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不总是在海上漂着,天天抢劫杀人或是打捞沉船中的财宝。我的意思是并不仅仅是遇到风暴天气需要进港,就会停船靠岸。事实上,我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岸上,在彩石群岛大大小小的酒馆、妓院、烟馆等等鬼知道什么的地方泡着。酒馆里定期会有那么些靠出售消息为生的探子在此碰头,你知道酒馆里总是会有这些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大家把这些消息汇总起来开个会呈报上去,船长会根据得到的情报筛选出有价值的,做一系列部署和风险评估,决定是否出港。
在不久前的一次对外劫掠中,因为师古通的谋略取得了优胜,破格提拔成了海贼策士。如今他成了大人物了,每当在岛上的酒馆里都会有许多人举杯致敬,至少第一杯酒总会有人请客。
这片孤悬海外的岛屿笼统称作彩石群岛,沙滩上遍布无数彩色的小石头,光滑如鹅卵。她由108个岛屿和邻近一个半岛,更有117条水道似蛛网一样纵横交叉,是名副其实的“水泽之城”
蜿蜒纵横的水巷,错综复杂的环境,可以轻松帮助罪犯摆脱掉海警的追击,彩石群岛逐渐成为了走私犯、劫掠者和不义之徒的避难港湾。对于那些逃避审判、债务和迫害的人,这个城市能让他们重获新生,因为在彩石岛的蜿蜒街路上,没有人会在乎你的过去。这里是不同文化、种族、和信仰的大熔炉,无时不在蠢蠢欲动。虽然彩石岛是极其危险的地方,但这里也充满了机遇。非官方的贸易中心不受到任何政府、法令和道德的制约束缚。无论是来路不正的海克斯科技或是价格便宜的奥利伽山寨货,还是当地黑帮的俯首听命,只要你出得起钱,一概唾手可得。这里的黑市可以交易任何违法的货物,包括麻烟、烟土、人体和怪兽的器官、驯服后的行尸,甚至有传言运气好可以弄到朝廷御赐的续命金丹。
今天他有任务在身,要在这三天之内熟悉岛上的火力布防,查找漏洞,并在一份上交冈佐船长的报告中给出实质性的意见。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柳泽旦马守负起了这个责任。他们一起雇了一艘小巧灵活的香蕉尖舟在纵横阡陌、错综复杂的水道上缓缓畅游,欣赏水道两岸的怪异建筑。
这里的到处都是利用沉船的外壳累筑搭建的木屋,杂乱无章,远远望去就像一大片黑色的废墟,但也会碰上几个门面雅静的酒馆,这是运气好采用了搁浅大船的原材料。每天你都能听见决斗的枪响、负痛的惨叫、妓院透音的不雅之声,小偷在大街上流窜,站街的寂女有时比客人还多,态度恶劣、充满梅毒甚至强行让人消费。黑市交易和黑帮火拼成为了这里的主旋律,这里没有中央政府、军队、监狱使彩石岛成为一个犯罪之城。
而这里的规矩也很有意思,只要不是带着大部队前来,原则上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你之前跟这里有什么过节都会受到欢迎。话虽如此,每当拂晓之际,粗心大意之人都会漂在港湾中,钱袋空空,喉头见血。
这里的居民将建筑扩展到了水上无论岸上还是水水有无数的酒馆,这是唯一一个只赚不赔的买卖,成为装扮城市的一大亮点。对于海盗们来说,同酒馆间的友好关系与宣誓效忠的海盗船一样重要。这里都是他们高危职业派遣巨大压力的地方,大把大把地花钱找女人、喝酒、抽烟土逍遥快活。
由于四面环海,让彩石岛海洋贸易十分发达,有许多重要的经济航线在此处汇集,相对的也受到许多海盗的青睐,治安问题逐渐扩大。相对于海上,大海里也藏有深不可测的资源,当然也有数不清的危险。
香蕉尖舟悠闲地穿过了屠夫之桥,他们就付了钱,沿着覆满青苔滑腻腻的石阶,上岸来到了临海集市上的屠宰码头——血港。每一天,从深海捕捞到的渔获、海兽就会码放在岸边,等着送进屠宰间拆解处理,身穿防水的黑色橡胶围裙屠宰工人们,将骇人的怪兽尸体切成方便售卖的肉块,终日不休,即使是海浪也冲不干净木板条间源源不竭的油腥血水。这是经过的头道手续,之后就会送到附近大大小小渔获的专门屠宰小棚屋,经过进一步的细致加工,在这里你可以买到许多便宜的海兽肉制品。
在同一个港湾,相隔不远就是刻骨船坞厂,巨大的顶棚之下是船工在此接受订制船只和检修船只的地方。
屠宰工人们累死累活一天只能赚到几十个铜板,微薄不堪的薪水促使一些人不愿意干这种腥臊恶臭的工作,转行去干鱼叉手的职业。根据捕猎难度的高低,每一种海怪都有各自不同的价格,而最受唐泽商人欢迎的就是琢珥鱼。琢珥大鱼的血肉其实价钱一般,真正值钱的东西是更大个头、更加危险的怪兽身上的某些器官……某些需要活取的器官。这种大鱼全身覆满了绿滢滢的鳞片,在鱼鳍的四周长了数条坚硬的背刺,额头上长有一支天线般的触角,上面有个椭球形下垂的发光器,有经验的鱼叉手就会知道,只有发光器在发出血红色的光泽,才表明这种大鱼剑齿密布的口腔上排的青囊宣告成熟。这种青囊可以提纯出数种名贵丹药的原材料,因而在唐泽大陆上无人不为之垂涎,这种萃取的液体装进一支钴蓝色的口服液玻璃瓶中,只要一小瓶发光的青油就能卖出天价,就足够买下十艘大船外加船员还绰绰有余,堪称暴利行业。但与其危险的工作相比,这钱也是值得的。许多职业鱼叉手就是冲这这种海怪般恐怖的大鱼去的,只要干净利落地冒一次险,就会过上另一种人生。
要做到活取青囊,传统方式捕猎是:鱼叉手就要用绳索捆住身体,飞身扑向猎物,徒手将拖钩捅进怪兽的身体,然后开始活剖,琢珥吃痛张开大嘴的时候,悍不畏死,技巧过人的鱼叉手就要用一根根铁柱快速撑开大鱼的上下颚,施行摘取,但由于操作太过危险,容错率低,葬身鱼腹有经验的鱼叉手也不计其数。虽然琢珥大鱼臭名远播,却深受欢迎。真的是拿生命在赚钱。
路过了那臭烘烘的血港码头和拾荒者棚屋,岸边就是一排排别具特色的互相扭挤堆叠在一起的木屋,再往前就是下级武士、足轻、屠宰工人和贫民聚集的鼠镇,师古通不知不觉就被柳泽武士带到了一处卷帘上写着“幸福居酒屋”的扶桑酒馆。
柳泽旦马守建议道:“策士大人,这里的安康鱼肝非常的有名,您一定要去尝尝。”
师古通说:“我随便哪里都行,只要干净就好。”
进店后,却发现这里一片狼籍,地上有许多被摔碎的杯盘碗盏,一个有着很大酒糟鼻子的店老头,正一脸怒容,用一杆步枪在迎接他的客人。
师古通下意识地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柳泽旦马守说:“吉田老爹,不要捉弄你最忠心的客人了。”
一位娇小可爱的女侍在清理破碎粉红的脑浆,用拖把将血水捅进木盆里。她听到声音后就立刻抬起头来说道:“非常抱歉,柳泽君,我们今天刚刚遇到了抢劫。”
师古通感到一丝尴尬,抢过话头想缓和一下,“哦,真是太可怕了。”
“信子小姐,让我来帮你。”别看柳泽平日里一副高冷模样,遇到漂亮妞就秒变小舔狗。
店主吉田先生此刻已经把步枪收进了吧台后面的柜子里,气呼呼地跟师古通谈起了当日之事。“你初来乍到,我就告诉你几条保命的规矩,钱不可露白,宝藏更是如此。这嫩头小年轻几杯小酒下肚,那个小伙子就开始吹嘘起来,一个劲儿地大谈特谈宝藏啊、谜语啊、暗影岛什么的,“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给了他不止一次眼色,但他喝昏了头。我就知道要出事!果不其然吧!”
“杀死他的那个海盗,一行有五个人,一进店里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嗯啊······虽然来这里几乎没有好人。抱歉······我不是在指你。为首的那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有着栗褐色的皮肤,穿着一件肮脏的蓝色外套,脑后垂着一根油腻腻的辫子。一双手如老树干般疙疙瘩瘩,指甲破损不齐,塞满污垢。一边脸颊上有一道十分醒目的刀疤,脸色铁青,十分不洁。他一边喝酒一边唱着一支古老的水手歌谣:十五个人趴在死人的木箱上——唷嗬嗬,再来一瓶朗姆酒;其他人都做了海蛇和魔鬼的祭品——唷嗬嗬,再来一瓶朗姆酒!让我们痛饮吧,兄弟们,烧杀抢掠是我们的乐趣因为我是一个海盗,所以我勒索我偷窃我毫不在乎。歌词大概就是这样。他不时的斜眼偷看小年轻是否是在撒谎,我就知道要出事。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被人给抢了,顺便也抢了我的店。”
“小伙子的尸体被我的店伙计扔到海里去喂鱼了,你要是在这里待久一点儿,就会知道这样做是尊重这里的传统。”在彩石群岛,死者并非入土为安,而是被返还给大海。港区的墓园上漂着不计其数的浮标,每个浮标下面都悬着死者的尸体。有钱的人会被放进昂贵而精致的水下棺材,挂在奢华的浮标墓碑下,而穷人的尸体则经常会被聚成一堆拴在老旧的船锚上,吊在漏水的木桶下。而这种没人认领的尸体,就直接丢到大海里了。
“这小岛上疯子太多,宝藏的传闻更多,谁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呢?”吉田老爹懊恼地抱怨道。
吉田老爹一直说个不停,师古通只是偶尔回应一下,给予说故事的人一点儿尊重。过了一会儿,柳泽他们收拾好店里,回到吧台柳泽熟门熟路地点了菜,就跟自己说因为缺少人手,要到后厨去帮信子杀安康鱼去了。
店老头系上围裙,亲自下厨,菜是先点现做,一份份端上来。
首先是盐烤和酱烤的鸡胸肉配上鸡皮各来一份,上面涂了一点儿现磨的山葵。
接下来是四串提灯,未发育成型的鸡卵,稍微用力就能在嘴中爆浆,搭配丰富的烤卵巢、输卵管构成丰富的味蕾体验。
布兰德一定是瞅准了柳泽离开的时机,才急急忙忙找到自己的,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身边,压低了嗓音悄悄地说道:“古通先生,我觉得他们不信任我们。”
只要在木材堆场或者煤炭堆场靠岸补给的时候,他们都会遭到海盗们的贴身“保护”,至少有两个全副武装的扶桑鬼子跟在后面。就连厨师艾德上岸选购食材,也会有一班子人用推车殷勤地帮忙运送,当然,这也的确需要有个人帮忙,但从来不会是当初阿托斯号船上的人。
师古通一边品尝着料理,一边说:“这事我考虑过,但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我们足够优秀,是不会出问题的。”自从当上海贼策士就忙碌起来,很少正经八百的坐下一起聊天,他这次用了“我们”这个词,足以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上次为了救他性命,自己谎称他是个优秀的舵手这件事估计要露馅,前不久他在驾驶室就遇到这么一件尴尬的事情。
当时海盗船长直男在向布兰德发号船令,“右满舵!”
“回舵!”船长又下了一道紧急指令,但布兰德杵在原地发愣,明显是反应不过来。
“该死的,你究竟开过船没有?放开你的爪子!”海盗船长一把推开了布兰德,“如果一只猴子训练几天,只要把它绑在舵轮上,估计都比你强!我当初不该听海贼参谋的话,应该让你走独木板下去喂鲨鱼。”
师古通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你开船的技术要好好补补课,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碗饭吃,这不仅关系到你的小命,知道吗?你有没有想过,如今我们是一个整体,应该在小范围的圈子里团结起来。”
布兰德表示忠心:“那当然,我非常尊敬您的决策,什么事都会听您安排。但这次我想自己做主,请您帮我一个忙,您务必要答应。”
师古通眼睛上抬,变得谨慎起来,“现说说看吧。”
于是,他将需要自己帮忙求情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想回到岸上,重新找份活儿干。他想做个码头上的鱼叉手。
“这事你考虑清楚了吗?换一份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工作,你会遇到不熟悉的人,重新建立一个活动圈子。”师古通喝干了杯中酒,布莱德立刻给他满上。“如果这些都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
“策士大人,我已经考虑清楚了,而且考虑了很久。在诺克萨斯我没有一个亲人了,想在岸上有个新的开始。”他谈起了自己最初跑船实属无奈,他努力去适应了这么久,但就是不喜欢脚不沾地的感觉。“我每次都非常渴望停港靠岸,每次脚踏实地虽然感觉头脑中在天旋地转,你知道这几天在岸上的感觉有多舒心吗?”
师古通想,他在找一种归属感,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既然你想清楚了,我就试试看吧。”
“那就拜托您了。”他做了个双手合十请求的手势就匆匆离开了酒馆。
师古通答应了这个小伙子,也帮他办成了这件事。很显然,这份危险的工作,不是谁都能干的,两年后的一天,在酒馆喝酒听人闲聊中,他从别人口中得知但是,当派克跟一个经验不足的船长出海捕猎时,这个小伙子因为贪图琢珥海怪口中几颗珍贵的青囊,他整个被大鱼咬成了两截。哦,什么叫做血肉淋漓的人生!师古通很难预料,如果他继续留在那条该死的海盗汽船上也不见得会有多幸运,哪个的命运会更好?
在说话的空隙,吉田老爹又上来了别的菜品,分别是是烤山葵、鸡丸串、盐烤蘑菇和辣白菜五花肉,每样都很好吃。相比起来,船上的食物真是太糟糕了。
最后,以新鲜的蓝莓果子冻作为饭后甜品,酸爽嫩滑别具一格。
师古通直到最后的甜品吃完,柳泽都没有出来。这肺痨鬼明显是这里的常客,一看他俩眼神就有一腿,吃饭是假,泡和服妹子倒是真的,借着自己外出巡视跟在后面公费吃喝,这小子真不地道。师古通很难相信柳泽是陪自己进来吃东西的。
柳泽到后厨帮忙整个扶桑特色小炒终于是上桌了,一份酱烤安康鱼肝搞了半天,别人盛情满满,师古通很难拒绝,希望他们完事后洗过手了。
柳泽旦马守人为自己介绍了一通舌尖上的兵库县,“安康鱼肝进过串烤,油脂在炭火的催逼下自然流出,沾一点芥末混合的清香。”
“可以了,柳泽武士,下次我们还来。”
“那是一定要来。”
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因为他在后厨已经吃饱了。他只喝了几口清酒,快速撸了两串烧鸟,他们就付完钱离开了居酒屋,重新登舟继续剩下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