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一位身材略显削瘦,容貌清秀的少年道士,盘坐在溪中的的巨石上,高声吟诵。
许是吟诵声太大,竟惊起了林中飞鸿,少年见飞鸿翩然飞至,微微一笑,伸个懒腰,仰面躺下。
“山上可是太清闲了,顾华,想不想下山入尘世看看?”正当顾华乐得自在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顾华扭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来到溪边,笑意盈盈的问道。
“不想,今天答应了师姐陪她去太清峰抓宠物。”顾华摆了摆手“而且尘世中好多麻烦事,不去,不去。”
老者揶揄道:“帮师姐就不麻烦,入尘世帮世人就麻烦?啧啧,小顾华长大了,知道什么叫秀色可餐了,这样更应该去山下走走,尘世也有很多风尘美女,保不齐…”
“老头,胡说什么呢?”顾华见老者越说越没道,一个鲤鱼打挺做起。
“急眼了是不是,为师又没说修道之人不能男欢女爱,谁都有年少血气方刚的时候,为师是过来人,理解,理解。”
顾华闻言黑着脸说:“你理解个头,为老不尊。”然后悠悠地叹囗气解释说:“师姐说如果今天不帮她抓到一只像样的宠物,今后,就别想吃饭了,人以食为天呐。”
“就为了口腹之欲你就折腰了,没出息,看来还经受的诱惑太少了,你至少也应该提下一亲芳泽嘛…”老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顾华飞身上岸,懒得理自己这个老不正经的师父。
“哎,别走啊,为师话还没说完呢?”老者见顾华要走,一拂袖尽卷溪中之水,形成一个水牢将顾华囚禁其中。
“顾华,什么是道?”老者捋着胡子问。
顾华还没从被囚水牢的震撼中清醒过,又听见师父提出了一个上千年间无数人都没讨论出一个所以然的问题,先是蒙了一下,随即咬牙切齿地说“力量为道,若我打得过你,老头,现在就是我用水牢困住你,问你到底想干啥?”顾华在水牢里气得直跳脚。
老者闻言一乐,“力量为道,这也不错,但你现在可没得道啊,还是去尘世看看吧,待在山上,怎么知天下之大。”说罢,手掌虚握,水牢急骤缩小。
“等一下,我……”话还未说完,顾华就被淹没水中,苦苦挣扎,不大一会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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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源大陆,无尽星河中的一方世界,在这片大陆上衡量一个人强弱,自有标准,那就是气。
气在人体的四肢面骸中流转,是推动人体运动的动力,大多数人察觉不到气在经络里的流动,终日碌碌奔波,趋竟浮华,声色犬马,不顾根本之气,寿至花甲,便大都气尽而亡。
而有一些人通过秘籍心法或天材地宝得以感应到气在身体中的流转,并且加以涵养修行使之变得浑厚绵延,得到倍于常人的力量。
在普通人眼里,这些感应并修行气的人被称为练气士。由于练气士拥有远高常人的力量,在大陆上受人尊敬,所以平常人家不惜散尽家财,想得到名师指导或拜入名门,得以踏上练气的大道。
然而常人却不知道,在练气士中,还有一些更为恐怖的存在,他们不但涵养壮大气在经络里运转,而且更进一步,窥天地之奥,参造化之极,在体内自成宇宙,衍化出元气,生命的本原之气归藏于先天,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寿蔽天地,无有终时。
这些人的力量甚至可以左右世俗国家的选择,所以世俗国家也并不想让常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百源大陆经历数百年的流血战争,无数次的国家吞并,还屹立于这片大陆上的国家还有三个:大余,胡国,南理。
战争和鲜血震摄了世人,三国不约而同选择罢兵休息,马放南山,刀剑入库,渡过了数十年的和平时光。
随着数十年的平静生活,曾经的野心家忘记了往昔的教训,被鲜血浇熄的野心也逐渐死灰复燃,大陆上的风云又再次激荡起来。
风从龙,云从虎,风云既会之际,大陆上的名门望族,江湖门派,都嗅到了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纷纷派遣年轻一辈入世历练,渴望遇风云而化龙虎,光耀家族门楣。
但是这些家族,门派却不知道这次一些更为久远的庞然大物也悄然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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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余边境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片天地终究还是你们这些新起之秀的,我们这些老头也该休息休息了。”老者呢喃一声,将顾华随手放下,留下书信,叹息一声,身影缓缓消失。
半晌之后,顾华悠悠醒来,看到身旁留有一封书信,拿起一看先是干呕几声,然后便仰天破口大骂“老头,老匹夫,你玩我呢,有朝一日我若是胜过你,看我不把你的胡子全拔了。”旋即想起师父恐怖的修为,拔他老人家胡子那一天,还真是漫长,又或者是不存在。
“顾华爱徒,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已经距三清山有万里之遥,不用挂念山中的师兄师姐,在这尘世中尽情地看吧,看看贩夫走卒,看看达官贵人,尝尝这人世的五味杂陈,感受这天地的大好山河,若是回到山上没有一些像样的感悟,为师就一掌震死你!”
顾华收拾一下心中憋屈的心情,检查一下身上,看看师父有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结果刚刚调整好的心态,顿时崩溃了,摸遍全身,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趟尘世感悟之旅还是一场求生大作战啊。”顾华扶额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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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
顾华百无聊赖地走着,突然一个骑着马的壮汉带着十几个喽啰拦住了去路。“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银钱来,若敢道个不字,管杀不管埋。”骑马的壮汉叫嚣道,身后的喽啰也将手中的家伙什挥舞的呼呼作响。
然后为首的壮汉见面前的少年非但没有吓得面无人色,反而喜出望外向自己跑来。
“这新手礼包,终于让我等来了。”顾华心中仰天高呼,随即鬼魅一般出现在壮汉眼前,反手一掌将壮汉拍落下马,一脚踏在壮汉胸膛上,恶相恶语“把钱都给我交出来。”
壮汉身后的喽啰见老大一个照面就被人拍落下马,顿时作鸟兽散,顾华冷哼一声,双手虚握,往身后一扯,那十几个喽啰仿佛被人用绳索往后拉扯,全部倒飞回来,摔倒在地,呻吟不止。
被顾华踩在脚下的壮汉见到这一幕,惊骇欲绝,这位年纪轻轻的行人竟然是练气士,连忙出声告饶“高人饶命,小人们都是为生计所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啊,小人家中还有一个…啊”壮汉话还没说完,便觉胸口一股巨力传来,直欲将自己的胸膛压碎。
“我不想听你废话,赶紧将你们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好,好,只求高人饶命。”说罢艰难的摸索出钱袋递给顾华,顾华冷眼剐了一下还躺在地上呻吟的喽啰们,伸了伸手,一个个乖乖地将自己的钱袋交给顾华。
顾华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礼包分量有些轻啊。脚下的壮汉察觉到顾华皱眉,赶忙解释“高人,小人们只有怎么多,小人势单力薄,所以只敢挑一些单独赶路的行人下手,并没有那么多银钱。”
“原来是专挑软柿子捏啊,怎么,这是捏到刺猬了,还扎出一手血了吧。”顾华冷漠地说“我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大余南边边境,现在大余和南理正在打仗,从这往南走大约两百里就到两军交战的地方了。”壮汉见顾华如此本事,以为他要前去战场立功。
饶是心里有准备,听到这个回答顾华的身子也不禁晃了晃,“赶情这万里之遥是个实数啊,老头这次玩这么大的吗?”顾华先是在心里吐槽一句,然后思考师父的用意:
“三清派从不干预世俗中的战争,老头不会让我来这上阵杀敌,那把我送到边境到底想干什么?想不通师父的用意,还是先攒些银两,以不备不时之需。”
顾华心中打定注意,再度冷声说道“我不去战场,这附近还有没有劫匪或者山匪之类的?”
“有,前面十几里的新武山上有一个山寨,二百多号人,大都是战败后战场上活下来的士兵。”
“你们也是那山寨中的山匪?”
“以前是。”
“看来你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啊,路上给我讲讲,现在起来带我去那个山寨。”顾华收回踏在壮汉胸膛上的脚,翻身上马。
“高人,山寨地形险峻,而且又有人多势众,您一个人再厉害,恐怕也…”
“一群败军之将而已,前面带路。”顾华坐在马上淡淡地说,也不看壮汉那黯淡下来的神色。
“讲讲你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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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大余和南理开战,我被分到先锋军,先行奔赴战场。全军三千精锐骑兵,一日急行军三百里,用了四天先于敌军赶至战场,也就是现在大余和南理交战的落日平原。”壮汉捂着胸口,咳嗽着说。
顾华见状,屈指一弹,一道劲气直射其后背,击得壮汉一个趔趄,吐一口瘀血。壮汉顿觉胸口舒畅,对顾华抱拳道谢,继续开口说道:
“当我们赶到落日平原时,并没有发现敌方先锋军的行踪,却发现一个老人。那老人背着一把剑,阻挡住军队。”壮汉讲到这,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当时那令人恐惧的一天。“那老人只挥了一剑,掀起百丈剑芒,卷着沙石,向我们袭来,三千精锐骑兵,死伤殆尽。”
顾华听到这着,眼神一凝“一剑破千军,至少是七品练气士,这壮汉能活下来,也是不容易。”
“等飞沙散去,老人早已不见身影,我们清点伤亡情况,三千弟兄,还活着的只剩下不到……两百。”壮汉声音哽咽,虎目含泪。
“最后,我们一百多人将消息传递回大军,却没想到将军说我们临阵脱逃,要全部斩首,结果在执行的时候,那老人又要出现了,将我们全部救走。”壮汉嘿嘿一笑,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当时典校尉就对那老人破口大骂,杀我们的人是你,现在救我们的人也是你,你他娘是想让我们对你感恩戴德不成。老人听完也不生气,只是丢下一句,不得已而为之,请你们见谅,便走了。”
“我们兄弟无处可去,只能在这新武山落草为寇。我们是大余王朝最精锐的骑兵,虽然当了山匪,一开始也有自己的骄傲,劫富不劫贫,尽量不伤害生命,可时间一长,大家也没那么多讲究了,烧杀抢掠附近村子,无恶不作,我实在看不下去,也劝不住,只好偷偷下山,到南城去另谋生路,谁知没有其他谋生手段,只能又干起老本行。”
顾华看着这个讲完故事,满脸落寞的大汉,良久之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孤儿,没有什么像样的名字,在军中,将军见我长的壮实,给我起名叫大牛。”
“大牛,你还不算特别坏,等一下拿些钱,去做些小本生意,别当劫匪了。”顾华望着前面依稀可见的新武山,慢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