量。但是,从背后被“正义”的一拳击中后,那种仿佛是自皮肤以下全部都被掏空的感受,却是他从来都不曾有体会过的,所谓“得而复失”的痛楚。
一时间,瞬没能够理解自己的身体中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从自己背后传来的攻击,所造成的效果。
愣在地上,没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瞬,就这么呆呆地躺倒在地上,感受着失去了全部的力量的这种奇妙的感觉。
或许是之前他的气势太强烈,或许是卫戍部众人的谨慎态度,所有人都没有擅自行动,就连使用了正义一拳的罗哈林,在完成攻击之后也只是停留在原地,没有追击。
一时间,好像所有事物都静止了下来,仿佛就连声音都被固定在了空间中,与前几秒那因为灵力冲撞而相当吵闹的环境截然不同,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按键一样,完全静止的世界。
这种难得的静止没有持续太久,虽然是只有几秒的时间,但是所有人都感觉恍如隔日。很快,就有人坐不住了。
手持两把弯刀的派希杰·克拉拉楚第一个动了。他的灵能是名为行刑的异能,可以赋予自己手上的武器以绝对无法被招架的特性,穿透一切徒劳的防御,直击最为脆弱的肉体。对于库尔特人来说,最大的防御便是使用灵力构筑的护壁,使用如此灵能的派希杰可以完美的克制所有库尔特人的防御,也是他被选来参与这次任务最大的理由。无论是最基层的库尔特战士,还是库尔特黄金大帝,都在他“行刑”异能的射程内。
有着最锋利的矛的派希杰,缓缓摇动着手中的双刀,慢慢地,踱步般的接近了躺倒在地,看起来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瞬。
靠的近了,派希杰才能看得清被称为黄金大帝的那个瞬帝的脸。那是个典型的库尔特人脸,高耸的眉骨与鼻梁骨,加上瘦削的颌骨,棱角分明的脸显得瘦长而憔悴。在他的身上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痛,可是所有的一切却很难在他的脸上发现。相反,瞬帝好像正沉浸在失去灵力这一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奇妙感受中,脸上居然显露出不可思议,又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知为何,派希杰感到一阵作呕。明明受到了最恶劣的对待,却不显得愤怒,明明承受了最痛苦的打击,却不显得失落,明明被剥夺了最重要的四肢,却依然神采奕奕。就好像是戴着面具站在舞台上演戏,以伤害自己取悦观众的小丑一般。那是真的令人作呕,让人怀疑其到底还有没有身为人,身为有着智慧的生物,所应当具有的荣誉感。
对准了瞬帝的心脏,派希杰将自己的双刀捅了下去。
很奇怪的,理应是有着穿透皮肤,切开骨骼,刺破内脏,血液迸发的手感的。可是不知为何,却好像自己的双刀刺入了空气一样。那是相当奇怪的手感,不对,应该说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手感,因为自己的双刀并没有刺入躺倒在地的瞬帝的心脏。
他是跑了么?在命悬一发的时机从自己的刀尖下逃跑了么?四处张望,想要寻找瞬帝的身影,可是不知道为何,左右望去,一眼就可以看得到地平线的尽头,黄色的,白色的荒原的尽头。
不知为何,地面在,接近自己?这是派希杰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简单的留白)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可以很清晰的理解发生了什么。躺在地上,被削成人棍的瞬帝,只不过使用了适才曾用过的技术,召唤出了自己灵质的四肢罢了。然后,使用这半透明的四肢,将派希杰击飞到半空中。
很简单,但也非常的匪夷所思。
在场的卫戍部诸人都是切身体会过罗哈林的灵能的厉害的。即便是在众人中灵能的力量最为强大的安东·李,在被“正义”消除了灵力之后,也足足一个小时都无法使用灵能。就算是黄金大帝,想必“正义”也能限制他几分钟的时间吧。可是,仅仅只是不到一分钟的短暂时间,瞬帝就已经突破了“正义”的封锁,恢复了灵力的使用。
不可思议,匪夷所思。唯一能够解释的,那就是瞬帝对于灵力的使用,已经完全的超出了在场所有人能够理解的层次。
就这样重新生成了四肢,站立起来的瞬帝,接着在引力牵引下飞速下落的派希杰,看似非常随意的挥出了右手。只见半空中的派希杰就好像被某种看不见的巨大铁锤击中了一般,横向的被击飞了出去,仿佛是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幽幽的落到了几十米以外的地上,一动也没再动过了。
“非常好,非常好啊!”
突然间,就好像是炸雷了一般的洪亮声音在所有人的耳朵里炸开。那是来自于挺立在地上的瞬帝的喉咙中发出的声音。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听见这位库尔特帝皇的嗓音,想不到居然是这等的洪亮,有力,充满了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力量感。
“你的那一拳,那是库尔特人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力量。那不是来自于灵界的馈赠,是某种非常相似而又完全不同的东西。那是什么?我虽然已经理解了运作的方式,可是却无法理解那是怎么产生的。”
听起来是对着罗哈林使用了灵能“正义”的那一拳的评价,可是不知为何,瞬帝并没有面朝着罗哈林在讲话中,反而是依旧面对着安东·李的方向。
是因为在警惕着安东袭击么?不,安东的攻击在他的眼中应当是随手就可以化解的雕虫小技而已。难道说,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是实际上,瞬帝已经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到了么?
罗哈林并不知道,因为库尔特皇帝的持有的被称作是命运之眼的异能,觖纷是在设计弄瞎了瞬帝双眼之后才得以抓获他的。失去了视力的瞬帝,只能依靠着灵力的回流来捕获周围很近范围内的物体。
“真是奇妙的体验啊,也让我好好思考了一下失去了灵力该如何战斗。真是学到了很多,能在最后还能学到新的知识,我应当感谢你啊,不知名的人类战士。
“只不过,即便是鱼,在临死前也会努力地摆动自己的尾巴。我现在看不到,所以无法分辨攻击的目标是谁。攻击是不长眼的,所以希望你能活下来啊,人类的战士。毕竟,能够这样取悦我的,这个世上除了你恐怕只有那个人了。”
这么说着,库尔特人的黄金大帝,瞬·库尔特,向着众人第一次真正的展现了自己的力量。
说是惊天动地,也毫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