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姐要出监了。
早上一起床,何大姐就显得有些焦虑不堪。
本来监室里所有人的被褥是要放在一起,叠成一个四四方方的被垛的。因为即将出监的缘故,早上起床叠被子时,何大姐被褥被单拎了出来,用被单包好,放在了一边。
对于她打包好被褥的包裹该放的位置,何大姐纠结了好一通,她先是把包裹放在与监室所有人的被垛平齐的位置。在去了一趟厕所洗漱完毕回来后,她站在床前看了又看,觉得不妥,就把包裹挪到了她的右手边床铺与厕所前面的矮墙形成的夹角那里。
吃过早饭后,何大姐在监室里又转了两圈,觉得她的包裹放在矮墙的夹角那儿还是不太对劲,就盯着包裹沉吟了起来。这时,一向比较热情、爱热闹的李丽,凑到何大姐的跟前,眼睛也盯着何大姐的包裹,问道:“怎么了?你觉得放在这儿还是不合适吗?”
何大姐点点头,说:“嗯,总感觉放到这儿太扎眼。”她抬头看了看两边的监控,继续说:“从监控里看我们的床,管教可能会觉得特别的乱。”
李丽说:“应该没事儿吧,管教从监控里一看,就知道是你的东西吧。九点钟,管教们一上班,你就要走了,放哪儿还不一样。”
因为何大姐一直在床跟前转悠,而导致只能靠墙站着的我,在旁边懒洋洋的附和道:“对呀,放哪儿都一样。”
李丽还在旁边,指着偌大的床铺乱指了起来,笑嘻嘻的征求着何大姐的意见,“你看这儿怎么样?不行吗?那这儿呢?还不行的话,就这儿?”
站着也同样脑袋空空的我,看也没看的顺着李丽的话,不时的来上一句:“嗯···对···不错···挺好···这儿也行···”
对于我们的提议,何大姐一直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脱掉鞋子走上床,拎着包裹放到了她的左手边,有窗户的那面高墙和床铺形成的夹角里,说:“放这儿好,就放这儿吧。”
说完,她下了床,对我们解释道:“你们看那个角落,黑黑的,监控看不清,会好一些。”
李丽看了看那个角落,没说话。我也看了看那个角落,没说话,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句:“还不是一样嘛,那个地方上面的监控是看不到了,可是对面还有一个监控啊。”
安置好了她的包裹,何大姐像想起了什么,拉着李丽来到床边,用手指了指厕所这头的一块带有小洞的床板,小声的对李丽说道:“你看,就是这块板子,指甲钳就被我放到了这个小洞里了,以后你们要用就从这个小洞里拿。”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用的时候小心点,不要被管教发现了。”
面对何大姐临走前的托付,李丽显得特别激动,她恨不得拍着胸脯向何大姐保证:一定不负重托。
已经靠着冰冷的墙站了好久的我,对她俩的托付内容可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只想早点儿坐回我的床沿。
何大姐见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好了,就长舒一口气,然后停着头,在监室里开始了她每天的功课——转圈。
而我也终于可以回到床沿坐下了,我很开心。不过,这开心还没几分钟,监室的铁栅栏门被打开了,监室里所有人都赶快排成一排站好。管教站在门口,对着何大姐说:“你出来,把要带走的东西也都拿出来。”
听完管教的话,何大姐动作麻利的上床拿起自己的包裹,下了床,出了门,跟着管教走了。
监室里少了一个人,一下子显得空了好多,我们都有些不习惯,李丽低着头在储物柜和厕所那块转了一会儿,像在找什么东西,边转悠边嘟囔:“她刚才上床好像没脱鞋,我得找块儿抹布,把床板擦擦。”
终于找到了一件没人穿的旧T恤,李丽把T恤在厕所那儿的水龙头下浸湿,脱鞋上床,把床铺通通擦了一遍。
擦完了,她放下被当成抹布的旧T恤,洗干净了手,站到了盯着湿漉漉的床板,神情忧郁的我的身旁,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没事,过一会儿就干了。”
于是,我也只能无奈的跟着李丽的后面,从监室这头转到监室那头。
转悠到床板快干的时候,监室的铁栅栏门又“哐铛”的一声打开了。
我们的管教站在门口,对我说:“你,出来。”
我和站在旁边的李丽对视了一眼,见她也是一脸的不解。管教还在门口等着,没有办法,我只得疑虑重重的走了出去。
管教将我带到了她的办公室。进去后,她坐到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让我坐到了办公室门口的沙发式长椅上,椅子很舒服,但我却坐立不安,管教盯着她眼前的电脑看了一会儿,问:“你来几天了?”
我说:“今天是第八天。”
管教说:“你应该知道,进看守所的人都是有罪的。”
我说:“是的,管教,我知道。”
管教又说:“还得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
我低下头想了想,没吭声。
看了我的样子,管教又说:“行了,今天叫你出来没有别的事情,就是给你提个醒。”
管教没有跟我说她提的是哪方面的醒,我也不敢多嘴问。
在盯着眼前的电脑又看了一会儿后,管教就把我送回监室了。
回到监室后的我,变的比平时更沉默了,这一沉默就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
李丽对我说:“今天晚上少了一个人,管教说不用值班了。”
我说:“哦。”其实,我想问她,这话管教是什么时候说的,但终究没有开口。
十二点了,钻进被窝的李丽问我:“不用值班了,还不睡吗?”
我说:“你先睡吧,”指了指无声的电视,“我再看会儿。”
李丽没再说什么,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感觉已经一天不曾露面的白玉,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小心翼翼的问我:“要不,我们继续?”
我躺进被子里,闭上眼睛,然后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