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道长考虑过找一个保姆来照顾婴儿,想到自己遭人忌讳的恐怖实验和诸多秘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明白自己胸上的奶嘴并不能哺乳孩子,需要给婴儿找个奶妈。
他在镇子里找了一个奶妈,小镇上可是藏龙卧虎,从来不乏人才。就拿灵光道长千挑万选的这位名叫朱咪咪的奶妈来说,胸前一对硕大无朋的利器,像一口取之不竭的深井,连带哺乳了附近十个孩子,走路都不带趔趄的。但这个婴儿非常闹事不合群,经常从别的婴儿嘴里抢食欺负人,灵光道长只能每天来回跑三遍到山下去喂奶。起初谈好的价格是每天六个铜板(这个价格不可能再往下压了),一个月下来一百八十个铜板,按照现在的市价:1金龙=25银海妖=465个铜板,可以算一笔账,每个月大概要十枚银币,要是拖到八个月后断奶,总共要花去八十枚银币也就是3.2个金龙,黄灿灿的金龙呀!这可把灵光道长给心疼坏了,他在古堡里转来转去,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摇篮里的婴儿只是一个劲儿地朝他笑哈哈。
有一天,灵光道长照例按点带着婴儿去喂奶。
那个奶妈朱咪咪抱怨道:“他会假哭,我甚至怀疑他仅仅是为了衔住奶嘴。他鬼灵精怪的,故意在我身上撒尿。”
“有这种事?”灵光道长用夸张的口气说道,心想她无非就是想涨钱、敲竹杠罢了。
她嘴里一股子洋葱味,唾沫喷了道长一脸,“这孩子太能吃了,我的奶渍都瘪了,吊垂下来。这分量的奶水我可以额外再养三个。”
“你这是坐地起价,做人不能这样没有诚信!但我念你奶质优良,就给你三倍薪水总该没话说了吧!”灵光道长骂骂咧咧、慢慢吞吞地掏出了钱。
“不是钱的事情,道长,这孩子不洁,我感到不安,我说不出名堂。”
“别傻了,我想这些银币能够给你带来安慰。”
这件事只持续了五个月,就被乳娘的丈夫亲自将孩子送上了山。他根本不买账,临走时狠狠地在篱笆前吐了口唾沫。
“恶婴”名声在外,导致附近镇子没有一个奶妈愿意哺乳这个孩子。真是难熬的八个月!把一个婴儿拉扯大是不容易的,尤其是道长这种没有经验的男人,手忙脚乱肯定是不可避。这婴儿会对自己挤眉弄眼,撅起嘴唇做出亲吻的动作骗取更多的奶水和食物,当这种伎俩用多无效的时候,他甚至会假哭,曹达华会直接选择无视。用枕头里棉花堵住耳朵,来一场美美的午休。小婴儿就会从摇篮中爬出来,拿烟袋锅咣咣咣地敲醒曹达华。灵光道长嘴里骂骂咧咧:“见鬼了?这娃儿成精了。”可他的心在看见那孩子刹那间就被萌化了。
这孩子的饭量非同一般,一天要喂七八遍。因为他没有出牙,需要价格昂贵的牛奶鸡蛋,最不济也要小米粥,灵光道长倍感压力。上次公牛酒馆卖丹药事件隐隐约约,给了他一点儿小小启发,这条“歪门邪路”似乎有搞头。他经常到下山行偷窃之事。他会偷偷摸摸潜入农场,乘人不备,快速将母羊的奶嘴上趴着蜱虫和牛蝇摘捡干净后,把婴儿塞进羊跨喂食羊奶。嘴里念咒似的说道:“不干不净,喝了没病。”婴儿从小什么类型的奶乳都喝过,牛羊猪马狗所能想到的都尝试过。起初这种事情他做起来满脸通红,提心吊胆,后来就驾轻就熟,甚至被镇子里农场主用枪追着跑都一点儿也不慌。这小镇上的刁民可不比其他,人手有枪,个家有炮,三天两头都要死人。你偷他家鸡子儿,没弄死你算是福大命大。
他平日里修行的一点儿鸡毛蒜皮的英剑门的入门功夫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时常是胸前的宝宝背带里揣着娃儿,他在街上的犄角旮旯左躲右闪,躲避刁民的追杀和镇警的拘捕。这娃儿有一点值得称赞,在干这类偷鸡摸狗的事情时,是从来不哭不闹,好像是在全力配合自己。这仅仅三个多月,灵光道人就不由感慨:养娃儿太累了!这个可怜的道长为他失去的钱患得患失了,嘴里唠叨着自己凭什么那么好心!
从此呓语森林深处的废弃古堡里多了许多生机,里面除了化学试剂的刺鼻味、死人身上的腐尸味外还有婴儿身上的奶香味和湿尿布的骚臭味。除了为钱的事情闹心,他变得快乐起来,自己感到神清气爽通体舒泰,无限生机在道长眼前展现奇迹。话也多了起来,他要教他讲话,长大后要教他修行和道法。好歹带个徒弟,把自己会的不会的都交给他。
又过了五个月,婴儿尝试着走路,咿呀学语,当第一声不清不楚的“师傅”从未齐的乳牙中蹦出来的时候,道长又感到无比欣慰,认为这一切是值得的,为什么不能!只当给自己积德了。
在供奉着列为祖师爷的牌位面前,灵光道长难得心情不错,诚心祈祷:“祖师爷保佑徒子徒孙们无灾无难,早日修得正果。”
他除了在喝酒这方面比较大方之外,在任何方面都比较抠门。这次他为了表示庆贺,在供桌下放了一缸橄榄油,一捻长明灯芯默默燃烧,香烟缭绕,汇聚灵气,为法器五雷天师剑增加灵性和威力。
有天夜里,他哭闹得很凶,灵光道人摸了摸他的脑袋,发现没有发烧肚子痛的,又是那糖果哄他,又是从镇子里偷了一壶羊奶喂他全不顶用。最后没了辙,就用筷子蘸了自己面前杯子里的烧酒给他舔,却发现他很是喜欢,并不抗拒烧酒的辛辣味儿。灵光道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拍手叫好:“嗨,奇了怪了!这孩子像我玄门中人,酒罐子里泡大的祖宗就是不一样!”
花开花谢、春去秋来,不知不觉就过了三年。这孩子比一般三岁的儿童个子都要高,墨斗线弹出来的身高标尺,墨汁标记的名字和日期,从膝盖高的地方开始,他往墙上依靠竟然达到了一米一!他决定给这个婴儿起个名字。
这个镇子里可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跟别的州截然不同,他们认为生女儿好养活,长大了可以卖钱,生儿子可是赔钱货,意味着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只要媳妇怀孕了,家主人第一时间都会给未出世的婴儿取个女孩的乳名搏个好彩头。这个婴儿从面相上讲,天庭有型,是个勾蜂引蝶、伤花败柳的花花太岁,唯一的遗憾是额头上有一道淫邪水蛇状的伤疤,像个太古的封印,而且从水中孕育而生,道长决定取一个女性化的乳名——小姬姬
某个阴雨绵绵的早晨,灵光道长收到了一封驿差送来的信封,里面是一张盖有多兰行省印章的税务统计表。大致浏览了一番收税项目,“这简直是明抢!”灵光道长评价道,“就差呼吸空气也要交税了。这让俺真不敢想象。”
师徒俩也是王小二过年——是一年不如一年,形式陡转直下。灵光道长坐在长桌前,小算盘已经拨过好几遍了,这一年生意做到头,勤勤恳恳、省吃俭用,末了扣除赋税结果赤字。他的长脸拉了下来,比藤蔓上的丝瓜还长。钱没了对他来说可是件天大的事,不禁长与短叹:我尽然落魄潦倒至如此地步,灵光道长不禁反思:这些年来,我起得比鸡早,干活比牛累,吃得没狗好,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到了年底两手空空,缸底没米。我自问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可为什么要被生活勒住喉咙。我人生中究竟是哪步走错了呢?每当遇到生活上的窘境,夜深人静躺在破床上灵光道长不禁思索。一夜有关生活哲理层面的思考,他往后的日子做出了调整。并不是信仰受到了动摇,相反,他更加坚定传承本分的衣钵。只是,他要在获取更好的生活方式上做出改变。于是他决定冒险了。
这份账单彻底击碎了他自命清高的傲气。自从那一年灵光道长曹达华经过一夜反思,认定了“做正经生意是出不了头”这么个理之后,自此他就改了本性。都说贫穷是孕育犯罪的温床,灵光恶道很快就堪称炼道修玄界的一股浊流,他有着十分广泛的业务能力,摇身一变可以是类似神职人员的行脚道长、草药郎中、药剂师、风水师、死者殡仪美容师,身份多变,到处招摇撞骗。也接一些脏活,如割双眼皮割包皮,承揽了镇上所有农户牲畜的阉割工作。当然,他背地里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活计。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为了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