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着屋外喊道,等我一分钟,马上出来。我上楼去把校服换掉,然后便冲出了门,冲进夜色里,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于是我穿过小路往海滩走去。当灯塔的射灯照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影倚在一堆海草旁。那人影突然腾空而起朝我跃过来,把我扑倒在沙滩上。
“你穿的那套校服可真漂亮。”他凑到我耳朵旁小声说道,“你很适合当一个可爱的小小在校生!”
我扭动着身体,用膝盖朝他的裤裆顶过去,然后翻身坐到他身上,双手摁住他的肩膀,往地面上贴。
“可惜的是我们当中有些人就是太笨了,过不了分数线。”我说。
他发出一声低吼把我一把推开。我撒腿便往大海跑了过去。
“快来抓我,笨蛋!”我大声叫着。
“我会逮到你的,娘炮!”他回应道。
我们跑了大约两三百米。我跑到海水边上便停下等他过来。我们手撑着膝盖,身体前倾,大口喘着气,开怀大笑。海水卷着沙子拍打着我们的脚丫子。他伸出一只胳膊揽住我的肩膀。
“接下来做什么呢?”我问道。
他从口袋里拿出十支玩家牌香烟。他递给我一支,我摇了摇头没有接。他自顾自地点燃一根,吐出一口烟。我把脸别开。我看到天上有飞机飞过,航行灯在满天的繁星中闪烁着。
“走,我们去那个新搬来的孩子家看看。”他说。
于是我们朝那边走去。灯塔的光柱在我们身上一扫而过,旋即没入漆黑的夜色里。
“我今天看到一位逃脱大师。”我说。
“是吗?我今天碰到艾尔莎了。她问我你在哪儿呢。”
“我看到他用一根烧烤叉把两边脸都刺穿了。”
“我后来又看到她和她的爸爸一起在海水里采煤。她裸着双腿哦,波比。”
“他有某种……我不知道怎么说,某种力量吧。”
“你应该去看看她。她说她不去你那个学校上学,你知道吧。”
“我知道。她太傻了。”
“她说她不明白的是既然她已经证明了她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还要去那儿上学。”
“那么她会去你那儿吗?”
“我怀疑她哪儿都不会去。你知道他们那家人就那样。”
“是啊。”我摇了摇头,“她傻得很。”
一条分叉的小路朝海滩那头延伸,小路的尽头便是那个新来的孩子的家。那儿曾经住着一个渔民,后来便成了一块废弃的地方,有一半都埋在沙子里。而现在他们不仅建了一个车库,还在后面建了几个新房间。主屋的正面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正对着大海。
到了他们家附近的时候,我们便闭了嘴不再聊天。我们低着头,蹑手蹑脚地朝他们家靠近。我们蹲在他们家门口那丛干枯的篱笆后面偷偷往里瞧。他们家窗帘是开着的。那新来的孩子就坐在一个箱子上,一手拿着本杂志在看,另一只手将头发往耳后捋。他周围还摆着几个箱子。他的爸爸手里拿着一本书,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他妈妈拆开一张唱片,放在电唱机上。于是鼓点混着萨克斯的声音飘进了夜色里。
“该死的爵士乐。”约瑟夫说道。
我们在外面偷看。当灯塔的射灯扫过来的时候,我们便伏下身子。我看到他爸爸起身倒了一杯葡萄酒。而他呢,则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着身躯,仿佛处于半跳舞的状态。不知是谁说了什么有趣的话,他们一家子都笑了起来。
“我在灯塔旁的那个岬角地带看到过他们。”约瑟夫说,“他们在那吃着三明治什么的。还在那儿拍照。”
“他的名字叫丹尼尔。”我说。
“嗯啊。他是个娘娘腔,嗯?你看他那样子。”
他又点了一根烟。
“别,”我说,“他们会发现的。”
“不会的,他们不会的。里面亮,外面暗,他们绝对什么都看不到的。”
他吐出一口烟。
“他会和你一起的。”他说,“他会和你念同一所学校,和你,和其他的娘炮们。”
“你别犯傻了。”
“什么?”
“没什么。”
“嘘,你看他们。”
他把香烟扔掉,然后站起身,翻过篱笆。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朝窗户靠近。
“约瑟夫,喂!”我小声唤道。
他在窗户的正前方直起身,张开双臂,竖起两根手指朝着窗户比划,仿佛在嘲笑他们看不见。
“约瑟夫!”我小声唤道,“约瑟夫!”
灯塔的射灯扫过来,打在他的背上。那个新来的孩子从箱子上跳了起来。他的爸爸也直起身来。约瑟夫转身就跑,跃过篱笆,朝夜色笼罩的海滩奔去。我紧跟其后。跑了大约两百多米他便瘫倒在了沙滩上。我也倒在他身旁,他哼了一声,然后咯咯地笑了。他咒骂了几句那个新来的孩子和他的家人。我笑了笑,然后叹了一口气说,我得回家了。
“你真蠢。”我说。
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我的脸往沙滩上摁。
“别说我蠢,”他咆哮着,“永远不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明白?”
我想说话,但是我发不出声音。
“听懂没有?”他说道。
我努力转动脖子,把嘴里的沙子吐出来,唾液混着沙子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
“懂了。”我低声含糊地说道。
他最后又用力地摁了我一下,骂了一句,便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