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冲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将羽绒厂边的院子买了下来。
他正要着手研究布置,韩枫赶了过来,将织锦院大订单的事情说了。高冲提议,左右铁器研究所并不需要多大场地,干脆将羽绒厂搬过去,三进的院子全部辟做生产之用,而羽绒厂原址改为铁器研究所。
韩枫去了木匠铺,请胡老根连夜打造吹箱,随后全力生产胆布用漆。
胡老根是个痛快人,干脆将做软漆的老兄弟刘阿来介绍给了韩枫,韩枫如获至宝,当即重金聘用。韩枫在心里给胡老根加了五星好评,决定将几款新式家具的图样提前交给胡老根。
当然要隔上几日,否则利益交换的味道有些太露骨了。
织锦院的粗羽陆续到了水冶镇。
韩琅从茶坊调了人来,左右现在是深冬,人大多闲着。煤球厂停产,人力暂时全部转产羽绒。羽绒厂开足了全部马力,昼夜不停。
羽绒麻衣缝制方面,韩记衣铺师傅有限,跟不上如此大的缝制量。韩琅和韩枫商议后,决定干脆分一部分外包。
韩琅和韩枫去了范家绸缎庄。
范大成的父亲范富贵人十分富态,整个一成人版的范大成,只是眼神甚为灵活。范富贵起初不太愿意接,绸缎庄的主业是丝绸,羽绒麻衣的档次有些低,利润也有限。范大成在一旁极力劝说,范父还是有几分犹豫。
韩琅托盘而出,这是织锦院赵院监的亲自安排,是为了解军中之困,如能如期交货,他必会请范老板同去和赵院监复命。范富贵脸上的笑意荡漾了起来,拍打着胸脯道:“见外了不是?什么钱不钱的,同为水冶相亲,韩枫和大成又是同窗,自当守望相助,韩家之急也就是范家之急,我绸缎庄必当全力相助。”
范大成觉得失了面子,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范大成把韩枫送出门口时,韩枫把他拉在一旁道:“在商言商,商人求利是本分,没什么好指责的。既然范叔帮了忙,那韩家在赵院监处推荐一二也是应当的。你非但不应指责,反而应当和范叔好好的学习商道。”范大成稍稍释然。
后来范大成闲谈时说起了这事,范父沉默了,过了片刻告诉范大成,韩枫这个同窗可交,今后要着意的多多来往。
很快,羽绒麻衣一批批的运送到了安阳城,又一批批的送去了定州前线的彰德军。张彦泽节度使非常高兴,派人大大称赞了符彦伦和相州监一番。符彦伦非常高兴,当即给织锦院的赵院监记了功。
就这样,一批批的银锭流水般的进入了羽绒厂的钱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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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热火朝天,韩枫却悠闲了下来。
没什么不放心的,羽绒厂有冲哥儿周全的组织调度,缝制有经验老到的叔父韩琅监管。韩枫历来也不是事必躬亲的类型,凡事组织好构架、流程、标准最是重要,事事操心只能令伙伴们缩手缩脚,最终会起到反效果。
什么也不如培养一个强大的团队重要。
自然他会阶段性抽查,可这种抽查是私底下的。如果发现些瑕疵,只要是不影响全局的韩枫也不会提起,伙伴们自然会慢慢的发现和修正,想培育团队又不肯付出一点代价,那是痴人说梦。
飘雪的时候,韩枫又去了朝元洞。
如果不去,祖父韩昌辞是要检查功课的,他哪里有时间,更准确的说他哪里愿意再专研什么古书?这个世界的韩枫的记忆他已经融汇了,功底不错,足够用了。继续深入寻章摘句是浪费生命,在细枝末节里干熬时间。
韩枫打算元日之前思谋下天福八年的计划。后世习惯了在岁尾总结和编制下一年度计划,如果不做好,心里会空空的。
韩枫住进了陈抟小院的厢房。
清晨,韩枫和陈抟一起登山,一起在林间的小径纵声长啸;上午在房间里写写画画,下午去陈抟屋里下下棋,谈论些易学什么的,晚上则接着在房间里写写画画。韩家捐了不少香油钱,这点福利还是有的。
偶尔陈抟从梦中醒来,总会发现韩枫房间里的烛火。
下午和陈抟对弈时,老道每次输了棋就会指责一番韩枫的死缠烂打,毫无风度。韩则立刻认错,下局坚决不改。陈抟嘴里数落着,棋风却是如韩枫般的不讲理起来,深厚的功底开始彰显,渐渐地互有胜负,继而胜多败少。每每韩枫指责回去,老道却哈哈大笑。
“此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
这日,陈抟赢了棋,心情爽利,亲自烹了茶分给韩枫,韩枫却还是要了白水。陈抟道:“韩枫,你这每饮白水,比我等修道之人还要淡然,但却餐餐不离肉食,实在是有些令人费解,这是何故啊?
韩枫笑道:“哦,吃肉蛋是为了长身体需要,而这煎茶嘛,倒不是我淡然,只是不习惯这味道,香浓不足又失了茶的自然韵味。我实在是不喜欢,就只好饮白水,白水也不失甘甜。”
陈抟来了兴趣:“你是说这茶中庸,上不香浓下不清香可对?闲来无事,你可否一试?”
韩枫笑道:“试试也好,这清香好弄,只是这香浓需要牛奶,哦,羊奶也行。可这需要去镇上买,是不是太过麻烦了?”
陈抟道:“这有何妨,镇上又不远,红云,你去买来些。”
韩枫一笑,去清洗了茶具,给茶炉填了几颗松塔,重新烧了水。见到没有小茶壶,就取了盖碗来。
韩枫将茶饼用茶刀切下一块,用热水泡散后沥干。这时茶壶里水已沸腾了,韩枫冲水后盖上茶碗,然后在盖碗上慢慢的浇水闷香。些许,将茶水倒出烫杯,随后重新注水,闷香十数秒后,韩枫将盖碗中的茶水注入大杯中,分杯请陈抟先饮,随即自己也端起了一杯。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的陈抟不禁暗暗点头,满怀希望的啜了一口,眉毛皱了起来。韩枫这时也刚啜了,眉头也皱了起来,“咦,这是什么味道?”
陈抟道:“你这烹制之法自成一体,我看也是行云流水,可这喝起来嘛,不怎么样。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韩枫狐疑,重新炮制了一番。结果,还是重复了前次的结果,韩枫表示不服,就又尝试了一番,结果,还是杯具!
韩枫仔细的回忆了过程,冲水、烫杯、闷香、分茶,没有问题啊,那问题就是出在茶饼。取来茶饼仔细的审视了一番,打开盖碗细细看了茶叶,心中回忆了后世大概的制茶方法,不禁失笑。
韩枫道:“道长,这冲茶方法是对的,问题是出在这茶叶。”
陈抟道:“茶叶?”
韩枫道:“对,现在的茶叶是碾碎后蒸制成饼,烹茶时碾成茶粉后再煎制。你看,这杯中的茶叶都是碎末而不成条索。”
陈抟抚须道:“条索?”
韩枫道:“就是茶叶不要碾碎,整芽采摘后在阳光下晒青捡芽,随后炒青固香定品-就是用铁锅炒制,然后揉捻成条索固形,最后烘焙。而现在是斩碎后蒸青后压饼,自然失了天然味道。”
陈抟若有所思,“炒青…蒸青…,嗯,问题确是应出在这里。”
这时,红云从镇上买了鲜奶和奶皮子回来,这时的人虽然没有形成普遍喝奶的习惯,可并竟牛羊产奶,总不能浪费了不是,还是有卖的。
韩枫充满信心,后世的蒙古奶茶也是使用的茶砖。
韩枫取来茶饼,却没有炙烤,而是去自己房里取了小铁锅来,用纱布包好茶叶放入锅中煮了近一刻钟,然后加少许盐,接着倒入牛奶,又加了些肉干碎,再加进奶皮,不断地轻轻搅拌。
不一会,房间里充满了异香,韩枫用铁勺舀入碗中,再次加了少许盐末后递给了陈抟。
“道长,此茶需大碗饮用方才痛快。”
陈抟接过来慢慢啜着,道了一声奇怪。随着温度逐渐降低,不由得逐渐加快了节奏,饮罢痛快道:“小子,此茶较煎茶香浓甚多,痛快!”
韩枫却又给陈抟舀了半碗,这回加了些糖霜,待凉了少许后递给陈抟:“道长,你再尝尝这碗?”
“你小子又出什么鬼主意?”陈抟接过碗闻到一股子香甜,咦了一声就慢慢啜了起来,眉头舒展,越啜越快,最后干脆仰头一饮而尽,胡须沾白。陈抟哈哈大笑道:“韩枫啊,这茶加了糖霜更是香浓异常,痛快,真是痛快啊!你小子怎么这般多的奇思妙想啊,说是易牙再世也不为过啊!”
陈抟说着憧憬了起来:“小子,何时能把你那自然之韵制将出来?老道我是甚为期待啊!”
韩枫看看旁边满脸渴望的红云,笑着给他倒上一碗递去:“红云,来尝尝这奶茶味道如何?”红云没敢接,只是看向陈抟。陈抟笑骂:“看什么,喝吧,不然指不定背后怎么埋怨为师呢?”红云道声不敢,接过碗来细细品尝。
韩枫道:“道长,待明春早茶下来,我必请亲手炮制一些请道长品尝,不知道长是喜欢绿茶、乌龙茶还是红茶呢,能否先告诉小子?”
陈抟道:“什么?还有绿茶、乌龙茶和红茶之分?”
韩枫正要回答,突然一阵晕眩,歪倒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