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凌用最大速度直奔合欢楼,没想到还是慢了。
牌匾用檀木制成,散发出淡淡檀香,虽事过三月,然而合欢楼仍是华丽至极,可想当时的宾客盈门。
只见,楼身两侧红色牡丹簇拥,不显华贵,反而更显邪气,再见高处,阁楼井然,彩绸披挂,气势非凡。
洛凌顿了顿,迈过木雕花门槛。他蹙了蹙眉,掩着鼻子细细打量着楼内。
底楼由几十根上好的松木支起,松木上雕着金色花纹,散出淡淡鎏光,桌上还放着几盏未饮完的茶。很明显,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茶都未曾饮完,便匆匆离去。洛凌下意识用手触摸了那盏茶,冰凉至极。他忙放下茶盏,匆忙跑上二楼。
洛凌不敢断言这合欢楼是否只他一人,气氛近的可怕。洛凌屏气凝神,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快了几声。惊鸾在腰间不安的抖动着。突然,洛凌抽出惊鸾向身后攻去,身后那人没料到洛凌竟如此警觉,待到剑抵咽喉处,已是慢了几步。
“是你?”洛凌偏了偏头,看着这位为他指路的好心人。
“少侠先话放下剑,有话好好说。”
洛凌从不刻意去记别人的长相,这人不过刚才为他指过路印象较深罢了。而刚才他所穿一身黑袍,而现在褪去黑袍,是位中年男子,平凡的五官,平凡的穿着,放在人堆里,洛凌也认不出。
洛凌依言放下惊鸾,问:“你为何在这?”
“实在是担心少侠安全,才跟了过来。”
洛凌刚才走的太急,倒没太注意身后是否跟了一个人。
“先去找找有什么异常吧。”洛凌对那人说道。
“好心人”点了点头,便在二楼一间一间找了起来。
洛凌走进一间棋室,正对着棋盘上棋子的摆放思索,便听见了好心人的呼喊。“少侠,这里!”
洛凌正向声源处走去,又听见了另一个方向传来“好心人”的声音,很快,四面八方都是那呼喊声。
洛凌抽出腰间惊鸾,斩断了四周的呼喊,但鬼怪们痛苦的怪叫又接踵而来。洛凌向前突刺,下一秒,便站在了“好心人”面前。
他面前的是一具尸体,鲜红的血还在不停的流,死法惨状,洛凌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洛凌还是强忍着恶心,蹲下来,仔细观察着那具尸体。
脖子被人残忍的扭断,全身上下尽是可见肉骨的伤口,大大小小,参差不齐。奇怪的是尸体居然没有脚,在尸体的手心发现一个红色的合欢花模样若隐若现,淡得让洛凌误以为只是眼花。可是下一秒,那手心的合欢花逐渐变大,而尸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扁平下去。
合欢花正在以尸体为养料快速生长!洛林挥动惊鸾想切断那爬满尸体上密密麻麻的红丝,没想到红丝实在太多,怎么斩也斩不断。吸食完这具尸体后,那么下一个目标就该轮到他了。
洛凌一阵心悸,驱动惊鸾想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可这合欢楼的大门,柱子,墙壁上都爬满了那红丝,出不去了。现在洛凌可谓是这合欢楼中待捕的鳖,身后的红丝如潮水般涌来,洛凌舞动惊鸾尽力抵挡这排山倒海的攻击,好在惊鸾的剑压强势,二者不相上下,都没有讨到好处。
突然,洛凌怀中的合欢扇兴奋地抖动起来,下一刻便飞了出去。洛凌一怔,起身去追,合欢扇在漆黑的长廊中发出淡淡红光,如一只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洛凌一步步向合欢楼深处走去,奇怪的是这里居然没有红丝。不等洛凌思索合欢扇便在一处石门前停了下来。
合欢扇带他来,只能有两种情况,第一,这合欢扇是合欢楼楼主的法器带他来这里,肯定是楼主的意思,而楼主如今却不见踪影,生死未卜。第二,合欢扇被人动了手脚,诡异的合欢楼,神秘的红丝,反常的合欢扇,这三者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
洛凌一阵恶寒,这接二连三的命案,凶手到底所图何事?洛凌借着合欢扇散发出的微微红光,看清了石门上所刻的内容。
“鬼就在你身后。”
洛凌一惊,挥动惊鸾向身后全力打去,没料到身后之物修为高强,堪堪躲过了那一击,让洛凌打了个空,洛凌回头望去,瞧见黑袍之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洛凌瞳孔猛缩,眼前这位是之前的“好心人”,或是合欢楼楼主,亦或是左丘!他们不,应该是他一直在他身后。
“恩公果然才智过人。”洛凌恍然大悟的眼神被左丘不着痕迹地捕捉到了,笑了笑。
如此,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破庙前的求助,好心的指路人,合欢楼的异象,不过都是眼前人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恩公是从何处起疑心的呢?”左丘收回漂浮在石门前的合欢扇,说。
“你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就从你与那黑衣人争夺合欢扇起。”洛凌补充说道:“我抽出惊鸾时,绝境的黑衣人,眼底的诧异让我确信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把极品神剑,而你神态自若,按理说修为低下的灵者应该不会知道那么多。你说我修为高强,让我送合欢扇至合欢楼,可你那一身华贵的打扮,请一个绝境灵者应该不成问题。为何要请求荒山破庙前一个一身破烂的乞丐?因为……我手里这把剑啊,你应该之前见过他吧。世人皆知合欢楼楼主广纳天下珍品,而你盯上了我的剑,凭借你多年的珍藏经验,在小树林里,你一眼看出这把剑的不凡之处。而破庙前,我拔出惊鸾,让你彻底确信。绮罗衣坊里,众人皆是想一睹绮罗姑娘的芳容,而你,你的目光可一直跟随着绮罗腕上的紫绫纱。前段日子,合欢楼楼主可是到处放榜,求紫绫纱,奖励……嗯……十万两黄金。你并不知晓紫绫纱在绮罗手中,并且你说你是侗阳左家的公子,可是,左家唯一的独子去年不是把腿摔断了吗?”
洛凌越说“左丘”便越是慌乱,面前这人的洞察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住口!你给我住口!”“左丘”烦躁地挥动合欢扇向洛凌攻去,洛凌抽出惊鸾从容的接下攻击,慢悠悠的说。
“街道上空无一人,很多房屋也破旧不堪,布帘也灰蒙蒙的,就连很多房屋门口也有一层厚厚的灰,说明这里没有人居住。可为何这整条街还住有一个人?后来的那具尸体一开始真让我误以为那是你的,仔细想想,不对劲。我查看过那具尸体,手心的那个合欢花是你干的吧,可是尸体右手的小拇指还在啊。”
“左丘”突然有一种所有的秘密都被眼前这人看穿的想法,但很快他又打消这个念头。他气极反笑,道:“继续说啊,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洛凌与他拉开距离道:“你给我指路时,我便注意到了那双藏在黑袍中的右手,除非是有什么异常,不然遮遮掩掩的做什么?而在合欢楼中,我才清楚的看到你的右手小拇指,是被人砍断的吧,所以,你是侗阳左家二公子左桓。”
“左丘”突然笑不出来了,他狠狠地盯着洛凌。大喊道:“住口,混蛋!”
洛凌无辜地笑了笑:“可是你让我说的呀。左丘是左家嫡长子的名字,大概是因为你是左家不受待见的姨娘所出的庶子,左丘经常欺负你,甚至砍断了你右手小拇指。而你,为了报复,折了他两条腿,你却还不解恨。暗用秘法以他指尖血为祭,永受合欢花诅咒,这也是那合欢花图案开在手心的原因。我猜如果外面那些红丝是你的话,你也不必引我来这里,所以,你没想到,在献祭的时候出了事故,左丘的怨念太强,而那些红丝其实是左丘指尖血凝结而成的。接二连三的命案是你做的吧?你杀了那些活人以缓解他的怨念。可是,不杀了你的话,那些怨念怎么会停?若是我没有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你想杀多少人来平息左丘的怒火?”
“你……你是什么人?”左桓感觉到了面前人的恐怖。
洛凌笑了笑,道:“取你性命之人啊。”继而又补充说,“谁让你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东西呢?”
“你真以为左丘有你说的那么可怜?左家那群畜生让我在左家受尽了欺辱。他们甚至对外宣称没有我这个人。世人只知左家有一嫡子,聪颖机智,屁话都是屁话。左丘那小心眼,看我天赋在他之上,平日里对我做尽了恶事,他斩了我一根小拇指,我确实想报复他,所以楼梯上我撞了他一下,没想到竟害得他折了双腿成为废人。从那之后,他对我更是变本加厉,还想取我性命,我不得已才……”
“你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当我不知道?不得已还用秘法,让他永世受苦。你以为你多慈悲,为了一己私欲,让那么多不相干的人丢了性命。”
“我……”
“如今你又何必顶着左丘的脸?恶心。”
左桓撕掉人皮面具。洛凌在看到左桓真容时吓了一跳,那不是洛忍得力部下之一吗?
洛忍的部下,他自然是见过的。洛忍在无境大陆一手遮天,这也是为什么合欢楼一事上面没有追究,而左桓一个庶子,哪里来的秘法?自然是圣德仙君洛忍给的啊,而洛忍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人!
身后传来爆发性一掌,待洛凌察觉时已经迟了,这里不止他和左桓,黑暗之中还有一人,而且可以确信这人是洛忍的人。
突然,身后传来爆炸声,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洛凌眯了眯眼向后望去。
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挡在面前。
逆着光洛凌瞧不真切,只依稀辨得出是一女子。那女子一袭红衣似火,巨大震动造成的狂风把她的大袖吹得鼓鼓的,墨发也肆意的随风飘扬,好似升了羽翼,要向上飞去。
那女子也转了个身,缓缓向洛凌走来。妩媚多情的丹凤眼,定定向他看来,弯弯的柳叶眉,樱桃小嘴似笑非笑,纤细白皙的手腕,戴着一串铃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如黑夜中绽放的罂栗,使人沉迷的同时,那娇艳的美人骨也能绞杀人于无形之中。
“林挽?”洛凌迟疑了一会儿,面前这位是顶着林挽的一张脸,可那周身的气质大变,连话也少了不少,根本不似他了解的那个林挽,但洛凌并不拆穿,只是放在心里默想。
林挽点了点头,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林挽才开口道,“你没事吧?”
洛凌摇了摇头,虽知晓面前的不是真正的林挽,可毕竟刚刚也救了他,并没有恶意,最重要的是那人给洛凌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是……重逢的故友。
“多谢了。”不想多做停留,洛凌抽回惊鸾,道。
“举手之劳。”林挽淡淡开口。
洛凌向外走去,路过林挽时,他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气,很熟悉,但他也想不出来是在哪里闻到过。他只是头也不回的走过了那人,鬼迷心窍般,他回头望向了那人,发现那人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望着他。洛凌内心一阵心悸,连忙转头,匆匆离开了合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