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海盗登船后都要死个把人,这是他们的规矩——血祭蛇母。他们可能并非全是那种凶残歹毒的亡命之徒,但都是一群迷信的人。
病毒携带者柳泽旦马守是船上的二当家,随身携带一长一短的两把刀,他是那种离群喝酒,有事出手的侠客,他一脸病容,没事咳两嗓子的肺痨鬼,如果可以,师古通会尽力离他远点儿,并非因为不喜欢他,而是因为这病传染。
冈佐直男船长是个菊九流派的刀客,擅长攻击对手的下盘身段,他的背后总是挂着一块龟壳形陨星钢的盾牌,腰上插了一柄蟹骨弯刀,脚蹬一双木屐。一口严重的氟斑牙已成黑色,是个真正的独眼龙。见过冈佐直男的人都不需要看到恶鬼了,因为他会本色出演这个角色,偶尔也会加个戏,例如,今天玩的这场死亡游戏——跷跷板。好比一杆天平,冈佐直男在扮演神灵审判,他会根据自己心中的好恶,垒起沙袋的重量。
在阿托斯号蓄满蒸汽爆炸烧毁之前,海盗们就把成箱的军火、连带的俘虏和任何值钱或者认为用的是搬得动的一股脑抬到了自己的贱奴一号蒸汽海盗船上。蒸汽货船上幸存下来的六个人被用一条链子连在一起,反捆双手,青天白日之下就被带到了甲板。
冈佐直男船长坐在椅子上,脚架在放慢食物和朗姆酒的案桌上,正在用匕首剔着指甲里的脏泥。他用手指从俘虏中随机点了一个,被喽啰们从队伍中拉了出来,可能是因为体积的缘故,可怜的厨师艾德被推搡着来到了船长面前。“你这身肥肉掉到海里是不会沉下去的,但我听说这个海域里有不少鲨鱼,只要有一丁点儿血腥味就会赢得它们的尊敬,聚拢到你的周围进行深入交流。”
那个自称海贼王的男人拔出弯刀,往艾德的大腿上剌了一道口子,受害者发出一声惨叫,鲜血很快浸湿了他的亚麻灯笼长裤。喽啰们很快就给他蒙上头套,腿上捆绑了一只三十公斤的链球,从船舷往外支出一条踏板,逼着他往前走直到自身的重量超过另一端沙袋的重量,噗通掉进海里。
船长阿布纳·威尔逊的下场大家有目共睹,没有人敢上去搭话了,直到我们的好厨子艾德杀猪般的惨叫被人架上了翘板。
师古通咳嗽了一生,用一口流利的倭语说道:“我尊敬的海贼王,您卑微的仆人小古通有重要的事情向您禀告。”
岗佐直男从一开始的惊讶过后,就从腰带的枪套中拔出了那把吓人的手炮,来到颤抖的师古通面前,“哟,有点儿意思,你最好讲点儿我想听的。”
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刺得他睁不开眼,“一个王需要有权威,这点您做到了,但也需要以理服人,汉谟拉比法典上就记得清清楚楚,一个人犯了错被割耳挖眼都不为过,但您乱施暴力加害无辜的人,而且这人仰慕您很久了,痛骂诸神不给自己一个到您身边为您效力的机会,这就说不过去了。我…我不是说你没有这个权利,你有,但要做到手下的小弟们都心服口服,制定一条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对吧。”
师古通天生就有一种游说他人的独有气质,他的眼睛紧紧盯住冈佐的眼睛,就这么对峙着,有那么一刻,众人甚至认为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革命家占了上风,产生了错觉。
冈佐直男率先开口说:“我可不懂什么拉比法典,但我觉得你说的有点儿道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师古通接着说:“恭敬不如从命。面前的这位艾德是个优秀的厨师,做的一手诺克萨斯地道好菜,天长日久四海为家,兄弟们需要换个口味,小弟们都会感激您的。芥末鱼他们都吃吐了。您觉得呢?”
师古通一脸期待的笑容,冈佐直男最后还是妥协了,不耐烦的摆摆手,“那就换一个吧。”他随手指向了汤米。
“这个就更不行了,汤米是个优秀的轮机长,海克斯科技听说过吧,他什么都懂,只想贡献所有的智商为您服务,全部免费,哪里去找?”
“他呢?”海盗船长指着水手布兰德。
“最棒的舵手布兰德,熟悉到诺克萨斯所有航道中的任何险滩、暗河,有朝一日您海上的霸权伟业催逼着铁甲战舰,肯定能够打到枚叶城。”这句话是假的。
“那他呢?”独眼船长指着乌尔班。
“他叫乌尔班,是个枪炮专家,攻城略地打炮的好手,对蒸汽机也有着很深的理解,不需要我来说明他的好处——国宝级的人物。”
冈佐直男用手指无言地指向了最后一人。
海上的烈日炙烤在师古通的身上,他的软海狸皮毡帽早就被那个“烂鼻子”久木洋一给抢走了,两鬓的汗水交汇在下巴处往下低落到甲板上。他实在编不出像样的东西了,只能实话实说:“卢卡斯是个出色的司炉工,能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做苦力······”
冈佐直男打了个响指,“我们最不缺的就是苦力。吓死我了,很高兴你们的团队里也有废材,就他了。”
卢卡斯听到自己的名字,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就猜出了个大概,内心那叫一个透心凉,待喽啰们撸起袖子拿着头套,走过来的时候嘴里直骂咧:“该死的革命佬,不干人事,我与你有仇吗?”
海盗船长照例在他的大腿上也来那么一下,就被众喽啰们套上了黑布口袋,绑上链球,拉拉扯扯地把卢卡斯架到上了那道该死的踏板桥,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当他脚擦着脚颤颤巍巍地往前挪动,嘴里念着不知名神祇的保佑,拖着脚步像个真正面临行刑的死囚犯。最终杠杆一端的重物没能压住场面,他一头掉进了湍急幽深的大海。
海盗们照例高举双手,又是一阵欢呼天皇万岁!
冈佐直男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仪式圆满完成,今天到此为止,明天我会给你们分配任务,欢迎你们加入海盗团!”
海盗们帮他们解开锁链,松了绑,像兄弟般的抵来朗姆酒后就汇入到自己的人堆里了,不再管他们。
众人劫后余生,都舒了口气,一阵疲倦袭上身来,瘫软在甲板上,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乌尔班说:“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
师古通沮丧地说:“他还只是个孩子,我真没用。”他心里想到的是,连一个海盗都说服不了,怎么能像苏秦那样游说他国,纵横捭阖呢!
大家伙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