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榻上连续趟了一个月,转眼就到了冬至。大梁城鲜少在这个时节会下鹅毛大雪,可偏偏今年尤不寻常,抬眼即可见到外面银装素裹。
我怔怔的坐在软垫上,手里捧着奶妈刚刚替我装好的暖手炉子,望着墙上的一幅画发呆。画是出自严梓君之手,画上山与水静谧安详,一旁题了两行小字: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
严梓君是少年天才,六岁就能吟诗作对,九岁拜师于画圣门下,二八年华高中状元。正当众人以为从此仕途不可限量前途似锦,可偏偏严梓君剑走偏锋,不爱官场沉浮,与他的画圣师傅一般,尤爱钟情山水。
年少轻狂,但严梓君有狂的资本,画圣于前两年仙逝,作为画圣唯一的亲传弟子,严梓君的画也是千金难求。而我房内的这幅,是去年严梓君来顾府做客时所画。
记得当时他青衫一人,肤色莹莹如玉生辉,凤眼微微朝上斜飞,执笔绘墨,眉眼专注。若不是大哥与他是同窗好友,我也挨不到近距离观察他,严梓君长得确确实实犹如谪仙一般,也不枉大梁城内的媒婆们心心念念记挂着他。
画一作完,卫姨娘便第一个向父亲讨要,按理妾室是不能登堂入室,更没资格在宾客前抛头露面。奈何我家实属另类,母亲也正巧受风寒不便出来,卫姨娘理所当然的接替了一切。
“此画是思忆家师有感而作,家师曾说顾懿天姿聪慧,若不是先前收了我为弟子,他老人家想必定是要收顾懿为徒的。”严梓君放下笔墨,修长的手执着画的两端,挑眉睨着卫姨娘,语气冷漠的问到,“如此,顾二夫人觉得这画是放到你好那还是别处好?”
卫姨娘是个善于眼色的人,知道严梓君不喜自己,便插科打诨说了几句旁的话,算是转移了话题。我以为那画不是挂在父亲的书房里,便是在大哥那,最不济是放在库房收藏起来。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画最后的落脚点居然是我这里。
“想什么呢?”大哥意气风发的从门外进来,边说边解披风,一旁的侍女立马上去接过,将落在披风上的鹅雪在外廊抖落后再挂到朝服架上。
“一进来就见你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喝药喝傻了。怎么,有心事?说与大哥听听!”
“是药三分毒,我要是再喝上几个月,估计离大哥口中的痴傻样子八九不离十了。”
“你呀你呀!”大哥略微冰凉的食指在我额上宠溺得点了点,“等过了年,阑儿就九岁了,女儿家的心思大哥是愈发猜不了了。”
“我能有什么心思,还不是希望父亲大人少抓我小辫子,我也就少受几回家法。”
话刚说完,大哥“噗嗤”一声很不给面子的笑了,我正想驳他几句,书南急匆匆跑了进来。
“少爷,严府派人回话了,老爷让你立马过去。”
大哥神色一变,接过侍女递与的披风,边系边大步往外走。在榻上躺了一个多月,许多事我已然慢了半拍,就好像现在,大哥疾步离去,我却不知是为何事。
我连连唤住了书南,“书南,父亲找大哥是为何事?严家派人来又是什么情况?哪个严家?”
书南一脸苦瓜相,语气求饶道:“小姐您就饶了书南吧,书南一个下人哪里知道什么。再说,大公子身旁还得有人侯着,书南就先下去了。”
“不说实话是吧,好!我听说你喜欢春瑶姐姐,明日我就向母亲提议,也算了却你一桩心事。”果然,书南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焉了,步子顿时停在那里。我暗暗发笑,嘴上却是一点也不马虎,催促着他,“既然大哥身旁少你不得,那你就快过去吧!”
“小姐!就您会借着春瑶来拿捏书南!”书南一副我太难了,开始回禀他所知道的。
我刹一听父亲居然让媒婆去严家给大哥说媒,我还怀疑消息是否属实,可转而一想便明了了。
等过了年,大哥就是双十之龄了,这个年纪还未娶亲的已是少数,前几年也有不少媒婆上门想给大哥牵桥搭线的,但全被父亲以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拒绝了。以父亲的脾性,想必是想寻一门高门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