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来到了费尔诺,再然后就遇到了你。”我抽抽噎噎的给我的大诉苦收了尾,回到了当下的现实世界里。
我躺在文森佐的怀里,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不知不觉自己的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襟口。在我断断续续的整个讲述过程里,他不时的帮我抹抹眼泪,轻抚我的背,或者在我很难过的时候抱紧我,亲亲我的额头。隔了这么久,这些事,这些感受,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没和我妈说过,也没和杜妍说过,如果没有他陪着我,我还不知道会把这些事封存在心里多久;没有他给我力量,我恐怕都无法一个人面对这些,特别是我失去的那个孩子。
我抬起头,对上他一双浅浅带笑的蓝眼睛,“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他一边说,一边拂过我垂下的一缕长发。我点点头,不知为什么,说出来好像真的轻松了很多。可是我又突然很担心,不知道他听后会怎么反应。我嘴上虽然说即使他不接受我了我也可以理解,但那只是道义上的,我想我还是会很难过的。
“你受委屈了。”他怜惜的看着我,“最想说的是,不要责怪自己,孩子的事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听到他的话,一层水雾又蒙上我的眼睛。
“刚才我见到她了,是个女孩。”那个可爱的小粉红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哦?她长什么样子?”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些。
“她有一张像苹果一样鼓鼓的可爱的小脸儿,黑色的大眼睛,浅褐色的头发微微卷着,胖嘟嘟的身子裹在粉红色的裙子里。她想让我和她一起走,可是我听到你在叫我,我很担心,就回来了;如果那时候我真的和她走了,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吧。”我叹口气,看到忧伤的薄雾又笼上他的面庞。
“你回来了就好。”他深呼一口气,“君士坦丁堡的大会之后,我听了你的现场发表,觉得你很是可造之才,其实想在你博士毕业后邀请你来费尔诺的。不过后来我听说你很快就签了慕尼黑理工。”我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很是惊讶。
“我认识戴维顾朗德,学术上他是很不错的,他们那边做的东西也很适合你,所以我当时想你去那里也很好。只是没想到在处理感情问题上,他竟然这样伤害你,让你这么难过。”看到我眼睛再度浮上感伤,他又话锋一转,“不过,也要感谢他。”我不解的看着他,他继续说道,“要不是他放弃了,我怎么会有机会。”说完他自嘲的笑起来。
他的话似乎给了我某种暗示,我怯怯的问:“那就是说,你不会因为这些事,而不打算要我了?”我讲得很不好意思,担心自己才表明心迹就要失恋。
“你对我那么没信心吗?”他侧过头深深看着我,“让自己再相信一次幸福,我不会放开你的。”我点点头,也看着他,我们彼此对视着,然后我便迎上他越来越近的唇。
第一次,不是被他强吻,也不是被偷吻,只是心甘情愿的被他吻、也吻他。他像是怕碰碎了我一般的小心翼翼,不似前两次的掠夺,他的吻诠释着什么叫柔情似水,原来王者一般的他,也可以有这样的一面;而我亦象落水者抓住扶木,这么的需要他,渴望他,向他索取绵绵无尽的爱和庇护。
耳畔好像回响起那首忧伤的Por Una Cabeza,这首曲子的中文名字叫做“只差一步”,那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唱着悲伤的歌词,“只差一步,我只差一步就赢”。忍不住叹一声命运弄人,在君士坦丁堡我们错过,在毕业来欧洲那年我们错过,在生命交错的瞬间我们又险些错过,还好,还好我赶上了这一步,他没有放弃,我也没有放弃。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命运其实待我也不薄,我热烈无保留的爱过,也被狠狠无情的伤过,可我竟然还能拥有幸福,这大概是命运之神的平衡之翼吧。我曾经想躲起来再也不要爱了,缩在自己的堡垒里自我保护,不取不求亦不付出,可现在我想,命运的拐角处可能是暴风骤雨,但也可能是姹紫嫣红的街角温馨花店,你只有向前,才会知道,才有机会抓住幸福。
我们的唇难舍难分,彼此交融,他的手指顺势滑进我的上衣下摆,沿着腰线在背上游走,他手指的温度高过我的体温,所到之处像擦燃打火石,泛着点点火星。他的身上也很热,我能感觉到那种热度快要把我融化了,忍不住动了一下身子。他的额头立刻抵上我的,本在我背上的手扶助我的手臂,他咽下一口粗重的呼吸,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别乱动。”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眼睛,那里分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又平复了一下呼吸,笑容浮上好看的面庞,“你不想让我在这里就要了你吧。”哎呀,我羞得把头埋下去,他的胸膛一起一伏,有呼吸也有笑,走廊里传来清晰的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我这才想起来问他:“这什么医院啊?没有规定的探视时间吗?”他挑起眉毛得意的看着我,“你说呢?”熟悉的坏坏的他又回来了。好吧,他是万能的文森佐,没他办不到的事。
打了个哈欠,头痛好多了,疲惫感却又袭上来。窗外已经有点朦朦亮,他一夜都没睡了,之前一整天开会,然后又坐飞机,又是一番折腾,想来也很累了吧。他起身帮我把打吊瓶的一侧整理好,又帮我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躺下来,“再睡会吧,明天就好了。”他的声音很轻,我偎着他,感到无比踏实。心里念着,就要这样,一直一直这样。
转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十点多了,睁开眼,没有找到文森佐,我一下子恍惚的怀疑昨天是不是做了个美梦而已。窗外是一棵银杏树,黄黄的叶子已经掉了大半,可以看到远处的山。正在发呆的时候,文森佐走进来,他已经换上了一件浅灰色的短呢子外套和修身的黑色休闲裤,脸也看起来很清爽,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
“你回家了啊?我看到你不在,还以为昨晚的事是我在做梦呢。”我跟他碎碎念叨着。他灿烂的笑起来,“回去收拾了一下,看你睡得还沉就没有叫你。”他一边放东西一边说,“我还去了一趟你家,帮你拿了一些常用的东西过来。”
我一听来了精神,接过他递上来的袋子,刚才发呆的时候我还在想等下洗脸换衣服怎么办。打开袋子一看,竟然大部分都是上次星野来的时候我寄宿他家带去的东西,他都得记得呢,心里不禁好感动。还有几件保暖又舒适的衣服以及几本书,估计是从我的橱柜里翻出来的。
我住的是单人病房,自带一个洗手间,房间里还有一个看起来满不错的沙发,想来是给探视陪护者准备的。我进去洗手间鼓捣了半天,洗澡,换衣服,又化了个淡妆,看起来精神多了,我想着还是在他面前保持一点形象的好。
出来吃早饭,热腾腾的摩卡咖啡和新烤的面包。他知道我虽然喜欢摩卡,但平时一般都会喝黑咖啡,今天特意买了这个,估计是想要我多补充点能量。文森佐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他已经在敲敲打打的开始工作了。
还好这两天是周末,可以让我很轻松的调节一下,不必想堆积的工作。文森佐就可怜多了,出差一个星期不在,那么多事情,估计光处理邮件就要他忙上一阵了。他工作的时候好认真,心无旁骛一般,我就半靠在床上很娱乐很消遣的欣赏他。等一会他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不要一次看太多,小心等下审美疲劳。”
工作累了他就会在我旁边躺下来睡一会,我一直在休息,又断断续续的睡,精神好得很,就趁他睡着了继续偷看他。他每次都比我起得早,我难得有机会看到他睡着了不设防的样子。收起那双犀利的蓝眼睛,睡着的他竟也是这般安详呢。他的深棕色睫毛很长,睡梦中还会轻轻颤动。他的鼻子很高很挺,以前听我妈说“男观鼻子,女观眼”,就是讲男人要鼻子生得好,生得挺拔,才会有很好的前途。原来他是靠了这个好看的鼻子才当上我们研究中心的副代表的,我一边想一边哧哧笑起来,任由自己胡思乱想的发着痴,我觉得自己完全沉浸在一段新鲜恋情的芬芳中。
星期日下午,他坐在窗口的夕阳中继续工作,我仍是半靠在床上看小说。身体已经完全没事了,明天就可以出院。我心里其实很矛盾,一方面想赶快逃出医院,不要吃药、不要打吊瓶;一方面我又极其眷恋和文森佐这样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独处,我想想明天又要回到正常生活,竟会有无比的失落。
正独自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护士敲门进来,“薇薇,你有一位探视者。”她才说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盆栽的海伦就从后面闪出来。我很是吃惊,虽然没有期待过任何人的来访,但到底没想到第一个来的竟会是红发海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