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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连环诡谲

这日清晨,差不多五点时分,林宏就已经醒来了。被子上湿漉漉的,这让他一夜都没怎么睡好。此时离早晨出操还有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林宏心道:一会儿他们练剑的时候,肯定又要折辱于我,我入门的第一天什么收获都没有,眼下他们都还没醒,不如我出去练一会儿功夫,也是好的。

于是他悄悄地穿了衣服,拿了宝剑,然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因为是隆冬腊月,此时的夜色还十分浓重,只是隐约看到地平线那里似乎有一点点光亮。他也无心去观赏夜空,只是独自一人思索着昨日夏守墨所演示的那一套剑法。

那一套剑法叫“风生水起”,林宏隐约记得这一招对应的口诀是“运气膻中口吐纳,飞天出剑泼点状。”意思是首先要气沉丹田,将体内的真气归并入膻中**,然后口中吐纳,吐纳大约30秒后,突然出剑,而且剑锋直指天空,呈点状进行攻击,而这一套剑招连贯起来,则要达到泼洒墨汁一般的潇洒自如之态。但他因为中间漏看了几招,因而使出来这剑招时显得似是而非。

不过在他运气到膻中穴,然后进行吐纳的时候,他倒是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还是比较舒服的。体内的气流经过了一阵吐纳和归并以后,运转得愈加自如,而不像之前那样难以驾驭了。因而他这一番修炼,虽然剑招上无甚新的突破,但内力修为上,却有了一丝进步。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众弟子纷纷从休息的地方走了出来。但即便到了此时,其实天还没有亮。群聚堂弟子的习武时间是没有季节作息的区别的,不管天亮与否,都是六点出操,七点早饭,八点开始一天的正常练习。一年当中,若天气无异常,基本都是这样;若天气出现下雨天或其他恶劣天气,那么众弟子就会在屋内修习内功和心法口诀。有道是宝剑锋从磨砺出,这也作为群聚堂的一种精神信仰而被长期保存着。

令林宏没有想到的是,从他的被褥上被倒了茶水以后十余天的时光里,聂峰那一干人竟出奇的没有与他为难。这倒反而引起了他心中的不适应感,这倒不是他甘愿被人欺负,只是这种不太正常的情况,使他内心感到了一丝隐隐的不安。仿佛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暗中编织着,但他却无从得知其中的详情。

这一天已经到了大年三十,上官秉天对众弟子说过,今年除夕夜将在群聚堂的偏殿当中举行一场盛大的庆祝仪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这件事上面。众弟子在这一日也得到了赦免,纷纷去布置偏殿庆祝仪式所需要的东西,同时也对会场进行着装饰活动。

临近中午时分的时候,林宏正要去食堂吃饭,刚从屋内出来,就看见上官雪儿穿着一身蓝色丝绸做的长裙,立在当地,对着他说道:“林宏,陪本小姐一起去吃饭吧!”林宏被这意外的邀请搞得不知所措,便呵呵笑着说道:“好啊!”

上官雪儿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手指轻轻地拉着他的袍袖,便把他往食堂的方向引。虽然隔着袍袖,林宏却仍然感觉到那双手细致润滑,手指纤纤,而且触感强烈。他心中不由得怀疑道:我这是不是在做梦?这样一个仙女般的姑娘,怎么今天突然青睐了我这么个不起眼的人呢?想必是老天爷见我困厄,定期的给我一些恩惠,倒也未可知。

这去往食堂的路上,林宏一直怀着这种浪漫的憧憬。这状况只在他的梦中偶尔出现,但现在居然变成现实了。他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豪迈之情:若雪儿一直对他这么好的话,他会用更为真挚的情感、更为深沉的爱,去回复他对她的好的。

二人来到食堂门前,发现食堂的门半掩着,往常食堂的门都是大展开的,这种情况实属罕见。上官雪儿看着林宏,笑了一笑,说道:“你先进去,我给你准备了一点惊喜呢!”林宏不由得笑了笑,心道:怪不得食堂的门半掩着呢,原来是她的杰作。这小姑娘也太可爱了,不知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待我进去看看便是。

他一推开食堂的门,一盆凉水便从上泼了下来。原来那食堂的门上支着一个水盆,里面装满了水,门只要被推开,上面的水自然就泼了下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脸上已经被重重地揍了一拳。他猝不及防,向后退出几步,紧接着他又感觉脸上被火辣辣的抽了两个耳光,这一次他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

这一次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打他的人是夏守墨。上官雪儿摇着夏守墨的胳膊,说道:“大师哥,他欺负我,非要我陪他吃午饭,还说我要不陪他吃午饭,他就要打我!”夏守墨说道:“小师妹,别害怕,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然后他俯下身来揪住了林宏的衣领,喝骂道:“小崽子,你要再敢对雪儿师妹无礼,小心你的脑袋。用聂峰的话说,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真不知道师父和师娘看上你哪了,还收你这混小子为徒,我看你趁早就卷铺盖走人吧,别辱没了我们群聚堂的好名声!”言罢他便转身说道:“师妹,我们走吧!”上官雪儿蹲下身来,看着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林宏,笑着说道:“你是什么混小子?就敢让本小姐给你端菜送饭,若不是那天我娘在旁边呀,我早就把你打的鼻青脸肿了!今天呢,我呀,用凉水让你清醒一下,再让大师哥教育教育你,免得你这个乡巴佬、小叫花不懂规矩,辱没了我们群聚堂的名声!再有,你以后要是再色眯眯的盯着我看,我就让大师哥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小狗!”这番话一说完,她的神情中透露出满满的得意之色,然后牵了夏守墨的手,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林宏半躺在地上,望着夏守墨和上官雪儿消失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比起夏守墨给他造成的肉体伤害,上官雪儿言语上的讽刺给他带来的伤害更为深重。他忽然明白了,这件事明显就是上官雪儿和夏守墨做的一个局,肯定是由于师娘让上官雪儿给自己端饭,而且自己还直勾勾的盯着她那件事造成的。也有可能是夏守墨想要收拾自己,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上官雪儿就给他进行了一番谋划。总之,这两个人定然是一拍即合,互相勾结的。

事实也正如他想的那样,上官雪儿自那日给林宏送饭以后,心中就颇为不满。恰在此时,夏守墨找到了她,说道师父给他安排了一个苦差事,也谈到林宏那小子是多么的惹人厌,上官雪儿就给他谋划了这个计划。林宏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爱慕之心,竟成为了他人欺侮自己的最佳条件。若不是他心中对上官雪儿有那么一丝情意的话,如何肯听她的话,随她一路过来呢?可她却说是自己纠缠于她,这没来由的诬陷,让他心中就像灌了铅一样难受。

他慢慢地爬了起来,心中苦涩万分,只得自我疏解道:“我色眯眯的盯着师父的女儿看,本身就是罪过,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确实应该被夏守墨揍一顿。我此时寄人篱下,师父的女儿想怎么对我,随她去好了!”

他突然发现,本来此时正是饭点时分,但食堂里竟然空无一人,而吃的东西也早已空空如也,这就说明是上官雪儿和夏守墨把食堂中其他的人给赶走了,故意腾出这么一个场地来对付我。用心之深,真是无以复加!

他现在感觉浑身疼痛,而且既不想回住的地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于是便在食堂中的一个座位处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说。实在不行,中午还可以在这里睡一觉,以暂时避开和夏守墨碰面。

他趴在桌子上,正准备睡上一觉,突然感觉旁边有人在轻轻的推他,他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向那个人看了过去。这人竟然是他在水房曾遇到过的那个姑娘。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还放着两个馒头。她神情凝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林宏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一时之间只觉得无法开口。那姑娘见他不说话,便首先开口道:“你也饿了,吃点吧!”林宏被这话语给惊到了,他不知道面对自己的,是不是又是一个陷阱。要不然这美貌如花的姑娘,与他又没有什么交集,何以会如此好心的给他饭吃呢?或者说,这馒头里有毒?

他心中怀有疑虑,一时之间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拿那个馒头。那姑娘缓缓说道:“刚才你和大师哥打架,我都看见了。是他不对,他和师妹定然是早就串通好的。你也不要过于放在心上,我们都是师父的弟子,面对师父的女儿,自然要礼让三分。至于大师哥,他既是传授你武功的人,也是咱们师父的未来女婿,自然是更加不好惹的。你也多宽心吧!”

林宏听了这番言语,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怜惜自己,否则她是不会说出这么一番交心至深的话语的。刹那间,一股暖流就涌入了他的心田,眼前这个姑娘对他表示出来的理解与关怀,让他心中的痛苦感情顿时烟消云散了。于是他便说道:“谢谢你,我明白的。”

她又接着说道:“今天食堂关门早,我刚来不久,大师哥和师妹就让所有的人离开这里,而且让他们把所有的吃食全部收下去。师妹说话,谁敢不从?我也是在慌乱之中才抢出了两个馒头。我估计你也没吃饭,就这样凑合着吃点吧,现在距离晚上的宴会时间还早,不吃点会受不了的。”林宏被她的真诚打动了,于是说道:“我掰半个吃点就行啦,你多吃些,这里连菜都没有,你吃一个馒头也会吃不饱的。我还是比较耐饿的。”那姑娘推脱道:“不用啦,你就吃一个就好啦。半个哪里够你吃呀,就不用这么客气啦。”他心中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也不好再去推脱这姑娘的好意,便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二人没出五分钟就吃完了这两个馒头,林宏对她笑了笑。她也报以微笑,然后从头上取下了那束着头发的发簪,那一头乌黑的秀发顿时披散开来。那一瞬间,林宏被她倩丽的身形所触动了,平常他所见到的那些女弟子,都梳着发髻,因而长长的秀发是无从展现的。当他看见这姑娘那秀丽的长发之后,竟不由得牵动起了一番少年心事。

那姑娘把发簪递在了他的手里,神情忸怩地说道:“这个,嗯,这个送给你,你收下吧。就当过年的礼物了。哦,对了,晚上七点半的时候,我在偏殿旁边的走廊里等你。”她说完这番话,脸红扑扑的,立马朝着食堂的大门方向走了过去。

林宏被这么一番馈赠弄得不知所措,他转过身来,看见那姑娘已经走到了食堂的大门口,于是他便说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那姑娘也没有回头,只是说道:“徐青云。”然后便打开门走了。

他手里还拿着那个发簪,只见那发簪是美玉制成的,上面还有着茶红色的小点。这发簪透露出一种古朴的风格,而且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清香,这让林宏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心驰神往。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还会得到其他姑娘的青睐,尤其是这个姑娘还如此美貌,还是自己心目当中的女神。从她刚才忸怩的神情和送他发簪这一举动看来,她对自己还是颇有一番情意的。林宏不由得感慨道:刚刚自己还饱受着挨打的欺辱,现在就得到了心上人的青睐,生活之变幻莫测,真是捉摸不透。

食堂里的这几分钟,消退了他心中苦涩的感觉。他也不怕再面对其他人了。爱情的力量确实伟大,它无疑给林宏树立起了极大的信心。如果说因为家道的突然衰落使他失去了自信力的话,那么就因为徐青云的那么几句话语,他便足以恢复全部的自信力。他感觉到:人的情感需求其实最为简单不过,那就是能够得到别人的关心与支持。

宴会将于晚上八点开始,眼下已经接近七点左右。林宏记着他和徐青云七点半见面的约定,便早早的向着偏殿旁边的走廊走了过去。他到达那条走廊的时候还不足七点二十。他是个注重承诺的人,尤其对于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更是如此。他宁愿自己等的时间长些,也不愿让对方等他。

时间已经逐渐接近七点半了,这时他突然听见走廊的一侧有喧哗声,从那阵喧哗声中,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女人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另外一个男的笑着说道:“不干什么,青云妹子,你觉得哥怎么样?”

一听到“青云妹子”这四个字,林宏顿时意识到那个姑娘是徐青云,于是他连忙跑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袍服的男人挡住了徐青云的路,徐青云披头散发,显然是遭受到了那人的欺辱。林宏大怒道:“你在做什么?”那男人转过身来看他,林宏这才认出,那个人是与他住同一屋的庞四海。

林宏说道:“庞四海,你要不要脸,对着人家姑娘说什么呢?”庞四海见是林宏,笑了笑,说道:“要你多管闲事?她是你什么人?是你老婆?哎呦,你可真是有福气!”林宏又羞又怒,放声喝道:“你不干不净说什么呢?你好歹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怎么能对同门的师妹如此无礼呢?”

庞四海轻蔑的笑道:“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只菜鸟还是个出头鸟了。听说今儿个大师哥刚因为你调戏小师妹打了你一次,你这又想挨打,你是不是犯贱呀!”林宏怒道:“你找打!”此刻他心中的怒火已经不可遏制,这些天来他受别人侮辱惯了,若这庞四海只是骂他,他必定一走了之,也不去理会,但他骂的却是对自己有着恩德的徐青云,而且自己心中那份纯洁的爱情被他说得污秽不堪,因而他也不管自己武功是不是能胜过庞四海,便猱身而上,先抱住了他的腰,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腰间。

这一情急拼命之法,林宏不由自主地运转上了他身上的内力,因而这一拳打在庞四海的腰间,使他顿时感觉痛不欲生。他此刻也被激怒了,长臂伸出,抓住了林宏的两只手,原地旋转了720度,把他向外摔了出去。

林宏摔倒在地,精神上却丝毫没有松懈,为了徐青云,他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也忘记了疼痛,又冲了上去。庞四海见他眼中露出凶光,心里也不由得一阵害怕,一下子竟然忘记了抵御,林宏又对着他的小腹处打了一拳,这一拳竟然把他打得退后十几步。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人突然出现,用右手抵住了庞四海的肩部,这才使他勉强站定。可就在同一时刻,这人暗暗地在庞四海的背部猛击一掌,庞四海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朝后倾倒了下去。

他身后这人扶住了庞四海的身躯,林宏这才看清此人便是聂峰。聂峰说道:“小畜生,你居然下手如此之狠毒啊!四海,四海,你怎么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庞四海说道:“聂师哥,这小子在这里调戏青云师妹,我看到了这一情景,想要阻止他,却不料他对我下了毒手,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我今天就得丧生在这小畜生手下!”林宏听了这一席话,顿时大怒道:“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想要对青云师妹图谋不轨,却来诬陷于我!”

聂峰说道:“你少冤枉好人,到了师父面前,真相定会大白!”林宏心道:反正我没做亏心事,若把事情捅到师父那里,惩罚的也必然是他们!于是他便说道:“走就走!”

聂峰到来以后,就有一众弟子围在了他们旁边看热闹,这时他们便围着这几个当事人向偏殿走去。眼下已经差不多八点钟,师父和师娘他们早已在偏殿准备了。

来到偏殿之中,上官秉天见庞四海口喷鲜血,身受重伤,而徐青云则披头散发、林宏鼻青脸肿,便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庞四海抢先说道:“师父,林宏这小子调戏青云师妹,被我看见,我本想上前阻止,却被他打成了重伤。请师父为弟子做主啊!”林宏不由得气得面红耳赤:这人说假话竟然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倒像是在说真话一般。

上官秉天面含怒色,对着林宏说道:“林宏,是真的吗?”

林宏辩驳道:“师父,是庞四海想要对青云师妹图谋不轨,弟子气愤不过才打了他,但是我下手并不重,不至于把他打成这样啊!”

聂峰在一旁说道:“师父,您别听林宏在那里胡说,我亲眼看见他把庞师弟打得口喷鲜血,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庞师弟非被他打死不可!”

上官秉天面向林宏,严厉地说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林宏,难道你连坦白的勇气都没有吗?”

林宏顿时感觉百口莫辩,结结巴巴的说道:“师父,我……真不是我。”

庞四海又说道:“师父,这小子当时直接抢了青云师妹的发簪,还想动手动脚,您看,青云师妹的头发就是被他弄乱的!您不信可以搜他的身,那发簪现在还在他身上呢!”

上官秉天对着夏守墨说道:“你去搜他的身!”夏守墨拱手言道:“是!”然后他便向着林宏走了过来,脸上还挂着一丝邪恶的微笑。他在林宏的身上摸索了一下,便找到了那个玉簪。

林宏不由得说道:“你把发簪还我!”夏守墨呵呵一笑,说道:“还你?众位都看到了,林宏拿了青云师妹的发簪,所以他说的话显然是假话!”偏殿中的众弟子,见那发簪是从林宏身上搜出来的,而他又想要回那个发簪,便一致认为他与徐青云不清不楚。上官秉天和齐珊棠见证据确凿,自然也都相信了庞四海的供述。

上官秉天面向着徐青云,说道:“云儿,你是受害者,你来说说,真相是什么?”林宏不由得心中一喜:只要青云能够证明我的清白,那师父定然会重新考虑这些人的话的。

徐青云的神色间透露出一丝犹豫,然后才说道:“师父,庞师哥说的话的确是真的,林宏想要对我图谋不轨,还……还抢了我的发簪,说如果我要是不从了他,他就在本门当中到处散播我的谣言,让我无法在本门当中立足。”这一句话说完,两行眼泪便流了出来。

这两行眼泪一流出,可以说这件事的结论便是板上钉钉,再无疑问。齐珊棠来到林宏的身边,颤抖着说道:“你真的……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言罢她便拂袖而去,失望的神色布满了她的脸庞,这突发事件让她没有颜面在这宴会之上再待下去了。这一切都被林宏看在眼里,他此时内心痛如刀绞,这群聚堂里唯一对他好的师娘,如今也对他采取了放弃的态度,这不亚于失去父母给他带来的苦楚。

但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一切。自徐青云说完那一番话以后,他就完完全全的明白了,一切都是大师哥他们这一帮人设计好的圈套。从上官雪儿见到他开始,这个阴谋就悄然展开了:上官雪儿领着他到食堂吃饭,让他被夏守墨打了一顿;紧接着徐青云登场表示同情、博取信任,然后把那个作为罪证的发簪交给他,并约他七点半见面,把他拉到这个大局之中;最后再由聂峰和庞四海出面,来达到冤陷自己的目的。眼下自己犯了两条门规,做了两件错事:一是对女弟子图谋不轨,二是打伤同门师兄弟。有此两条,他被逐出师门是肯定的了。

上官秉天说道:“林宏,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师父,你今晚就给我滚出群聚堂,越快越好,我们还要过除夕呢,别影响我们的心情!”林宏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但他又担心起了另一件事:本门门规当中,要求女弟子必须保持贞洁,否则就会被逐出师门。他想着,虽然徐青云也参与了陷害自己的阴谋,但她毕竟只是个弟子,想来定然受到了来自上官雪儿和夏守墨等人的威胁,若她也被逐出师门,自己心中的滋味则更为难受。

事实上他猜的是对的。从众弟子的传闻当中,上官雪儿了解到有一个女孩和自己的美貌不分轩轾。她自幼便目空一切,也自负美貌,如今听说有这么一个人敢与她分庭抗礼,便决定好好的整治她一下。于是她拉着夏守墨找到了徐青云,对她说道:“徐青云,听说你最近的表现可不怎么样啊,我爹爹想把你逐出师门呢!”徐青云知道这个小师妹向来颐指气使,而且说的话在师父师娘那里很有分量,立马恳求道:“小师妹,你能不能帮我和师父说说好话,别让师父逐我出师门啊!”上官雪儿便说道:“那你得听我吩咐。”然后她就要求徐青云端着馒头去找林宏,并把发簪交给他,还要在偏殿把罪责推给林宏。徐青云何尝不知她想要收拾林宏的意思,但她面对着师父的女儿,又能怎么样呢?她出身于贫民家庭,母亲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为了让她有个好的出路,便向家中的亲戚借了银子,把她送到这里来学习武功。她如果就这样被逐出师门,那么便是辜负了父亲对他的期望。思忖了片刻,她便答应了这件事。

林宏面对着上官秉天,拱手言道:“师父,弟子伏法认罪,我错了,但在我离开之前,还想再求您一件事情!”上官秉天闭住了双眼,背对着他,言道:“你说!”林宏跪倒在地,头触地面言道:“弟子贱命一条,做了错事,但青云姑娘还是清白之身,而且她是受害者,请师父不要逐她出师门。这是弟子的最后一点心愿了,还希望您能够答应弟子。否则弟子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上官秉天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你走吧!”

林宏缓缓站起,眼中还浸润着泪水。他用袖子擦了擦,望了徐青云一眼,只见她面色微红,躲开了自己的目光。他也没再说什么,就走出了偏殿。

他刚一走出偏殿,就被夜色的那股寒气包围住了,身体的寒冷,外加内心的寒冷,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绝望之感。一天之内,他被这么多人连续的算计,而且被算计了之后还为算计他的人求情,这天下还有他这样的傻瓜吗?恐怕不多了。这世上,聪明的人多,而像他这般愚笨的,倒是凤毛麟角!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宝剑和灰色的道袍整理在了墙角,又换上了他那身破破烂烂的叫花衣服。他来的时候就身无长物,走的时候也什么都带不走。

他独自一人向着群聚堂的大门走去,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偏殿方向有了琴瑟和鸣之声,想来那殿中必然是金碧辉煌、歌舞升平,而他所面对的,只有一个空寂寥廓的夜。这天晚上就连月亮和星星都不是很明显,相比数十日前那明媚的月光和动人的情感想象来说,眼下他面对的只是一片黑暗罢了。

他站在群聚堂的大门口,还期待着一点什么,久久不肯离去。这一晚,连守门的弟子都去参加宴会了,因而他站在门前也没有人管。他本意想着,师娘或许会来送他,尽管他伤透了她的心,但她是那么善良,或许会对他动一些恻隐之心呢?况且即使师娘不来,他刚才还为徐青云求了情,她心中有愧,或许会来送送自己呢?

他在那大门口站了有一个多时辰,也没见到一个人影。这时的他,已经不再对这两个人抱有希望了。师娘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徐青云对他的情意也只不过是虚情假意、被迫而为,或许还巴不得自己离开呢。因此他没有再做停留,缓缓地推开了群聚堂的大门,走了出去。

他刚一出大门,就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轰鸣,原来是空中烟花的声音,纷繁绚烂的烟花在天空当中扩散开来,形成了一道光彩夺目的风景。烟花照亮了林宏的脸,但那张脸上的表情却不是喜悦的,而是心酸与凝重、悲哀与痛苦相融合的一种奇怪的表情。与此同时,一阵阵鞭炮炸响的声音从偏殿的方向传来,显然此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了。林宏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不由得喃喃说道:“爹,娘,新的一年已经到了,你们在天上,一切都好么?孩儿无用,不仅没有学成武艺,还连连遭人陷害,以致被逐出师门。新的一年,对于他们来说是快乐的,可对于我来说,却是新的恓惶啊!”

他慢慢的擦干泪水,不由得骂了一句:“过你们他妈的新年吧!如果你们过得心安理得,就证明你们他妈的根本不是人,一帮禽兽!”骂了这么几句,他突然感觉自己心里澈亮了,因为他不是被灰溜溜的逐出师门,而是脱离了一个由禽兽组成的群体。这倒成了他新的一年值得庆贺的事情。

他仇恨着夏守墨,仇恨着聂峰,仇恨着庞四海,仇恨着所有那些欺负他、污蔑他的人。他也怨恨着那些他爱着却不爱他的人,诸如上官雪儿、徐青云之流。他也怀念着那些给予过他帮助的人,比如给他野菜吃的那对母女,比如关心他的师娘齐珊棠。短短十几天内,他仿佛尝尽了人生百态。而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仿佛离他很远了。他现在有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他在一片黑暗之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群聚堂。群聚堂周围少有人烟,且处在树林的包围之中,因而静谧得有些可怕。

他心中思索着:现在自己应该去哪呢?回到那个村庄去找那对母女吗?不成,她们已经很困难了,自己再去岂不是给她们找麻烦吗?回洛阳找叔父和哥哥吗?不成,自己现在武功没有练成,回到京城那危险之地,恐怕要丢了性命。再说,就这样去投奔他们,还要仰人鼻息,受人冷遇,而且可能还要连累他们,这决计不是一个好去处。经历了一番冥思苦想之后,他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想不到,这天地之大,竟没有我容身之地。”

他又仔细思量了一番,自己眼下连吃住的地方都没有,不如到洛阳城中,先找一份营生做做,挣些钱财,有口吃食,再作打算。

打定了这个主意,他决定趁着夜色赶路,尽快的进入洛阳城中。他没吃晚饭,午饭也只吃了徐青云的那个馒头,如果不赶快赶路,恐怕他又会饿的没力气了。想到徐青云的那个馒头,他不由得还生出一种感激之情,尽管她骗了自己。嗨,骗就骗了吧,谁让自己喜欢她呢?

他还暗自盘算着,明天一早他到达洛阳城中,还可以找个营生,哪怕就去餐馆里当伙计也行。到哪不能谋条生路呢?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眼下只要先能活下来,就不怕没有报仇的机会。于现在的他而言,父母之仇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打斗之声。已经是后半夜了,而且又是除夕夜,什么冤仇非要在今晚平息呢?他一时好奇,便摸索着走了过去。然后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向外张望。

此处光线晦暗,他隐约间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柄木剑,背上背着一个木篓,正与两条大蛇缠斗着。那两条大蛇体型硕大,尤其是两只眼睛大的吓人,但那人却能在两条大蛇之间盘桓自如。他手中的木剑也是威力不凡,每一剑击出,都显得劲道奇大。他不由得暗暗称奇,心道:看来江湖之中真是多有能人异士,像这样的两条大蛇,我看着都觉得害怕,他居然不慌不忙,来去自如,这真是太难得了。

又过了十分钟,那人以极快的身法躲开了两条大蛇的夹击,然后他手臂一抖动,十几道剑花闪烁开来,分别劈在两条大蛇的头部,那两条大蛇立时倒地而死。林宏一看这剑法,不由得一惊:这不是“月上清风”剑法吗?

那个人用木剑刺穿了两条大蛇的腹部,只见两大团黑色的东西分别从蛇的腹内掉落了出来。那人把两大团黑色的东西装入了木篓,然后又把木剑插在了腰间。

这时,只听得那人朗声说道:“那边的朋友,出来吧!”林宏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自己,便从自己躲藏的大树后面走了出来。然后躬身说道:“在下偶尔路过此地,不意看见仁兄大显身手,甚是佩服,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如何?”这个时候,因为距离较近,林宏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英俊青年,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似乎颇为平易近人。

那个人笑了笑,说道:“小兄弟今年多大了?何以独自一人行走在这荒山僻野之中啊?”林宏说道:“小弟林宏,今年十四岁,原本是群聚堂的弟子,不意被本派弟子陷害,因而被逐出师门。眼下正无去处,便想到洛阳城中寻一份营生,不意在此与兄台不期而遇。”

那人见他如此坦诚,便笑着说道:“我叫张贵阳,年长你七岁。家中妻子生病,本来是出来寻找一些药材的,却不料遇到了小兄弟你。我家就在附近,你便先到我家去坐坐,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赶路可好?”林宏看他盛情邀请,自然不便推却,又想要交他这个朋友,于是便欣然答应,与他一同结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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