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两人出了大宅门后进了侧院,牵出来一匹花斑马和一匹黑骡,忍痛赶着夜路,天亮后,两人已经来到了亳州府的集庆军所在区域了。
林子里的小溪畔,牛二躺在一块黄土色的细水石上,夹袄和挡裤,湿漉漉的和杨林的衣服一起摊在溪畔青草地上晾晒,花斑马和黑骡在不远处静静地吃着嫩草。杨林侧身斜靠在一棵柳树上,他的背上有一条一掌长的伤口。
牛二身上也有四道刀口,所幸都在前面,自己还可以躺着。牛二在想着昨夜的搏杀,四条伤口血淋淋地告诉自己,江湖路就是鲜血铺就的:第一个刀口是牛二刀刺右手边那人的脸颊上时,对手的左手刀正好横在身前,被刀扫到了上腹,第二个伤口,是自己一拳砸向对手时,对方一刀捅了过来,幸亏自己侧了下身子,第三次中刀,是被一个人偷袭,当时自己正因为杨林的受伤狂叫而分心,最后一刀,是那个看起来,笑眯眯人畜无害的员外带给自己的,当自己抓着员外的发髻往台阶下走的时候,员外边喊饶命、边向自己递出了刀子!
“你为啥不在照壁上留下你的名字!”杨林又一次问牛二。
身畔的溪流汩汩的带着野草的清、闲花的香,流下的血和遥远的思恋缓缓地淌走。
“你的金疮药很不错,我的伤口都不流血了!”牛二又一次答非所问。自己对出名没啥想法,本来走向江湖就是为了给左邻报仇,这一次,新交的朋友杨林想一鸣惊人,自己就成全他吧。
“你就是个憨驴!”杨林在树下愤怒得撇嘴骂着,脸上的伤口因为骂声牵动,痛的肌肉跳动起来。
“哎,我看你武艺高强,莫不是练过”牛二好奇道。
“嘿嘿,那当然。我十岁时,家里穷,活不下去了,就把我送给了嵩山少林寺,当了有三年小沙弥,那里的和尚都练武。后来因为知客僧打的我受不了,我才跑下山来的。”杨林缓慢叙述着。“我一看你动手,就知道你没练过武艺,待我伤好些,我教你吧。”
“如此就生受了。”牛二满心感激道。秋风飒飒,花马和黑骡不安地停下吃草,“恢恢”的嘶叫几声,牛二仰身而起,窜到溪岸边上,飞快地拾起衣服,胡乱的穿在身上,杨林也着急忙慌地套好衣服,两人刚刚收拾停当,敌人就出现了。
林子里影影绰绰的浮现一些人影,一道道被秋阳反射的兵刃寒光,在稀疏的枝干间跳跃着,牛二对杨林略微阖首,手一指溪畔上游,当先握刀前行。
树林里交手不能骑在马上,不然就成了活靶子了。二人也只有舍弃了刚到手的坐骑。牛二迷眼对着一道反射光出现的地方,躬身怂背,两腿小步连环,直行!
刀光一闪,牛二的右前方出现了握刀的对手,一个大宋厢军,战襟元盔,黝黑的手握着雪亮的刀,狰狞的脸上,一双猪泡眼看着猎物一般,盯着牛二。“贼厮鸟,想往哪里逃?”牛二没想到怎么会出现了官军,要抓也是捕快衙役来才对啊?可现在也不是搞清楚的时候,逃出生天才是正经。
牛二沉默无语,身子望左一晃,对方手动的刹那,低身滚下,“噗”的一刀,没入到了对方的小腹中,接着翻腕一搅,对方倒在地上。此时,杨林也和对方对上了,只听杨林呼喝连连,落叶、断枝、血点,四下飞溅。牛二知道形式危急,蹲身略过倒下的人体,顺手抄起对方的手刀,左短右长,往前冲。左右又出现两个官军,牛二双手刀影纵横,左刺右挡,再次放翻了对方,枝叶摇晃间,五六个厢军同时出现在眼前,牛二知道自己选择的逃脱路线完全不对,正好撞进了对方的来路上。
“怂”牛二没有了退路,惶急中大喝了出来,杨林的呼喝打斗声也越来越近,死就死了吧,反正到现在也不亏了。牛二状若发狂,左右手交叉一换,团身向前滚了过去,拦截的厢军大多一症,还没人看到过,厮杀中有人主动倒在地上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付。
草叶翻飞间,刀光连闪,厢军人虽多,但是树林间枝叶繁茂,障碍太多,厮杀起来,人排不开队形,又加上牛二滚在地上,刀子伸出来,像个刺猬一般,体积小还动个不停,一时间,招呼不到牛二身上,正面相对的厢军,往往一刀还没有砍实,牛二又滚了过去,自己的下三路还一直中招。“贼厮鸟、贼配军、憨大、入你娘”之类喝骂不绝,只听见,牛二左一刀“噗”、右一刀“泚”,夹杂着“怂~怂”之声不断。
杨林随后也紧跟过来“莫要恋战,大虫,快走!”杨林长刀劈开拦路的两人,向牛二招呼道。
“你先走,我随后抵挡”牛二闷声回答。
“你走,憨大!我是长刀!莫要当误,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杨林已经急的跳脚。
“好”牛二知道,自己如果不跑,杨林也跑不掉。于是矮着身体,向着左方树林里跑了过去。杨林挥舞几刀,也紧紧跟进。树林里越进入越暗淡,杂草也远比外边的繁茂,牛二喘息着,胸闷耳鸣,渐渐地步履蹒跚,眼前金星闪闪,“噗通”一声,滚进了一蓬荒草之中。
阴暗的树林深处,寂静无声,杨林也早已和牛二跑散开来,厢军的追兵暂时也没有出现,昏迷的牛二躺在杂草中,不知是一时还是良久,猛然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双绿色的眸子。牛二浑身疼痛,但是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这是一只野兽,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牛二忍着痛,努力一点一点绷紧身体再放松下来,这是牛二这么多年来,自己摸索出来的煅体办法,暗暗攒下一些力气,趁着这野兽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双手成环抱,猛然扑了过去,身体紧紧压在野兽的上面,双臂死死抵在野兽的脖子。
这是一头老狼,狡诈多疑让它错失了良机,牛二喘息着,狼头挣扎着,“啊~~”一声悲怆的怒吼声中,牛二腾出一只手,握拳砸向狼头,“噗噗”声不绝,老狼终于被打晕了过去,停止了挣扎,牛二不敢停手,乘机翻身,单腿跪立,两手端起狼体,往自己膝盖上一砸,狼腰断了,到此,牛二才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牛二躺在草丛中,胸口起伏不定,全身上下火烧火燎,牛二知道,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以后的麻烦会更大,好在这么多年,自己也伤习惯了,一般的草药还认识,恰好,自己躺着的草丛就是一味外伤用药。
不知过了多久,牛二满嘴都是咀嚼草药的苦涩,外衣都给了身上的缠伤所用,黑沉沉的夜色里,牛二跪在草丛中用刀割开老狼的脖子,抬起狼头,一点一点的吮吸着狼血,呕人的腥臭味弥漫着四周。
好在都是外伤,骨头没有断,牛二在心酸中有些安慰。必须马上找到杨林,自己晕倒后,肯定是杨林引开了追兵!
如果杨林被抓,会在哪里?牛二思索着,现在不可能是被连夜带走的,肯定还是在小溪畔,哪里还有不少厢军尸体和伤员,不好移动,只有那里,还适合宿营。杨林一定会在第二天才会被押走。
想到这里,牛二,破开狼腹,卸下一大块比较嫩的狼腹肌肉,坐在草丛里慢慢咀嚼着,漆黑的夜林子里,伴随着“咯吱咯吱”声,牛二像一头真的猛兽,压抑着周围的生灵。
良久,牛二认为自己恢复了一战之力,于是,牛二脱下挡裤,只穿着一条滴鼻裤,把挡裤系在腰围,手刀插好到后腰带上,掂着剔骨刀,按照模糊的记忆,寻向溪畔而去。
远望去,溪畔有两堆篝火在燃烧着,牛二细细地观察着,还剩下十几个厢军,看来今天来抓自己和杨林的是一队人。一队三十四人,一队长,三个什长,白天死了十六个,还有十八个才对,现在怎么只有十四个?杨林果然被抓住了,可能已经被打的昏迷过去了,被捆着手脚丟在了篝火旁,一眼可见。
牛二想马上冲过去,理智又让自己放弃,牛二想:自己没有被抓,厢军为防被自己,也不会就这么大意,除了一个打瞌睡的站哨以外,没有安排陷阱!
直觉,牛二直觉发现不对劲,想到这里,牛二在外围,划着大圈走了一圈,果然被牛二发现了四个暗哨。
“噗呲、噗呲”牛二爬着接近,一个一个的解决了暗哨。然后又在身上扎了些杂草,慢慢爬向篝火,先从哨兵的背后接近,利用火的阴影,牛二像一头狡猾的老狼,蹑手蹑脚地爬过去,伸出手臂,死死勒住哨兵脖子,一刀插进哨兵的太阳穴。哨兵痉挛着,屎尿齐出。
血腥味慢慢弥漫在营地里,牛二心虽急,人不慌,就这样,十八个厢军,全部被牛二给一一刺杀!
天空有了一些淡淡的灰,牛二知道,问题暂时解决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