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云的头上虽然蒙着盖头,没有看清外面的情况,但听周围的人说,林宏只出了一招,就把夏守墨给打得飞了出去,而且在场的人无不对他表示钦服。她心中暗喜:原来林宏这小子这五年来没少变化,武功竟然比夏师哥还厉害,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她心中又仔细思索了一下,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这五年来,林宏一定是遇到了高人,因而赚了许多钱,而且还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嫁给这样的人,自己倒也不亏。虽然他在相貌上远不如夏师哥俊朗,但有了钱财和武功,我和我爹的后半辈子就有依靠了。我跟着爹爹已经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现在也该享享福了。
上官秉天见夏守墨被打败,便赶紧圆场说道:“你们夏师哥今日真气逆行、身体不适,再加上宏儿武功大进,两种条件共存,因而今日之战,是我们的新郎官赢了!”他这么一说,就把夏守墨技不如人的事实给掩盖了过去,而“新郎官”这么个词汇,让众人都误以为是夏守墨为了场面问题,不愿对新郎官下狠手。这么一圆场,众人对于林宏的敬佩,竟然消减了三分,而反过来对夏守墨的同情却增了几分。
林宏没有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只当师父是在消解刚才的尴尬局面。上官秉天随后跟了一句:“婚礼庆典继续,新娘送入洞房,众位弟子开始饮宴。”于是众人把准备好的好酒好肉端了出来,围着桌子,在事先搭好的礼棚当中吃喝了起来。
有两三个弟子走到林宏跟前,要向他敬酒,林宏言道:“众位师兄弟先喝着,林宏去解个手,稍后就来陪众位兄弟。”
“等你啊!”堂内弟子都这样招呼道。
林宏走进茅厕,找到其中的一个空的坑位走了进去,然后从里把门插上。这个时候,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原来,林清忽然想到洛阳城西有一家杂货铺,那杂货铺的老板是林清的表舅。这位表舅颇有权势,和朝中太子一党有所联系,楚家与他们家也有一些交情。他每日都要派车往城外送货,如果能让他拉货的车里带一个人,那样就一定可以躲开楚峰玄的搜查。张贵阳见妻子有了这么个主意,便同意去试一试。
三人换下了身上的夜行衣,变成普通百姓的装束,然后便向洛阳城西而去。到了杂货店以后,林清和她的表舅搭了个讪,那表舅叫林丰泉,倒为人甚好,见林清要带人出城,情知是有什么隐秘之事,但他却不再追问,直接同意了林清的请求。
林宏突然想起一事,于是言道:“表舅啊,我想给我妻子买一些礼物,不知道你这里有什么好货啊?”林丰泉笑了笑,说道:“我这杂货铺收罗甚广,你看你想要什么?”林宏笑了笑,言道:“那就劳烦表舅带我看看。”
这间杂货店确实摆满了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货物,最先映入林宏眼帘的,就是那只与徐青云的发簪一模一样的发簪,林宏指着那发簪言道:“这个我要了。”林丰泉便给他装好。他又向里走了走,看到了许多带有人姓氏的梳子,有一把梳子上面刻着一个单姓“徐”,而背面却空着没有刻东西,这梳子香味浓郁,从表面上看是上好的檀木制成,于是他便说道:“表舅,这把梳子我要了,只是麻烦你在梳子后面刻上一个‘林’字。”林丰泉笑了笑,说道:“小伙子你眼光不错啊!这把梳子叫作‘永结同心梳’,背面留着的空地方就是给自己的心上人刻上姓氏的,你心上人姓‘林’吗?”林宏摇了摇头,言道:“她姓徐,不过我想把她放在正面,背面刻上我的姓氏就好了!”林丰泉一竖大拇指,言道:“小伙子一看就是性情中人,我店里接待过无数男客,他们都会把自己的姓氏放在正面,以求自己对家庭的控制,似你这般爱自己的妻子,当真是天下少有。”
林宏心头一酸:可她却并不爱我。
他接着看了看,发现店里还有红色的玫瑰花。他知道那是浪漫爱情的象征,于是便说道:“表舅,给我包一束玫瑰花,请用上等的丝绸进行包裹。”林丰泉激动的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得想道:这小伙子,看来是个有钱的主,今天可真是有钱赚了。
林宏转了转,又挑了几个烟花发射器,然后就再没发现什么好东西,于是就准备离开,林丰泉言道:“小伙子,我这里有一个镇店之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要?”林宏立马来了兴趣,问道:“是什么宝贝?”林丰泉吩咐伙计道:“去把那玉镯子拿来。”
这玉镯子立刻呈现在了林宏眼前,他仔细一端详,发现这玉镯玲珑剔透,又是青绿色的,极为美观。再加上林丰泉从旁保证,这玉镯乃是用上好的玉石打制而成,林宏便欣然接受了。
这许多东西,加在一起,林丰泉要价八百两银子。林宏知道自己将有求于他,于是也没回价,便慷慨地将银子给了他。这银子是他当年抢夺赵家财物变卖后得来,那一次变卖,他赚了两千两银子。后来他和师父在山上居住,基本没有什么大的花销,因而这些钱的大部分还留到了现在。他那日买了夜行衣以后,就把剩下的钱装在了夜行衣里,没想到却正好派上了用场。
张贵阳和林清二人被他的行为给看呆了。张贵阳不由得说道:“兄弟,你这么有钱啊!”林宏哈哈一笑,说道:“也算是吧!不过主要是给我妻子买东西,所以我才不计钱财多少的。”林清瞥了张贵阳一眼,嗔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咱俩结婚这么久了,你还没送过一件像样的礼物给我呢!”张贵阳脸上一红,尴尬的笑了笑。
林宏把张贵阳拉到一旁,从身上拿出五十两,说道:“大哥,你去给嫂嫂买一件正经礼物,也让她高兴一下。”张贵阳摇了摇头,说道:“我怎能要你的钱呢?要给她买礼物,也得用我自己的钱更合适啊!”林宏笑道:“那就等你挣了钱,好好给嫂嫂买一件像样的礼物”张贵阳笑着点了点头。
林清没听到他二人在说什么,便问道:“你俩说啥呢?”林宏笑着说道:“没什么,大哥跟我说,他很难过没给你买个礼物,有机会赚了钱一定给你买!”林清冷笑了一下,说道:“就他,我还不知道,抠门得很!”
林宏和林丰泉同乘一辆马车,林清和张贵阳则是扮作伙计,便押着一大堆货物向洛阳东门而去。来到东门口,只见楚峰玄还在盘查过往车辆,看是否有夹带人的现象。马车和货物来到门口,林丰泉撩开马车的窗帘,说道:“楚大人,你这干什么呢?”楚峰玄笑道:“原来是林叔父,您这是要亲自押货出城?”林丰泉说道:“是啊!这批货是给外县的一位达官显贵运送的,因而不敢怠慢。”楚峰玄又问道:“是哪一位达官显贵啊?”林丰泉答道:“是洛县的卢有成县令。”楚峰玄看见马车上还坐着一个人,于是说道:“林叔父,你旁边那人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
林丰泉这下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回答,林宏连忙接口道:“楚大人你好,我叫林宏,是林叔父的表外甥,是近些日子才过来投奔林叔父的。家里人老嫌我不学无术,于是就让我和林叔父出来跑跑买卖,我这是第一次出门,还望楚大人海涵啊!”林丰泉接口道:“是啊!我这表外甥在家闲来无事,他爹就让他来洛阳,让我给他找份事儿做。我让他跟我一起拉货,也是想带带他,要不然他真的是难当大任啊!”
楚峰玄笑了笑,说道:“既然是林叔父的表外甥,那就不必客气了。”这时候,检查货物的人回报说没有问题,于是楚峰玄就言道:“不打扰林叔父拉货了,您这便上路吧!”林丰泉报以微笑,放下了帘幕,然后小声的吁了口气。
这一众人出了城以后,林宏三人便要告辞了。林清言道:“这一次多谢表舅援手。”林丰泉说道:“不必言谢,快快离开!”三人也不再拘礼,带了适才买的东西,便匆匆离去了。
林宏心急赶路,却不小心牵动了内伤。他刚走了五六里,就已经感觉到身体摇摇欲坠。张贵阳赶紧扶他坐下,又给他输入了一些内力,他这才有所缓解。张贵阳给他号了号脉,皱着眉头说道:“宏弟,你这伤势可不轻啊!本来如果受伤之后立刻医治,并无大碍。然后你再将养几天,就可痊愈。可现在你的内伤已经牵动到了心肺,恐怕更加难以医治了。”林宏看了看日头,知道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左右,便说道:“大哥,如果我正午之前不赶回去,我死也不会安心的。”张贵阳摇了摇头,于是背上林宏,和林清一起奋力往群聚堂的方向奔去。
终于,接近十一点多的时候,三人来到了群聚堂的周围。林宏此时感觉身体绵软异常,似乎都难以站立起来,这如何能出席婚礼?张贵阳言道:“兄弟,你真的要参加婚礼吗?”
林宏点了点头,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张贵阳言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我要启动混元大法,来压制你体内的内伤进一步蔓延。混元大法可以使你的内伤得到抑制,你的武功也会恢复到往常水平的一半,但这门法术并不持久,而且法术的效力一到,你的伤会变得更加严重的。”
林宏低声言道:“我同意。”
张贵阳无奈,只好施展出了混元大法。这混元大法需要极强的内力来进行施展,所以普通人一般不会使用。张贵阳武功上虽然已有相当造诣,但对于他来说这门法术依然风险极大。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兄弟的婚礼,为了他那真挚的情感,他决定冒险一试。
这混元大法施展的非常顺利,但张贵阳却损耗内力太多而虚脱了过去。林宏见自己的大哥用真气替自己压制内伤,心中的感激之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林清言道:“你快带着礼物去参加婚礼,马上就正午了。你大哥只是有些劳累,我来照顾他就好了!对了,你把这把剑拿上,这是一把好剑,是我父亲当年传给我的,今天我把它交给你,就当做你的结婚礼物。”林宏本想推辞,但见这位嫂嫂确实是出于真心,也不好过分推辞,便把剑接了过来,匆忙道了一声谢,就向群聚堂里面冲了进去。
其实,林清是见林宏对自己的妻子如此情深义重,心中不由得感动异常。所以丈夫要使用混元大法冒险救林宏,以及她把家传宝剑送给林宏,都是出自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之情。这种情怀,是这个隐居深山的青年女子多年不曾体会过的情感,而在林宏这里,她再一次感觉到了,生活不仅是柴米油盐的现实组合,也可以是浪漫的集合。
林宏避开众人的视线,进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换上了婚装。这时候,小红恰巧来到了他的房间,见他突然出现,自然是欢喜异常。林宏淡然地向她解释自己是去给妻子去买礼物了,要她带四名侍女把这些礼物用托盘呈上,然后再派一名侍女把烟花发射器中的烟花引爆出来。就这样,婚礼现场才有了那一幕动人的场面。
林宏强撑着身体的苦痛,用轻功跃到高台之上,那看似轻盈的一跃,也伴随着林宏体内钻心的疼痛。也许,是因为婚宴现场过于喜庆,那流动着的红色掩盖了林宏苍白的厉害的面容。他在台上说的每一句话,都硬撑着保持住声音的正常。而夏守墨向他挑战,则正好让他处在了困难的境地,但他绝不可能向夏守墨认怂,因而他硬撑着走上了与夏守墨比武的场地。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所以夏守墨打出的每一招,他不是不想还击,而是无力还击。还好他这些年的武功底子让他身法运转极快,夏守墨发了那么多招,都打不中他。上官秉天以为林宏有意相让,其实不然,那是林宏无力还击所导致的。
林宏一味闪躲,也颇耗费力气,他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于是凝力发掌,猛地一推,便把夏守墨打得飞了出去。这一掌是他最后全部功力之所聚,因而刚猛异常,夏守墨如何支撑得住?也幸亏他这一推是在受伤的情况下击出的,若是平常,这一掌已经足以制敌死命。
这时候他坐在卫生间之中,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混元大法的功效已经过了。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和夏守墨的对打,自己是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的,但现在,他浑身就像被抽去了一根筋一样,身体软绵绵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努力靠墙坐下,运功调息起来,但他突然感觉到,只要一运功,自己的心肺部分就被牵动的异常疼痛。他立马停止了运功,一股难以言说的绝望突然涌上他的心头:难道,我真的要死了吗?
想到还未报的父母之仇,想到还在等着自己救命的孙碧瑶和潘连翠,想到自己深爱着却不曾爱过自己的徐青云,他心中一阵惘然。一种从未有过的念头笼罩了他: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意义。如果生命在某一瞬间忽然停止,不管是什么情感,亦或者是什么人际关系,都会烟消云散。而生命结束的那一刹那间,似乎就像自己现在这样,了无生气,无人陪伴,独自走向另一个黑暗而又未知的世界。
他昏昏沉沉的,也忘记了去和那些虚情假意的人敬酒,那些人从来就没有看起过他,对,和他们在一起一秒钟都让人厌恶。我躺在这里,进入永恒。
他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仿佛真的进入了永恒。
等他再醒来,他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卫生间中,并没有人来扶他起来,似乎这个新郎官瞬间就被人们给遗忘了。他睡了一觉,感觉有点精神了,但还是浑身酸痛,只能勉强站起来。他缓慢地踱着步子,在水龙头跟前洗了一洗,然后向外走去。他走出卫生间才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婚礼现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各自散去。
林宏叹了口气,然后就独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是个新郎,而且即将要体会洞房花烛夜的感觉。现在的他只感觉到一种无边的困意,只想着到床铺上去美美的睡上一觉。
他走进房间,这才看见戴着红盖头的徐青云坐在自己的床榻跟前。这里已经收拾成了标准的新房模样,一张曼妙的双人床上铺着粉色的床垫,床上还放着两个红色的绣花枕头。床铺旁边围着一对绣着黄色蝴蝶的粉色窗帘。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丽,而林宏更加知道,盖头下的那张脸,是更加美丽的存在,那是一个自己难以企及的花容月貌。
林宏坐到了她的身边,只见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婚装,脚上一双红色的布鞋,脸上罩着红色的盖头,只有衣袖中露出一双雪白的娇嫩的手。他心中不由得一动,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只如白玉一般娇嫩的手,那只手先是向旁边躲闪了一下,然后便不再动弹,停留在另一只手中。
林宏轻轻地揭开了那红色的盖头,那白皙的面孔便从盖头下露了出来。这盖头一揭开,也就意味着婚礼仪式的正式完结。从此,这两个人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林宏仔细端详着面前这张貌美如花的脸,这张脸虽然美丽,但是却写着一种难以排解的忧愁。尽管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久违的红光,但那样一种忧伤的情感,还是不可避免的显示了出来。
林宏言道:“青云,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徐青云脸上顿时显现出了一阵忸怩之态,低声说道:“那我来给你更衣吧!”这声音细若蚊蝇,显得小心谨慎,而且也掩盖不住其中的慌张之意。
林宏笑了笑,说道:“不用了,床归你,我拿一张毯子,打地铺就好。”
徐青云被这言语给弄得激动起来,厉声说道:“你是什么意思?新婚之夜,我们还要分开来睡,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林宏摇了摇头,叹息道:“青云,我知道,你嫁给我是情非得已,你心里一直还有夏师哥。这一点或许我改变不了。因此,即使我再欢喜你,也不能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来。你昨日说我得了便宜卖乖,我实在是不能理解,或许是上官雪儿和你说了什么,但这中间的内情,我确实不清楚。我答应娶你,一是因为我怜惜你,不愿意你再去受别人的欺侮,你理应过几天好日子。二是因为我确实很喜欢你,你知道,五年前我就喜欢着你,现在也是一样。我敢向你保证,如果你愿意的话,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会很喜欢你的。人都是有初心的,我也不例外,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顺着自己的初心走完一生的。我很幸运,我的初心是你,而我娶的人也恰恰是你,这是我这一生最满足的事情。三呢,是因为我有一些亲人控制在对头的手里,需要师父的帮助,而他的要求是我只有娶了你,他才会帮我。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为了获取师父的帮助,因而采取委曲求全的方法和你结婚,恰恰相反,我把你也当做我最亲的人,因此当你说出愿意嫁给我的时候,我是不会违逆你的意思的。因为你的心灵如果可以得到抚慰,就是我最幸福的事情。”
他说到激动之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与此同时,他感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原来他心情激荡,竟再一次牵动了体内的内伤,这一口鲜血喷出,让他再一次感觉到了身上的无力,于是他不由自主的朝一侧瘫软了下去。
徐青云被这场景给吓坏了,她连忙站起来,扶住了林宏,林宏躺在她温软的怀里,心头感觉到了一阵甜蜜之意,嘴角不自觉的漾起了一丝微笑。
她蹲在林宏身旁,怀抱着他,不住地说道:“你这是何苦?我相信你就是了。我相信你没有和上官雪儿那个坏女人勾结在一起,我也相信你是真心待我的。但你怎么会口吐鲜血呢?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一提到内伤,她心中已经雪亮:一定是他和夏守墨对打之时,用尽全身力气打退了夏守墨,而自己却也受了内伤。想必是夏守墨手下留情,他才没事,否则的话他现在怎么还能够躺在这里?因而在她的理解中,是夏守墨手下留情,林宏却是在为她逞能。她心中不住地叹息:“你为什么要这般逞强呢?”但她不知道的是,以林宏现在的武功,与夏守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徐青云努力的扶起林宏,把他拖到了床上,然后让他平躺了下来。她不懂医术,又怕林宏这个样子被别人发现,会大大的损害他们二人的颜面,因此只好坐在林宏身旁,静静地看着他。
林宏的意识已经处在半朦胧的状态之中,尽管如此,他还是紧紧抓住徐青云的手,说道:“青云,你别离开我。快休息吧,不早了。”这话一说完,他就陷入到更深的昏迷之中去了。
徐青云见他已经沉沉睡去,于是便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心中产生了万千思绪。林宏的那一席话,似乎确实是出自真心,否则不会牵动了他的内伤,他也不会泪流满面。他近日在婚礼之上出尽了风头,自己也因为他而获得了其他人所无法获得的荣耀与幸福,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值得她托付终身呢?
她心中挥之不去的,始终是当年自己陷害林宏一事,虽说迫于无奈,但毕竟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再者,当年那个林宏,也确实是让人难于启齿。不仅毫无男子气概,任人宰割,而且俨然还有一种流里流气的风貌,她当年正是看到了这个小子不是什么善类,才同意去构陷他的,而且构陷完毕以后,她也确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件事给她的名声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所以她有的时候也会把罪责归咎在林宏身上,所以她一直以来对林宏都怀着一种厌恶之意。但经历了今天的婚礼和刚才那一番真情告白之后,她的心中已经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她已经认定:跟着这个男人,自己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了。一个有武功、有财富的人,在这江湖之中生存,又有什么难的呢?
她随即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五六天前就来信说自己得了怪病,自己回去一看,也是毫无办法。上官雪儿不知怎的竟得知了此事,不过这也难怪,自从自己和夏守墨有了交集以后,她一直在盯着自己。她要了解这点情况,更加是易如反掌。现在自己和林宏结了婚,她定然会觉得威胁消除,那千年雪参,应该就会给我了。
她心中顿时感到了一阵畅快。是啊!有什么可以难过的呢?自己就算是喜欢夏守墨,但二人之间差距太大,这终归是不现实的。反之,自己嫁给了林宏,就可以有一个依靠,就可以救自己的父亲,就可以过上好日子。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圆满的。也许生活之中不光只有爱情,也还有生活。
一番思索之后,她不再保持着刚才的那种羞赧之情了,而是大方的躺在了林宏的身旁。依偎在他的身旁,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与幸福感,或许这就是每一个新婚之夜的女人都会怀有的一种情感吧!
但就在同一夜,另一个房间里的人就显得不那么愉快了。夏守墨受了伤,因而上官秉天没有让他回自己原来的那间大通铺里和众弟子挤着住,而是给他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上官雪儿在一旁照顾着他。
上官雪儿喂他把药喝了,夏守墨不由得一笑,说道:“雪儿,还是你对我好!不像那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恐怕早就忘了我了!”上官雪儿瞪了他一眼,嗔道:“你不是喜欢那个小贱人喜欢的要死吗?你不是还要和林宏抢婚吗?咋的让他一掌就给打飞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全群聚堂的弟子都在看你一个人的笑话!反倒是林宏那小子出尽了风头。要不是我爹爹后来给你圆场,你以后在我派的地位恐怕就保不住了!”夏守墨唉了一声,说道:“我确实有些欠考虑。我没想到林宏那小子在五年之间武功竟然厉害了那么多。他那一掌确实威力刚猛,我不是对手。”上官雪儿好奇的问道:“怎么?你真的不是他的对手?他先前一直躲避,真的是在让你?”夏守墨摇了摇头,言道:“我不清楚,反正今天人是丢了,我知道。但我绝不能让林宏和徐青云那两个贱人好过,我总有一天要收拾他们的。”上官雪儿笑了笑,说道:“眼下就有个机会,可以牵制他们。”夏守墨眼前一亮,急忙问道:“什么机会?快说说看!”上官雪儿嘻嘻一笑,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第二天一早,林宏慢慢地醒了过来,仍然感觉到心肺疼痛,心知必须要找个机会离开群聚堂,到外面找个地方去医治一下,否则自己真的丧了命,谁去完成那诸多未完成的使命呢?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徐青云不在屋中,而自己旁边的被子却呈现出被撩开的形状,显然是他和徐青云同床共枕了一夜。他心中总算感到了一些安慰,毕竟自己还是得到了心爱的人的垂怜。不管这情感可不可以叫做爱情,但它无疑是可贵而又真挚的。
就在这时,门轻轻地推开了,徐青云拿着一个托盘,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说道:“醒啦?我见你身体不舒服,特意去食堂拿了一些清淡的食物,一起过来用早餐吧!”她已经脱下了婚装,但也没有穿平常的那件灰袍,而是穿上了一件以白色调为主,蓝色、黄色、粉色交错相间的水彩风格的裙子。她红光满面,神色间充满了笑意,这是林宏从来不曾看见的一种表情。是的,她笑了!笑的是那样灿烂而又美丽。
林宏满足地点了点头,来到了桌前,和她一起吃了起来。吃的过程中,他还不忘给她夹一些菜进去。徐青云也给他夹菜,二人的心中都流淌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甜蜜之意。他们彼此懂得,不需要外人打扰。
徐青云言道:“一会儿我们就去见师父师娘吧,俗话说,师者如父,我们昨日大婚,今天理应去拜见师父师娘。”林宏点了点头,言道:“听你的,咱们一会儿便去。”
这句“听你的”,让徐青云的心中不由得一动,若是一个寻常的没有经历过苦难的女子,这句话也许没有多么大的分量。但她自幼丧母,又和父亲相依为命,小时候没少受白眼,来到群聚堂以后,众弟子待她也并不友好,因此她说什么、做什么,根本就没有人会关心,更别说会征询她的意见了。眼前这个人,却对自己百依百顺,这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感与幸福感。
二人肩并肩的一起前往正堂,林宏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二人穿过走廊,吸引了无数躲在暗处的目光。这些群聚堂当中的男男女女,虽然每天都在一起练功,但却很少有人可以在群聚堂里明目张胆的谈恋爱,林宏这小子可谓是开了先河。因此,无数的男男女女都向他们投来艳羡的目光。此外,在昨天之前,人们提起林宏,也只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因而即使徐青云先于其他女弟子结婚,其他女弟子也不会过分羡慕,反而会对她深表鄙夷。但昨日婚礼之上,林宏给徐青云赚足了面子,因此那些鄙夷全都转变成了羡慕,而羡慕,往往会转化成另一种极端,叫做嫉妒。
林宏带着徐青云来到了正堂,二人俯身跪下,朗声言道:“弟子林宏,弟子徐青云,给师父师娘请安!”齐珊棠看见二人,心中欢喜,迎了上来,将二人扶起,然后说道:“快快起来,你们幸福,就是师父师娘最大的幸福。”上官秉天也说道:“是啊!你们这一对新人实在是天作之合,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要成全你们的美好姻缘。”
二人走进正堂,闲聊了几句以后,徐青云言道:“师父师娘,宏哥有些事情要和你们商量,弟子这便先告退了。”言罢便盈盈退下了。
林宏言道:“师父,眼下弟子已经和青云师妹结婚,答应了师父的要求。因为心中牵挂诸位亲人,所以斗胆向师父请求,让我带一些兄弟去太原救人吧!”上官秉天抿了一口茶水,不慌不忙地说道:“宏儿,不必心急,你和青云刚刚成婚,哪能就此分别呢?再过几日再说!”林宏急道:“师父,弟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再不去太原救人,我担心董鸠然那奸贼会提前下手啊!”上官秉天笑了笑,说道:“宏儿你放心,董鸠然好歹也是一帮之主,懂得江湖上的规矩,因而绝不会随意出手伤你家人。再者,他给你定的期限是二十天,时间还早,你又何必着急?”
林宏心中不由得恼怒起来,上官秉天这番言语,明显有推搪之意,如果他真要帮自己动手的话,决不会推三阻四。于是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师父,弟子素来尊敬你,可我今天不得不说,你这般搪塞于我,是不是想违背约定?是不是想说话不算?你身为一派之主,焉能言而无信?我答应你和青云师妹结婚,你就当履行诺言,何以在这里拖延时间?”他越说越气,到得后来,声音已经变得尖厉起来。
上官秉天大怒,一拍桌子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来这里叫板?群聚堂还没到你一手遮天的地步,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帮你?你不过是我一个弃徒,五年前你就和群聚堂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来我这里指手画脚!我今天就把明白话告诉你,我不帮你!帮着你和董鸠然作对,你以为我能捞到什么好处?你自己去想你的办法,而且我还告诉你,今天我不会再让你和你那青云师妹在群聚堂里住了,你们一起给我滚出去!”
齐珊棠连忙劝道:“你们师徒俩不要吵了,宏儿你也是,怎么和师父说话呢?秉天你也是,你答应了宏儿的事儿,干嘛说话不算话,推三阻四的?”
林宏情知再站在这里,也决计讨不了好去,于是便拱手言道:“弟子告退。既然师父不欢迎弟子,弟子也不会多待,我带青云师妹走便是了!”他的语气丝毫没有示弱之意,转身就走的决绝态度更是强硬至极。
上官秉天哼了一声,骂道:“赶紧滚蛋!忘恩负义的小东西!”齐珊棠想劝丈夫两句,一时竟也找不到话说。
林宏走出正堂,心中的愤恨已达到了极点。他暗暗对自己说道:“求人不如求己,我这就回太原,就是身死魂灭,也一定要保全孙家,救出小翠。哼!难道我没你上官秉天,就做不成事情了吗?可笑!真是可笑!我怎么会想到来找你帮忙?我就是求一个陌生人,也不应该求你。”愤恨充满了他的心胸,让他心肺之间的内伤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徐青云哭着向自己跑了过来,他赶忙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