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顺昌与方寿僵持片刻,渐渐不支。
手中官印散发的灵光越发黯淡无光,反倒是那方寿,周身的血气越浓,那些哭棺的小妾,此时一个个变得目光涣散,眨眼间变成了衰老的妇人。
一身的精气和阴气全被吸走。
陈子安看到此处,眼中露出一略沉思。
一旁的老童生许贡嘴唇嚅嚅抖动:“完了,这方寿修的是大康国禁了多年的血煞邪法,看样子,已修炼多年,此法极为歹毒,若是在场有秀才或是举人相助,或有一丝机会,陈子安,你还愣着做什么,开溜,开溜。”
陈子安站立不动。
兀听车顺昌喝道:“天地有正气,身死儒尚存,我辈读书人,何惧生死,方寿,本官身为临昌县令,肩负一方安宁,今日,便是死,也要拉你入地狱,余者,速走!”
许是车顺昌激发天地正言,手中官印赫然间光芒四盛,暂时将方寿给压制住。
原是准备奔逃的许贡。
在此时老脸一红:“读书人……的确不该逃,得助大人一臂之力,呀,拼了,去!”
陈子安正惊奇于自身的敕封之影似有无尽才气涌动,只是被尽封于体,好似蒙尘难明,与车顺昌手中官印有呼应之势。
不曾想,许贡偏在此时做出诡异举动,一把将他推将出去。
只听得许贡对着人群大喊:“大人,临昌秀才陈子安前来相助!”
“我……”
陈子安一脸发懵,回头看瞪着许贡。
只听得许贡道:“莫要看了,将你才气注入大人官印之中。”
方寿浑身散发出血气,狂笑道:“啊哈哈哈,我还以为来了个帮手,不过多了一送死之人,你们二人,以为躲着,我就没有发现你们吗?”
车顺昌扫一眼陈子安和许贡,原本充满希冀的目光瞬间泯灭,皱眉凝色:“速速退去。”
陈子安靠车顺昌近一些,越发与那官印感应的深,此正是他惊异的地方,车顺昌是天子赐官,官印独属于他本人,此时陈子安竟有一种可以随意掌控之感。
与敕封有关?
还是因为白日里,吸走了断头雕像中的才气。
“大人,我来帮你!”
没太多的时间去纠结。
更没时间去犹豫。
果决的行动,对于当前的形式,才是最有利的。
“小子,莫要送死,你怎么中的秀才,心中没数?速速离去!”
陈子安哂然,原来这身体的老爹,也是有本事的,买不了官,却可以买个秀才。
“大人,我这两年闭读了几本书,希望能帮到大人。”
说罢,陈子安抬起双手,朝车顺昌的官印对去。
“善,生死面前,你之品格,照然若月,本官倒也没有白赐你文位。”车顺昌手中官印朝陈子安托空而来,言在心中响起:“摒除杂念,心中想圣人之言,圣人之训,圣人之书,圣人之功,自有才气加身,我若不敌身死,你或许能借本官官印保住一命,务必告知州府真相。”
“圣人之言?圣人之训?”
陈子安一时思绪万千,不知从哪里理起,只记得子曾经曰过。
下一句好似有无数圣人言,混沌不清。
忽然想到今夜突然遗忘的下一句,默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一时之间。
陈子安只觉眼前世界一白,如萤火之辉突然遇皓月升空,月华如瀑泄下,双眼眯瞪挣不开,眼前的官印光芒绽放,似有圣人之语回荡四周。
又如千人学子歌颂,大儒开坛讲法。
“啊啊啊啊啊!”
凄厉之声夹杂。
凌空而站的方寿。
体内血煞之气好似如刀切他身体,反噬汹涌,遇白光而泯灭,化作一张张书影之页,又有上百的秀才之魂飘飘而飞。
朝车顺昌的官印奔去。
“这是……不可能!!!”
方寿身体匍匐坠地,跪在地面,动弹不得。
县令车顺昌则一脸茫然,又惊喜万分,一把握住官印,喜道:“天不弃读书人,陛下,亦未曾忘记本官,臣自鞠躬尽瘁报答天恩!”
凌空朝东拜三拜。
可就在此时,他手中官印咔嚓一声,龟裂开来,玉石做碎屑成灰,自指缝洒落在尘。
车顺昌如遭雷击。
呆愣当场。
可怜那方寿,在那华光才气消失之际,亦被净掉一身本事。
他挣扎着站起来。
颤颤巍巍。
“不可能的,车顺昌,你这狗官,怎会有如此才气,天子若是眷你,又怎会让你到临昌小地为官,我想不通,想不通啊!”方寿狂笑着,脖子上忽然溢出一圈一圈的黑血,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脖子。
丝线渐渐的崩裂。
“该死的缝线师,竟敢耍我!”言罢,七窍流血。
“不是老朽,我可不敢动手脚。”
“是天不遂愿吗?”
方寿的脖子一歪,带着麻线的头咕咚一下滚落在地,但他并没有死去,而是四目圆瞪,怒视着倒地的无头尸体。
是他,窃走了学台方景山的肉身。
白光冲霄,亦带走了无头尸体内的残余才气,眨眼间开始腐烂。
典狱官洪齐狞笑,一脚将头踩在脚下:“是你在作祟,你以为,窃走学台大人的身体,就能得到他一身的才气?缝线师,你违背了你的职业操守。”
“老朽明白。”
缝线师自人群中走出来,将自己的一根头发取下,朝着自己的脖子一勒。
噗通一声。
人倒在血泊之中。
一时血腥气漫天。
车顺昌见官印碎裂,溘然坐在地上。
凝视着只剩下头颅的方寿:“本官何曾算计过你,你竟敢这样对本官。”
方寿被踩住头,流血的眼珠却突然看向陈子安,当他目光停在陈子安手上的五色小幡时,忽然桀桀桀的怪笑起来。
“原来你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嘭的一声。
却是老童生许贡,不知从哪搬来一块大石头,双手对着典狱官的脚背砸下去。
典狱官脚抽回来。
石头砸在头颅上。
如花一样盛开。
“我看你死不死,死不死!”
许贡又踩了几脚,才噗通一下跪在车顺昌的面前,老泪纵横:“县令大人,老童生救驾来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