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凹墙”内部,彼特就立刻出声喊道:
“亚廉,亚廉,我回来了,你休息得....怎么样?”
后面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已经靠近墙角的彼特,凭借屏幕蓝光的照射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两块白色立体上正满头大汗、眉头紧蹙、蜷缩成了小小一团的身影。
急忙快走了两步来到亚廉身旁,彼特蹲下身就一把撩开了对方已经被汗水沾湿的额发。
宽大的手掌刚一贴在小男孩光洁的额头上,就一下子被那灼热的温度吓得弹了开去。
不明状况的彼特情急之下使劲晃动着亚廉的身体,语气急切地喊道:
“亚廉、亚廉,你醒醒!”
见对方完全没有一点反应,彼特低下头靠在亚廉的胸口处,瞬间就被对方那猛烈如浪潮的心脏鼓动声给惊住了。
耳膜生痛中,彼特低声呢喃着:
“这、这得是多快的心跳啊,天哪,亚廉!你怎么了,醒醒、快醒醒!”
这下,躺着的亚廉终于有了些许反应,浓黑的眉头如裂谷般紧紧皱在了一起,像是正在努力抵抗着什么东西。
彼特趁势用手使劲拍打着男孩的脸颊,见对方似乎又有了反应,更是连连在亚廉耳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亚廉,亚廉....”
突然,小男孩痛苦地从嘴中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渍,灰色的囚服衣领上顿时乍现出一朵鲜红的血花来。
由于呼吸气管被口腔中倒流的血液呛到,亚廉猛烈地咳嗽声在“凹墙”内部回荡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直让彼特脑门上冷汗直冒而出。
将亚廉轻轻扶起,一只手托在他身后,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背脊,彼特尽力想让亚廉感到舒服一些。
“亚廉,你能听见吗?慢点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快把嘴里的血先吐出来,不然又会被呛到!”
像是听到了彼特的话,亚廉虽闭着眼睛却屏住了气、大张开嘴吐出了里面残留的些许血液,眼皮下的眼珠微动,细长的黑色睫毛如蝶翼颤抖了几下后,亚廉这才渐渐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
奇怪的是,男孩缓缓睁开的那双紫色眼眸中并没有流露出一丝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怔忪恍惚之色,反倒有片刻的失落迷惘之感从那双忧郁的紫瞳中倾泻流出。
感受到对方的低落情绪,彼特不禁疑惑又担忧地出声问道:
“亚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男孩全身有些无力地躺倒在彼特怀里,眼神微动间,抬头转向上方正一脸神色凝重的彼特。
看到那一头熟悉的亚麻色杂乱短发,感受到背后那只手上传来的温厚力量,亚廉苍白的小脸上刹那间绽放出一个笑容。
努力往彼特怀中再挪了挪,侧着头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亚廉闭着眼睛,享受般呢喃道:
“终于出来了,有自己的身体真好啊,血肉的温暖和朋友的支撑都这么真实...”
一脸懵然地望着自己怀里跟着个小动物一样乱蹭的男孩,顾念着对方虚弱的身体,彼特强忍住那股子直冲脑门的肉麻之感,沉声问道:
“你刚才到底怎么了?”
停止了蹭头的动作,亚廉沉寂良久后才闪烁着目光说道:
“我没事,只是刚才一瞬间觉得自己太弱小、太无力了…就有一点难过…”
闻言,彼特终是没有忍住,用他的大掌使劲猛拍了下对方的背脊。
“严肃一点,谁问你弱不弱、难不难过了,这种话是男孩子该说的吗!真正的男人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弱小袒露于人前的!
真是,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刚才会吐血、整个人烫的都快熟了!你说,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被人打了?然后就昏过去了,所以刚才不管我怎么叫你才叫不醒的?嗯,肯定是这样,快,把那家伙的样子说出来,哥给你报仇雪恨!”
彼特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的一击,让亚廉直痛的龇牙咧嘴,他“嗖”地一下子从彼特怀中弹起,小眉毛皱得更紧了。轻揉着自己背上那片火辣辣的皮肉,暗自感叹着有了身体果然还是要承受皮肉之痛的。
痛并快乐着的亚廉调整好姿势跪坐在身下的一块白色立方体上,哭丧着一张脸转身就想和彼特大哥解释刚才自己那个古怪的“梦境”。
然而,刚一转身,一道低低的轻柔嗓音突然从“凹墙”出口那传来。
“你们...你们是在吵架吗?彼特,你...生气了吗?”
随着声音轻飘入耳中,一道美丽窈窕的倩影隐隐出现在蓝光照射的边缘处。
亚廉不查来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待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刚才在外面和彼特大哥窃窃私语、且亲密接触良久的人后,他这才把那颗高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而蹲在地上、背对着艾梅柏的彼特却是有一瞬间的僵硬,想起跟着自己进来的那个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女人,彼特深感头大。
意识到现在不是询问亚廉状况的好时机,彼特撑着膝盖有些费力的站起了身,像是要即将面对什么巨大难关一般。
转过身,不同于刚才对亚廉的怒火中烧,彼特脸上强自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对着艾梅柏尬笑道:
“哈哈,没事、没事,刚才是我太小题大做了,来、来,艾梅柏小姐,你别站的那么远了,我的屏幕光照不到你。来这边坐吧,毕竟你是客人。”
说着,彼特提溜着还保持着跪坐姿势的亚廉,退后几步就让出了身后并排放着的白色立方体示意艾梅柏可以坐在那里。
双手交错在身前,艾梅柏略显紧张局促地靠近了彼特他们所在的位置,蓝色柔光的照射下,她整个人都透着股成熟的温婉之感,这是一种男人普遍都很喜欢的温顺女人姿态。
亚廉自发现了进来的女人后,就一直在静静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金色的长发微卷的披在瘦削的肩头,因为营养不良本应亮金色的发丝黯淡无光,插着手指、脚步匆忙,头都快垂到胸口了,这是一个人紧张无措时的外在表现。
心思敏锐地直觉那女生应该很是不安,亚廉忍不住出声安慰道:
“大姐姐,你不用那么紧张的,我们不是坏人,不会像外面那些家伙一样欺负你的。”
手抓住亚廉的后衣领口,彼特看着艾梅柏顿时僵硬在那里的背影,知道是亚廉刚才一个不小心踩了对方的痛脚,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地一把将亚廉拉到了身后,拿眼神示意他少说两句。
抬眼看到彼特大哥直抽搐个不停的眼角,亚廉虽有些疑惑根本不知道刚才说错了,却还是懂事地不再多言。
然而,艾梅柏似乎被亚廉的刚才那番看似“安慰”、实则和让自己难堪的话引起了兴趣,转过身来,笑着走到亚廉身前蹲下身,不顾彼特的阻拦,伸出两只有些浮肿粗糙的手握住了亚廉的小手。
轻柔的嗓音再度响起,这次却是在亚廉的耳畔:
“小弟弟,你是想安慰姐姐我吧,谢谢你哦,真是善良的孩子,你真的好可爱啊,看的姐姐心都要化了。”
忍不住朝身旁的彼特看了眼,亚廉虽然知道彼特并不想自己再和这个女人多说什么,却是抵挡不住对方满脸的温和笑意,不好意思地低头道:
“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不、不用谢的。”
彼特尴尬至极地瞧着身旁气氛和乐融融的女人和小孩,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因为思想不纯的关系想多了,毕竟艾梅柏还是挺善解人意的。
“咳、咳...”
为了缓解对自己污浊思想的愧疚之情,彼特以手掩唇咳嗽了几声后,不再耽误时间,立马进入了正题。
“那个,艾梅柏小姐,我们知道你人美心善、大方勇敢、亭亭玉立、温柔....温柔贤明,所以有两个请求,不知你可不可以答应。”
为了夸赞对方,彼特也算是拼尽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词汇积累。
听着上头男人开始时单调古板、极不走心、一听就知道有所图谋的奉承之言,艾梅柏脸上柔和的笑意丝毫不减,待听到后头看似委婉、实则根本难以拒绝的请求后,艾梅柏更是早有预料般点了点头。
“我答应。”
那墨绿色眼中流露的宽厚柔和像是能包容一切,不论对方请求她做什么。
亚廉见状则是微感疑惑地问道:
“大姐姐,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情吗,万一是什么对你很不利的请求该怎么办,以前就有人教我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也是吃过教训的,所以大姐姐千万不要轻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
彼特在这里正踌躇着,因为与昨天晚上说好的不一样,还要另外加上两个请求,所以纵是艾梅柏刚才在外面向自己表达了...一腔柔情,看着就差以身相许了,彼特也没办法厚脸皮地自认为对方一定会同意。
所以,当他看到对方没有丝毫反对情绪地点头答应,正高兴着他们的计划已经顺利完成了一半时,亚廉的话却是一下子从底下传了过来。
克制住自己想要狠狠敲击亚廉脑壳的心情,彼特收拾好表情正准备再劝解艾梅柏一波,却不想艾梅柏先发话了。
她轻摇着头,一脸真诚地看向亚廉和彼特,双手交握着紧贴胸口,坚定地说道:
“不,我相信彼特,他绝对不会是一个会伤害我的人。我知道的,他和小弟弟一样都很善良,是这里难得一见的好人。就算不是这样,就凭他昨晚出手救了我一命,我就不应该拒绝他的请求。”
闻言,彼特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热,拿手扇了几下风,又挠了挠后脑勺上本就杂乱一片的亚麻色短发,眼神乱飘着不敢看下面的艾梅柏说道:
“没有,昨晚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死的,就算...惨了点,但是当做被狗咬了几口也就没、没事了,毕竟束缚之环里规则说的很明确了,他们也不敢对你真下死手的。”
但还没说完,彼特就有些懊恼地想以头抢地了。
明明刚才还想着怎么劝服她帮助我们,现在我都说了什么鬼话,见鬼了,他这是已经飘了吗?
太没出息了,这也太不像个男人会干的事了!
真正的男人都是义无反顾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只要不违反自己的道德标准,不论用何种手段都要尽可能想办法让自己处于优势的一边,让自己身后的伙伴不至于处在危境之中!
哎,要是父亲在这的话,估计得狠狠揍他一顿了。
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