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转身看去,不觉背后一阵冷汗。
墙头上已站满了黑衣蒙面人。那些黑衣人手执利剑,月光下,血滴正兀自滴落下来。黑衣人群中,有一体态明显雍胖之人,那人道:“你们到底还是来晚了!”
林风知道这人就是上次逼他跳崖的血影狂刀了。
看来,莫家已遭他毒手。林风望了墙头上黑压压人数,再看看巷子里的“五百罗汉”,心中无不打起了小鼓。血影狂刀已够令人头疼了。林风更没想到是,血影狂刀带来的人竟如此之多。鼓声未落,血影狂刀冷然一指道:“杀!”
那些黑衣人倏然落到了地面,也只是像叶落微声,当真快到落地无声之境了。
黑衣人拖剑而来,剑在青石板上划出吱啦啦刺耳之声,在深黑巷子中悠远回荡。
林风心下:这就开始了?不整点开场白?随便说点废话,凑够一集,大部队就来了呀……
“五百罗汉阵!”无通长老也不含糊,声音洪亮道。
罗汉堂弟子反应也是快,无通长老话音刚落,就已结成阵法,稳稳迎向了黑衣人。
两边相接,只听叮嗵剑与棍棒相击之声。人群之中,两个人,两个男人,久久相望。一位是血影狂刀,另一位就是林风。两人谁也不说话,就如两大高手之间对决前的暗中较量。狭小的巷子中,黑衣人与罗汉们谁也不肯退让。
刺啦,轻微声音,随即又闷哼了下,林风知道,那是利剑入肉声音,但见有一罗汉败下阵来,紧接着后面罗汉补上空缺。嘭嗵,闷头棒喝之声响起,黑衣人中也有一人应声倒地。两边刺啦、嘭嗵不止。其他几个小门派在阵法后面,收拾跳跃过阵法来的黑衣人。
大战进行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分出了优劣之势。或许因为在巷中空间有限,无法发挥五百罗汉阵,只见在黑衣人步步逼杀下,罗汉竟有些许后退之势。林风揉了眼睛,暗骂了声道:“麻蛋!你赢了!”
当即林风不再与那血影狂刀对视。那血影狂刀收了眼神,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局势微妙,林风不得不亮出自己那把千年玄铁“杀猪刀”,无通长老本在阵法核心,此刻也已不敢托大,跳脱到阵法前,与林风一齐对付黑衣人。南宫不举只是护在古月心面前,并未出手。
只见林风刀法飘忽凌厉,刀剑相接之时,又有不少剑断了,打得黑衣人有些慌神,与此同时,无通长老拳法朴实有力,几个出招之间,便让不少黑衣人中拳,眼前发黑。一弹指间,局势发生反转,林风这边的人缓缓杀出了巷子。
黑衣人倒地的越发多了。
眼见血影狂刀就要败了,可就在这紧要当口,无通长老竟然出了点状况——只见他脸色凝重,双手捂住腹部,口中喃喃道,哎呦呦,不行了,老衲实在撑不住了,你们先招呼着,老衲出恭去了,阿弥陀佛……
无通长老走后,林风只觉压力倍增。其实,这原本没什么,林风和“五百罗汉阵”配合下,依然还有优势。赢,依然是稳稳的。只是,林风万万没想到,无通长老一走,罗汉堂弟子竟也出了状况,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动作:脸色凝重,双手捂腹,口称不行要出恭。一时之间,三成竟跑了两成。
卧槽!你们这帮和尚搞什么?这样搞会死的人的好不啦!林风不知他们是真吃坏肚子,还是真会“上道”?反正暗自叫苦不迭。
黑纱下血影狂刀似乎露出了笑意。
罗汉阵已不再是原来的罗汉阵,林风的刀法也已凌乱。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就是死也不能认输,就是死也不能后退……林风一边朗朗高声道,一边却凑到古月心和南宫不举身边,扯了他们,也面色凝重,双手捂腹,便要口称“出恭”了……
就在此时,林风更没想到的事发生了。南路大军终于赶杀过来了。林风心中忍不住想问无尘道长,你们咋才来,难道中间插播广告了?!
“师父,此种情形,可用何种阵法?”其中年轻道士问无尘道长。
“奶娘熊的,什么阵法不阵法,都特娘给老子上!揍这帮狗日的!”无尘道长手中一摆拂尘怅然道,“无量寿佛,弟子着急又爆粗口了,原谅则个……”
捂裆派弟子瞬间加入战斗,他们一个个犹如猛虎下山,又犹如脱缰的哈士奇,噼里啪啦就掩杀过来了。只是,林风感觉,捂裆派弟子武功姿势有些怪异,那就是他们出招和收招之前,必定无意识般地回护下自己裆部。后来,林风才知道,这都是因为捂裆立派宗师曾留有遗言说过,江湖上那些金钟护体大多是假的,什么死穴在脚心,在腋窝,那更是假的,不管任何功夫都是有破绽的,记住,男人最重要门户,是在下面,动手前一定要护住了,因为,那是,命根子……
那时林风终于明白,他们为何叫捂裆了。
却说一通厮杀,黑衣人腹背受敌,前有骚林罗汉,后有年轻捂裆弟子,不消一刻钟,他们便被绞杀在巷子中了,就如墙内莫家倒在血泊中的那些人。
“你输了。”林风缓缓往前走去。
与此同时,捂裆派也慢慢合拢过来。
站在巷子中间旁边满是尸体的血影狂刀却道:“是吗?”
林风有些恣意:“难道不是吗?”
“可是,还有人没出手。”血影狂刀冷冷道。
“你看这里就剩你自己了,尴不尴尬?”林风清了嗓子道,“尽管出手好了,不过,出手前,我还是很配合地问句:谁呀?”
“我!”血影狂刀语气丝毫不乱。
林风冷哼一声,手指往前凌空指去,动作不能说不潇洒,意思不能说不明确:合力击杀!捂裆派弟子和骚林所剩不多的罗汉堂和尚还有其他若干门派之人,轰然围杀过去。可林风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血影狂刀连拉带打,也就几个喘息之间功夫,就把那些人打倒在地。那些人正兀自痛苦呻吟。
林风,无尘道长,南宫不举,古月心,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只看见了血影狂刀收招姿势,却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招的。血影狂刀收招姿势很平常,也很舒缓,似乎都不像高手之招:马步半蹲,双掌缓缓下压,胸口吐出大口气。收毕,血影狂刀淡淡道:“他们都倒了,清净。”
最可怕的是血影狂刀下一句:“该你们了。”
他们没想到血影狂刀功夫如此之高,他们更想不到拥有此等功夫的血影狂刀竟眼睁睁看着自己人倒下却不出手,这是何等耐力或说狠毒?林风、无尘道长和南宫不举心下肃然,知道一场异常惊心厮杀已在所难免。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林风、无尘道长和南宫不举使出平生绝技,向血影狂刀攻去。无尘道长拂尘飘飘洒洒,犹如闪电,又如旋风,只见拂尘不见人影,鬼魅般飘然杀过去,随风而至的便是林风和南宫不举。无尘道长气运拂尘招数密不透风,林风玄铁刀刀刀锋利,南宫不举拳如骤雨,一齐攻那血影狂刀。三人虽是初次联手,却出奇默契,无尘道长专攻上路,南宫不举拳打中路,林风刀刀骟向他下路。
血影狂刀闪过拂尘,手打南宫不举,脚踢玄铁刀,一连对打了百十来招,却放不开大招,竟成了平平之局。三人本意便是如此,不给血影狂刀喘息之机。又过了几十招,血影狂刀躲开了林风的玄铁刀,力迎南宫不举的铁拳,却不料拂尘呼啸掠过,他急忙偏头,只见拂尘贴着面纱飞过,纤毛擦过墙体,青石墙上赫然出现了一指厚的力痕!
好霸道拂尘,端地杀气侧漏。
血影狂刀不敢再托大,瞅了机会,跳脱出来。
刀。狂刀。血影狂刀终于亮出了他那把江湖上人人传说的刀,寒月狂刀。刀形如月,冷如寒月,在黑夜中发出冷冷寒光。血影狂刀眨眼间便递招过去了。他的刀法,真如其名,狂放不羁,如痴如幻,刚刚还占上风的三人,瞬间落了下势。
十招,只十招,南宫不举便露出破绽。血影狂刀随刀而至。无尘道长为了挽救南宫不举,门户大开。狡猾的血影狂刀灵机变招,猛然一掌,便无尘道长打飞了。十几米外,无尘道长趔趄站定,口吐鲜血,忍不住骂了句:“奶奶熊的!”
无尘道长随即又欺上前去,四人缠打在一块了。却说三人团中,主力无尘道长受伤,威力顿时削弱。血影狂刀也当真聪明,招招实打向无尘道长。几招过后,谁也没想到身法飘逸的无尘道长,竟露出的一个大破绽,致命的破绽。血影狂刀的寒月刀直愣愣劈向了道长门面。林风大惊,慌忙挥刀格挡,只听当啷一声,定眼看时,发现千年玄铁刀竟然断……断了!
千年玄铁刀齐刷刷断成两截!
林风震惊了。这还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却说林风这一格挡间,无尘道长已然躲闪开,反手挥起拂尘便攻回去。场上,只剩下一把寒月弯刀,一柄拂尘,和两双手脚较量。三人的形势更是恶化了,待到紧要处,就连古月心都下手了。
可是古月心的忙越帮越忙了。
又是几招过后,古月心竟被血影狂刀刀风所伤,登时倒地,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南宫不举出手相救,反中了数招,同时也倒在古月心身旁。血影狂刀横刀便杀,急忙之时,林风出手摒住寒月弯刀。与此同时,无尘道长也出手了。
一把弯刀竟耗住了两人功力。
血影狂刀,林风和无尘道长,仨人内力通过寒月弯刀源源使出。可惜,刀刃竟渐渐落向了林风和无尘道长头上。这局面何等危机,林风心中何等绝望?此时,巷子外面传来了哥哥妹妹呀的小调声,只是沙哑难听,随即一黑影蹒跚走过来。
那人走得有些近了,林风见后无不大喜。
“采花兄,采花兄!”林风口中艰难挤出微弱的几个字。
此刻他和无尘的脸色,憋得早已成猪肝色,刀刃离他们却只有一寸之遥了。
那“采花大盗”醉酒微醺,见巷子中满地尸体,稍稍醒酒,打着饱嗝挥手道:“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我只是路过……路过,不打扰了……”
说话间,“采花大盗”踉跄着便要出巷口。
林风想起他那句有困难吱一声,无不想,麻蛋,酒都还是我的酒,你就这样走了?林风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最后的求救:“吱……”
“采花大盗”果然站住了,定眼瞧了。
“你?”话音刚落那人就已然出手了。
那人显然认出了林风。刚出手几招后,林风就相信他是采花大盗了。
酒嗝之声还在远处,采花大盗竟已无声无息欺到血影狂刀面前。血影狂刀只得收了刀法,与这莫名的“路人”展开了厮杀。林风和无尘此刻已成龙套。却说采花大盗招式快得已看不出招式,弹指功夫,他便将血影狂刀逼得连连后退。只是采花大盗喘息并不急促,就像轻轻然随便出手那般,口中还不住叫喊着“妹妹坐船头,哥哥亲一口”之类的,姿势销魂,动作忸怩……
血影狂刀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被这莫名之人打得莫名落魄!
百十招后,血影狂刀竟已中了采花大盗数掌,脚下似乎跌跌撞撞,眼里始终流露着惊讶和惊恐的眼神!直到倒地死去的那刻。
他不明白,中原武林怎会有如此高手?
只是血影狂刀不知道的是,他并不是死在采花大盗手中的。
不是林风,不是无尘道长,也不是南宫不举,更不是古月心。而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这个人就是无通长老。因为那时他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巷子外面,退到暗黑之处。
“哎呀谁丫!这里有人!!”一个低沉声音响起。
正在出恭的无通长老恼怒之时,随势打出一招“五谷轮回罗汉畅通印”。扑通一声,血影狂刀就呜呼哀哉倒在屎旁了。无通长老哀叹数声,喃喃说,为什么,为什么又夹断了……
后来的江湖上有了这段传说。
然而真实情况就显得平淡了:血影狂刀左支右绌,退出了巷口,退到暗黑之处,便要施展轻功逃遁,就在此时,无通长老带着数名罗汉弟子赶回来了。不知是他们出恭舒畅了,还是血影狂刀体力不支,他们和采花大盗一阵猛攻之下,竟把血影狂刀活活打死了。
随后采花大盗“哥哥妹妹呀”的,消失了。
血影狂刀倒地瞬间,却有一个特写:他的怀中倏然摔出一物,在黑夜中划过并不美的弧线,落到了古月心面前。古月心捡起那东西,一层层打开牛皮纸,里面却是《叉叉宝典》!这结果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或许很多事上天真皆有定数,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是要还的。古月心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江湖上无人数梦寐以求的宝典。
众人走到血影狂刀面前,揭去面纱,却见其下是一漫长脸,浓眉大眼,颇是英俊的相貌,可惜若不是满脸伤痕,定也是美男子。他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贪念宝典,最终落得今日下场,令人唏嘘。
古月心拿着宝典,却怔在那里。
是的,就是这宝典害得她家破人亡。不,也不是宝典,这一切源头,应是血影狂刀。只见古月心捡起地上寒月弯刀,对着血影狂刀尸体便是砍。古月心并没有一通乱砍,而是砍得很斯文,出奇地斯文,斯文得都不像她性格了,就那样,一刀刀的,细砍慢剁,直到血影狂刀半个身子成了肉泥。古月心边砍还边道:“让你杀我你娘!让你杀我爹!让你灭我山庄!”
林风看得身后直发冷。或许她是受伤缘故?
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女人一旦发起狠来,何其毒辣,古月心就是最好例子……
黑衣人全歼了。血影狂刀死了。山庄的仇报了。宝典找回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结束。可是,他们没有想到,麻烦却来了。
《叉叉宝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