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目睹过库尔特皇室秘传的人,在日后形容起来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的提起同一个词:
“血色的翅膀”。
那是作为这个世界上研究灵力使用技术的时间最为长久的库尔特皇室,所一代代不断磨练,不断优化,不断改造,最终完成的,堪称是整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术式。
由于某一任帝皇的恶趣味,这个技术被命名为了“质问苍天的浴血之翼”,后来人为了听起来不那么奇怪,念起来也稍微轻松一点,就将其缩短,叫做了“逐天血翼”。
在那其中,饱含了库尔特人对于这个世界上一切的问题的解答,暗藏着库尔特人对于世界运行之理的疑问,最终凝聚为了库尔特人对于这世界大道的破解。究竟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云是白色的?水是透明的?钢铁是坚硬的?布匹是柔软的?为什么只有灵界才会产生灵力?为什么只有物质界才会产生物质?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按照这种规则运作?
库尔特皇室将这一切的答案,都凝聚在了这花费了上百年才得以完成的技术中。如果对于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满,还有什么疑问,那就去修习“逐天血翼”吧。那是一切的答案,但同时,那个技术也是对这个世界最为复杂的质问。
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说自己的双眼出现了什么问题。只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互相确认的,那就是,在重新站立的黄金大帝的背后,不知何时,或许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只不过是一瞬间,没能看清空间中的变化。在那本来空无一物的空间中,从瞬帝的背后,突然间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血色双翼。
那双翼仿佛从一开始就存在,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样。不,其实确实从一开始的时候,那张巨大的血色双翼就已经存在了吧,只不过确实没有人注意到而已。图尔斯想起来,那操纵着灵力,压缩着灵力,将极度压缩的灵力半物质化,形成拟态的肢体来取代自身失去的部分,那种超乎常理的技术,正是大名鼎鼎的“逐天血翼”的一种运用。
也就是说,其实从一开始,瞬帝就已经在使用“逐天血翼”了,只不过一直压抑着出力,没有完全的解放这一术式的力量。现在,做出了宣言的瞬帝,已经不再压抑着这份惊涛骇浪般的力量,即便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灵力的凡人,也能看得到,也能体会得出,那是一种怎样的危险而又迷人的力量。
就好像是感受到了地震波动的地鼠,已经退到了数百米外看戏的民工们,不知为何不约而同的转身拔腿而逃。那是出于对于生命求生的本能,是自己的求生欲在警告自己,必须要逃跑了,必须要躲得越远越好,最好能躲到大陆的另一端。倘若慢人一步,就会被第一个吞噬掉。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所有的民工都在竭尽全力,使用着全身的力气,即便是肺部好像烧了起来,喉咙好像已经撕裂了开来,心脏快要从胸口跳脱出来,也不敢放慢脚步,停下哪怕一秒。
数百米外的民工们尚且如此,在极近距离直面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压力的卫戍部众人,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那是怎样的翅膀?完全张开的好似蝠翼一般,以翼膜披附的翅膀上,遍布着好像是血管一样的赤红纹路,在其中,被压缩到了极限的灵力,如同血液一样在急速的流动,隐隐发出暗红色的微光。那并不是真正的蝠翼,没有实体,没有物质,但是其中蕴含的灵力,积蓄的精神力,只需要稍微有点使用灵力基础的小鬼,也能够理解。那不是任何一个人,一个军队,一个城市,甚至是一个国家可以承受得住的。
而现在,那股足以倾国的庞大灵力,正在如同被针管挤压,注射一般,通过那血管一样的纹路,飞速的注入瞬帝的身体。从外表看,承受了这种强度的灵力注射,可瞬帝的身体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是,在那看似平淡无奇的皮肤之下,他的身体,承受了巨大能量的那副库尔特人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无法想象。以人类的常识来思考的话,肯定是早已经成为了一团浆糊了吧。但是,这早已经成为了不能以常识去思考的世界,从踏入这一领域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人都理应做好了心理准备。接触到灵力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不再是凡人了,的这一事实。
从手握灵装,激发灵能的那一刻起,人类就已经踏入了怪力乱神的领域了。但是,即便是同样在这一条道路上摸索了上百年,人类终究还不过是在拾人牙慧而已,都只不过是在拙劣的模仿着库尔特人而已。灵装?不过是库尔特人做给人类的玩具而已。看到完全张开了血色双翼的瞬帝,觖纷的卫戍部副部长,安东·李不知为何,脑中略过了这些有的没的。
或许是见识到了超越次元的东西,而对一切都感到了无所谓了吧。就算打得过也无所谓了,就算打不过被杀掉也无所谓了。那根本就跟自己等人不在一个次元上,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蚂蚁会去思考怎么与大象战斗么?
就连思考如何战斗都显得毫无意义了,人类的精神性,在这一刻完全的崩坏了。
就这样,好像是被无形之手死死按在了地上一般,无法逃脱,也无法阻止,卫戍部的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瞬帝完成了他的术式。
血色之翼消失了,在十余秒前还在发散着无比的存在感的那巨大的血色双翼,就这么的被彻底的吸收进入了瞬帝的身体。吸入了庞大的能量的瞬帝,身体上并未有发生什么变化,可是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他变重了,变得非常的沉重,沉重到仅仅是站立在地面上,就将地面压出超过十厘米以上的深深的凹陷,将他的双脚埋没。砖石制作的道路,仿佛是松软的雪地一样,被他随脚踩出了深深地脚印。
密度,存在的密度,变大了。并非是瞬帝的体重增加,而是他的存在,存在的密度,大大的增加了。
“无法理解么?”
是瞬帝的声音,好像是从耳边,从脑内响起一般。那不是借助空气的震动传播的声音,而是借助灵力,借助精神力,直达大脑的声音。
“看你们半天都没有动作,我还以为都跑路了呢!能够在这等压力下坚持住,没有失智逃跑,你们也算是勇气可嘉了!”
那不是勇气,只不过是对于无法逃脱的自己放弃了而已。跑或者不跑,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没有意义。在那血翼之前,什么东西仿佛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逃跑或者抵抗?选择哪个都没有用,与那个东西敌对的结果,就只有被毁灭,被杀死,被抹消,这一种结局。
终于,瞬帝动了。只是微微弯曲了双腿,稍微使力一蹬腿而已。整块大地以他为中心,爆发出放射状的龟裂,地面凹陷而后又隆起,无数的碎石飞起,从地面的裂缝中迸发出高速喷射的炙热蒸汽。伴随着被分裂、粉碎成碎末的大地,所有人都被高高抛起,在短暂的滞空之后随着无数的碎石重重的摔落在地。
这一下,不过是稍微伸展一下腿脚的程度罢了。可是,却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击翻在地,不止是击翻,那一击是切实的,带着杀意的“攻击”,即便是有着灵能的保护的卫戍部诸人,也在强大的冲击波下被震得内脏挫伤,随后重重的摔落在地面更是结结实实的物理层面的打击。就算是有意识的使用了灵能产生的灵力进行防护的卫戍部众人,也免不得身受重伤,更何况是身在无法沟通灵界的牢笼中的另外两个库尔特人。
正如瞬帝所说的,接下来的“攻击”可不会长眼睛。即便是自己的同族,他也无法手下留情。
累累尘埃中,唯一还傲然站立的,只有瞬帝了。
站立在破碎的大地的正中央,瞬帝哈哈干笑了两声,接着继续使用灵力传达着自己的声音:
“不知道那位自称是‘正义’的人类的战士,还有没有活着。既然自称是‘正义’的话,那就不应该这么简单就陨落了吧?”
可是,持有着“正义”的灵能的罗哈林,已经昏厥过去了,无法做出回答。
“真是可惜,看起来是没能够撑下来。你们人类的‘正义’,看来也不过是这种不堪一击的假货罢了!”
苍天在这一刻都仿佛黑下了脸,春雨都不敢擅自侵入这仿佛凝滞了的领域中,一时间,只听得见在不远处潇潇的雨声,可却感受不到雨滴打落在身的触感。就连雨滴,就连天空,也在惧怕着站立在此的那个人。
可是,随着烟尘慢慢消去,众人却发现,并不只有瞬帝一个人还站着。在不远处,还有这另外一个小小的身影,依然直立着。
虽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反复确认,那并不是什么幻觉,但是,无论等多久,那个小小的身影都不会消失。不需要花很多的力气就能够确认,那个看起来年纪还不达到两位数的瘦小的少女的身影,正是安东·李在不久前认领的养女,立夏·李。
为何副队长会突然认领一个来自于孤儿院的少女作为自己的养女?没有人知道,至少在卫戍部内,就算是部长也都不知情。而更匪夷所思的便是,执行这一次充满着致命危险的,九死一生的押送任务时,为何副队长却还要坚持带上那位年幼的养女。大家都有所疑虑,可是看在副队长那一脸高兴的样子上,大家也都没有过多的追问。
本来,队员们大多数都以为是副队长过于舍不得自己的养女了,即便是出任务也要带着以防思念。可是,看到那站立在废墟中的少女,看到了承受了那包含着瞬帝杀意的攻击却毫发无伤的那个少女,所有人都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承受了攻击,在本能的驱使下重新发动了灵能保护住了自己的安东·李,应该说多亏了这次攻击吧,才让他恢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看见七零八落瘫倒在地的众人都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自己的背后,于是他也回头望去,看到了在已经成为了废墟的地面中唯一毫发无伤的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女。
对喔!自己明明带着这个的!可是被瞬帝骇人的气场压制,完全忘掉了。那个让自己有底气面对黄金大帝的最终武器,那个自己这辈子所制作出来的最强底牌。为什么自己会忘了呢?只要有那个的力量,即便是库尔特的帝皇,也不在话下。
于是,他向着一脸茫然的立夏·李,发出了指令:
“立夏!从现在开始,允许你自己行动,而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男人的面前、走到那个人的面前就行。过后,我会答应你,带你去空城的游乐园去玩。”
本来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呆滞的女孩,听到“游乐园”三个字开始,眼睛恢复了些许神采。
“...说、说好咯?”
“我何时欺骗过你呢?只要走到那个人身前就好了,乖,快去吧!”
尚带着些许的迟疑,但是立夏·李还是迈出了她那小小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