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以前我对父亲还抱有希望的话,现在则是一点也不剩了。或许曾经我还渴求过父爱,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关心,也能让我雀跃欣喜。如今,父亲对我都及不上他对家仆,若不是身上流着顾家的血,他也许都不愿与我说上一句话,如果有选择,他怕是情愿没有我这个女儿。
我麻木得跟着一群人往祠堂走去,屋外已经开始化雪,屋檐上一道道凝冻起来的白练横空悬下,犹如一条条飞流直下的三千尺。这般冷的天,父亲却不曾注意我只是身着两件薄裳,若得了风寒,又该说我浪费府上的银两。
若是金乌照着,身上还不至于像被冰冻着,可一旦到了墙下廊道这些阴影处,我的身子仿佛被扔到了冰块之中,就连呼出去的气都是带着冰霜的。
“你今日怎么不去学堂?”
突然出现的蔡衍让父亲驻步停下,我不知父亲是否知道蔡衍的身份,但他对他是不曾对我有过的关心,以及和颜悦色。甚至,父亲还上前一步掸去他肩头的玉簪花的花瓣。
自从上次误送有毒的饺子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蔡衍了,也只能从大哥口中知晓他今日做了什么,亦或去做了什么。一阵寒风吹过,我不由自主得哆嗦着,就连牙齿也上下排的打着架。
忽的,凛冽的风被挡了过去,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披上了披风。我仰头一看,正是蔡衍将他的毛裘披在我身上,我的视线恰好能看清俯身下来的他。眼前的这张脸,与蔡昭有八九分的相似,双目如星,眉梢传情,同样是俊挺的鼻子,唯一不同的是,蔡昭的眸子带着一股桃花妖的魅惑,蔡衍则是子夜寒星的清亮。
蔡衍对我的一番好意极招父亲反感,在父亲还未开口责怪前,他率先说到:“义父,星阑做错事固然该罚,可这寒冬腊月,万一落下了病根,将来如何侍奉得好二殿下。到时二殿下责怪,岂不是与父亲的一片良苦用心所相悖。”
这话说得极贴父亲心意,自然父亲也不再过问这件事,要不是蔡衍提醒,只怕他记不得我还是蔡昭的未婚妻子,一颗能用到要紧处的棋子。出了这个插曲,父亲对我稍微宽厚了些,吩咐家仆解下我手上的绳索,让我不至于像条没有尊严的野狗。
毛裘上还遗留着玉簪花的幽香,顾府从来不栽这种恬静纯净的花,只栽牡丹与月季,并不是这两种花俗艳,而是少了玉簪的“高情惊上界,恬静立凡尘”的纯洁。梁国的民众素来喜欢牡丹的玉笑珠香跟富丽堂皇,“花开时节动京城”的国色天香。
在我的记忆里,昆亲王妃是大梁的才女,个性典雅素净,尤爱此种花儿。喜欢冬季咏梅作诗的文人雅客,除了城隍山的大片梅林,便是向往昆亲王府的那一处玉簪花林。蔡衍披风上的这个味道,想必今天去了王府,还驻留了有段时间。
“谢谢三哥。”
离开前我出声道谢,蔡衍只是敛着一对清亮的眸子沉默不语,我连朝夕相处的棋儿都不知想法,更别说猜透只有匆匆几暼的蔡衍了。父亲对我拖拖拉拉的行事很是不爽,恨不得将我吊着立马牵到祠堂,原本就对我没好脸色的他更加阴沉。
我对蔡衍抿嘴笑了笑,抓紧毛裘就直往祠堂的方向走去。祠堂平常极少人至,除了家仆天天在这里打扫外,基本上无人来此,除非是犯了天大的过错,才会到这。祠堂里只有两盏灯烛燃着,只因这里摆放着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说是不能太过敞亮,会折了各位先辈在阴间的福报,所以祠堂里一天到晚都是光线昏暗。
我刚踏入祠堂跪下,一股压抑的感觉不由而生,不仅幽暗还凄冷。也不知从哪刮来一阵极冷的风,吹得人后背的毛孔不由得竖了起来。
“我自知对你太过严苛,以至于你不管不顾坏了懿儿的婚事。如今我也不想责罚与你,再多的家法也抵不住你一颗祸乱的心。为父苦心经营,却毁在你这一步上,你知不知严家在这个局里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