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孚家里。
很出乎顾霖沉意料。
一切家具物什井然有序摆放，小花园虽没精修，朦胧中也未见枯黄。地上也有扫过，没几片落叶。这庭院里一切，简直和他邋遢的人品不搭。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家就是干净，而且还很敞亮。
别墅外面看着挺高端雅致，里面也还凑合，算不上是那种大手笔设计出来的成果，但是也还简约秀气。
客厅挺大，落地窗很气派，沙发很新，坐上去很软，木地板踩上去很软很舒服。
一开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这让顾霖沉都有点自惭形秽。
接连参观了几个卧室和空房间，厨房和厕所也有去到，顾霖沉给出的总体评价不低，他心道将来有一天有钱了也要买套这样的二层来住。
可是，接下来他就发现了这小别墅的一点瑕疵。
看着很大一个二层别墅，大多数的房间都成了摆设，没有方便到哪去。这是顾霖沉此刻最真切的感受。
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就因为他家只有一个浴室不得不等殷不孚洗完出来他再进去。
回想刚刚殷穿半截短裤，披着浴巾，拿着肥皂，一脸奸笑对他说要不要一起洗的猥琐样子，顾霖沉就反胃。
他当下就想反问：你还能再猥琐点吗？
要他和别人一起光着身子挤在一间浴室，这恐怕是他这辈子也做不到的事！
他更气愤的是，他才是急于睡觉明天要上班的人，殷不孚却故意不让他先洗，还说什么水凉他先预热浴室……这可是夏天。
这究竟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顾霖沉越想越气。
老流氓，欺负根苗花红祖国好少年，他心里骂道。
正独自气愤郁闷之时，梦魇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扭着他胖胖的小身躯正朝他移动过来。
顾霖沉没注意脚下，突然的一个沉甸甸的，像猫一样的东西落到他脚上，让他精神为之一抖擞。
一低头，是雪白的梦魇趴在了他脚上，两只斗眼正眨巴着盯着他脸看。小模样煞是可爱，看得顾霖沉心生爱怜，忍不住伸手去摸它的头。
“好久不见，梦魇魔！这段时间这么没他一起出来？”
“他说我太沉了，没地方藏。”
梦魇用它短小的胳膊腿抱住顾霖沉的手，顺势攀上他手掌，撅着嘴不高兴地回答。
“哈哈哈，减减肥嘛！”
“哼！”
梦魇扭过头不再理会顾霖沉，兴许是对他敏感的话有点生气。
胖是大多数雌性动物的通病……梦魇一族也不能避免。何况它还是个正在长身体控制不住嘴的雌性……
“你可不要说她胖，等她再修炼个百八十年，化成人形，不迷死你！”
殷不孚不知何时已经洗好，穿一条平角内裤从浴室半开的门里闪出半个身子。
“额……哇！他又不要脸了。”
梦魇赶紧捂紧豆眼，转过身子去。
顾霖沉憋着笑，心道：这梦魇居然也会害羞，还会分出性别来，那个世界的一切听起来简直太奇妙了。
殷不孚脸一沉，竟然从浴室走出来，看样子他是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只见他一把揪起梦魇背上的毛，拎到浴室。
“嘭！”
浴室的门又被关上。
里面传来梦魇呜呜哇哇的吵叫声，还有殷不孚的斥责声。
“看见帅哥就装起清纯来了，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人群里救出来的，你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还敢说我不要脸。今天我就好好给你洗洗澡，摸遍你全身，让你清纯，让你没事给我装人……”
后面那一句，顾霖沉险些没耳听。
他对梦魇说：“等你化成人形的，管你美丑，我都要拿了你一血，让你那如意情郎哭晕在厕所！”
隔着厚重浴室门，他也能想象到殷不孚那刻意装出来的猥亵表情。
听过之后，他突然脸一红。他发现自己过去是个多么乖巧清纯的孩子……然后为了让自己接下来再面对他们不显得尴尬，只能宽慰自己说他们只是开些恶俗的玩笑罢了，罢了……
墙上挂着的老旧始时钟滴滴答答动静不停，顾霖沉悲哀地发现，无端又往后延迟了他洗澡的时间。
终于，半小时后，殷不孚拎着毛发湿哒哒，一缕一缕黏在一起，眼角挂着绿色晶莹泪珠的梦魇从浴室出来了。
“下次还敢不敢骂我了？”
梦魇湿漉漉的小脸蛋尽是藏不住的委屈表情，它从殷不孚胳膊缝里使劲钻出来，几步跳到了顾霖沉脚下，然后沿着他的腿攀了上去。
顾霖沉木头人一样坐在沙发上，任由梦魇向上攀爬，一直爬到了他胸前。
然后它一个弹起，外加一个熊抱，猝不及防地扑到顾霖沉脸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就像被人拿厚重湿抹布一把仍在脸上，顾霖沉只感觉脸上无比沉重，鼻子被堵的严严实实，一呼吸都是水，眼睛也被压得睁不开。
他双手拿起梦魇，给它擦掉眼泪，顺手拿起沙发上放置的一条干毛巾给它擦拭身上的水。
梦魇呜咽着开始倾吐一直以来的苦水。
“沉哥哥，我要跟你走！我不喜欢他，他太粗鲁了！呜……”
梦魇抹了一把鼻涕，拿小短手回身指着殷不孚说。
“他很黄，爱骂人，还爱用暴力，呜……”
殷不孚大概已经看出什么苗头，便消了气，心平气和地开始解释。
“我不就是给你搓澡用力点，至于说成是暴力？你看你多少天不洗澡，身上毛黑一块黄一块的，脏死了。还有，我是黄了点，可是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树上生出来的东西感兴趣，我又不是变态……至于骂人，哪次不是你骂我……我跟你说，要不是因为你是个母的，弱得没眼看，我早一脚把你踢出去了！”
“呜呜……我不听，反正我讨厌这个变态，我要离开他……”
梦魇又重新扎进顾霖沉怀里，钻进他咯吱窝。
殷不孚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果然，树上长出来的东西还是喜木，顾霖沉，这家伙以后就归你照顾了！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都是命定的……”
顾霖沉不太理解，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问：为什么？
“你不用好奇，我说了这是命定的，那些有关玄学的东西我也解释不清。你就负责照顾好梦魇就行了，有朝一日能把他安全送回虚界，送回它同族。梦魇一族傍树而生，于你有益无害，它会帮到你的！”
殷不孚心底还是很不舍的。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梦魇，它被一群邪派弟子围住的场景。那时它弱小又可怜，是殷不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将他它救了下来，送回它家族。
刚刚，这个东西竟然变得这么可恶，说了这么多难听忤逆的话来，真是让他又气又悲愤。
不过，当他说出这些话以后他也随之释然了。毕竟梦魇是傍木而生，喜木不喜金的，这是命属与生俱来的特性，他也不能全怪它。进一步，相对于人来说，梦魇此时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耿直率真一点也不是坏事，起码它不会装。
这点还挺像自己的，没白和它相处这么久，殷不孚失落留恋之余心里还有点自豪。
其实他应该这么想：终于把这个缠人的家伙送出去了，哈哈！
这样才符合他的性格。
梦魇一听这个决定十分符合自己心意，不由得抱着顾霖沉笑开了花，开心之余还在顾霖沉手臂上生出几朵腊梅来。
那一朵朵玫红，奇迹般地在殷不孚手臂上绽放，没有香味，却鲜活得分不清是真是假。顾霖沉看得眼直。
“你看看，我说啥来着，它还是适合跟你一起，它就没在我这里开出过花来！”
殷不孚看着顾霖沉嫉妒又羡慕地说。
顾霖沉突然得到这么一个礼物，心里当然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心想着以后有了免费出行的工具，还能隐身，时而变几朵花来调剂生活……
挺好的!
他看着梦魇，眼里露出期待的光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