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一场恶斗,众人反而称兄道弟,宋员外疑惑不解。
“我观各位英雄以命相搏,以为定会腥风血雨,没想到反而加深情谊。江湖儿女,果然快意恩仇”
“宋员外,这您可就不懂了。”金捕头手搭在风无肩膀上,“我与风大侠一战,方知人外有人,如今对大侠满满敬佩,哪里会有不满。”
“好好好,不知众英雄何时去寻找南湘子线索啊?”宋员外生怕惹众人不悦,小心翼翼问道。
众人这才想起来还得去查看遇害者尸体,风无更是脸红了不少。光顾着斗气,连正事都忘了。赶忙道歉,一同前往停尸房。
这一进停尸房,便感到满满的诡异气息。众人戴上面罩,金捕头轻声道:“我做捕头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惨状。”说话间竟有隐隐恐惧之意。说罢,便走上前去,将尸体上所改白布一一掀开。
“哇!”员外瞬间呕吐一地,冰岩也紧皱眉头。风无稍用内力憋住,才勉强忍住。只见整整六名少女,左胸前皆是一个大窟窿,心脏都被人挖了去,血肉模糊。正值盛夏,苍蝇、蛆虫正一个劲的叮咬。
风无靠近尸体,仔细看身上的伤口。发现除了胸前窟窿,眉心处都有一红点。身体别的部位,并无多余伤痕。
“风少侠,您看这个。”金捕头端出个铁盘,中间放着些许粘稠物,很是恶心,“尸体胃中发现的,广陵粉!”
“啊?”风无一惊,凑近看了看,过于模糊,并不能辨认清楚。只是这“广陵粉”三个字可当真吓到了他。原来他师弟南湘子,最善抚琴吹箫,论及武功或许天下英雄排不上号,可论及乐器却藐视众人,自称“琴箫双绝”。这广陵散本是前朝有名的曲谱,前篇宛转悠扬,中段慷慨激昂,后段悲伤低沉。乃是讲一刺客为报知遇之恩,前去行刺一诸侯王之事。尤其曲谱末端,如游丝随风飘荡,连绵不绝,恰如刺客最后命运,令人叹息。
南湘子得此曲谱,爱不释手,整日作弹。自己又得恩师相传炼药之术,终日研究鼓弄。一日其欣喜若狂,跑到师父面前展示自己炼药成果——只见一淡黄色药粉,略有牡丹香味,很是好看。泡入水中,又化为淡淡茶香,若喝上一口,便可昏睡一整天,且醒来后完全忘记喝药一事。
天机老人夸他天赋异禀,悉心叮嘱切不可行歹事,南湘子恭敬应下。后因对此药爱的热烈,取名广陵粉。
冰岩紧皱眉头,凑上来看,问道:“你如何知道这是广陵粉?”
“检尸官将这胃中之物风化,露出些淡黄粉末,经辨认,却是‘广陵粉’。”说罢,传医师来确认。
“这些女子死相悲惨,却面露微笑,并无惊恐之意。”冰岩一个个仔细观看,“若南湘子强迫、囚禁,不应该满脸惊恐吗?”
“妖法!正是妖法!和小女一样!”宋员外大喊大叫,一下子似乎疯狂了起来。“终英雄一定要救救小女啊!这南湘子会妖法,控人心智!小女便是如此,不知为何失了魂一般,整日念叨南湘子得好,恨不得把命都给他!”激动之处,宋员外竟哭出声来。
“可怜我那小女,年少无知,尽被奸人蒙骗啊!”宋员外嚎啕大哭,止都止不住。
“我听闻红莲国中,皆为教徒,被蒙骗入教者,便丧心病狂。这些信仰宗教之人,个个都是疯子”金捕头正色道,“之前金陵城有一户人家,男主五十余岁,妻子早亡,膝下两个女儿,生的也算漂亮。后过来一和尚,自称“法师”,有无边佛法,可度三人。那一家三人,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宋员外问,仍是泪流不止。
“两个女儿,竟一同陪这老和尚睡了!老和尚好生逍遥,让这二女侍寝,而二女父亲还跪在床前祈祷。前些天我听闻此事,一怒之下把这老和尚抓了起来,这父女三人竟然天天来我衙门闹事,逼着我把和尚放出来,不然就一头碰死在这金陵衙门!”
“竟有这等事!”冰岩听得心底恼怒,双拳捏的咯嘣直响。“你后来可有杀了那假和尚?”
“我哪里敢杀?”金捕头苦笑,“人家父女死心塌地,我没办法给这和尚安罪名啊!说强奸?女人心甘情愿,说拐骗?父亲心甘情愿。我有什么办法?最后那和尚走出衙门,还叫嚣道要用引天雷劈了我,说我不敬神明。”
“呸!”冰岩此时已怒不可遏,头发都气的直愣愣的竖了起来。
“唉。”久不发声的风无突然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先出去了。”
大家不知自己什么话说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风无走出停尸房,深吸屋外空气,抬头看着天边流云。那眉心一剑正是“仙人指路”,当年师父传授三徒弟这一招,南湘子武艺略弱,习不得精要,便专奔人眉心而去。因此招迅捷,使时有闪光之感,剑尖奔着双眼而去,对手通常错愕难防。一剑穿眉心,有死无生。
“广陵粉……”风无喃喃,这旁人万不可能得到广陵粉,连伪造都不成。师弟偏爱花蕊,此毒药竟是用无数花蕊、蜂毒熬制,这些皆是世间美丽之物,谁会联想到毒药呢?
“风兄!”风无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肩膀,原来是冰岩,“你陪我出门走走吧?”
“啊?那宋员外他们?”风无有点没想好怎么接这句话。
“不妨事,我让金捕头招待他,走吧!”冰岩一推风无,直接踉跄了好几步,两人便这样上街散心。
“这南湘子是你师弟,你打算怎么办?”冰岩似漫不经心一问。
“唉,我也不知。师门情谊难做决断,不过这些害人之事若真是他所为,我必不饶他。”
“这南湘子功夫再高也不过一人,金陵大大小小捕头捕快加起来足有上千,对付他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这南湘子行事颇为隐秘,找寻至今未发现藏身之所,宋员外请你来,想必是让你帮忙寻他踪迹。”
风无这才明白过来,他一直疑惑,师弟武功算不得顶尖,为何要请自己来,原来是做引路明灯。想到这里,不禁苦笑。
“风兄,在下心中有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风无笑道。
“这金陵城贼人众多,金捕头也是赫赫有名,可今日观其武功似乎……”话还没讲完,两人皆楞在当场。
只见一白脸和尚,头顶五个香疤,上身传一锦绣袈裟,却袒这胸部。左右两边一边一个美丽少女,和尚边走边亲,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若非亲眼得见,两人万万不能相信。冰岩风无四目相对,实在难以置信这事发生在眼前。只听路边一妇人厌恶道:“这俩姑娘本来也是良家女子,被这和尚糟蹋成妓女,当街如此,好不要脸!”
风无问这妇人:“这和尚如此行径多久了?”
“多久?也就这几天,每天上街臭显摆,那两个姑娘本来还不乐意,扭扭捏捏,现在看来,巴不得衣服都不穿!真是贱骨头!”
“官府不管吗?”风无问道。
“官府?官府把人抓了进去,关不到三日,还不是恭恭敬敬放了出来。”
风无心想金捕头所言不虚,倒是忠厚之人,当下多了几分好感。冰岩双拳紧握,直想当街将这贼和尚打死。可自己背负着“第一勇士”之名,万不能当街杀寻常百姓,否则便是给炎皇抹黑。
只见那和尚走在街上,看见熟肉,伸手抓来便吃,卖主刚要发怒,后面赶忙跟上来一老汉,恭恭敬敬递上铜板,想来是这二女父亲。和尚看见对面走来面容姣好妇人,便做亲吻模样,吓得妇人赶忙躲闪。和尚便走还便讲着污秽之言,实在不堪入耳。
和尚走到二人跟前时,不屑的瞥了一眼,颇有嘲讽之意。“好好的金陵城,被这种人玷污!”风无心底恼怒,几欲拔剑。却又恐临街杀人惹是生非。便一路跟着这和尚,只等到人少之处,好好教训一番。
“哈,好一个没脸没皮的臭和尚!”忽然,空中传来一阵爽朗笑声,街上众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都四下寻找何人在讲话。风无冰岩同时抬头,只见一家酒楼檐上,站立一俊俏公子。
这公子,一袭青衣,书生打扮,衣袂随风而舞。右手执一洞箫,左手执一锁链。这锁链也奇怪,看上去古朴沉重,可竟随风飘动,像飘带一般。
“南湘子!”风无惊呼。
“他就是南湘子?”冰岩瞪大眼睛,咽了下口水。
只见南湘子居高临下,俯视这和尚。这和尚倒也不怕,张口骂道:“不男不女的小白脸,怎么?看爷爷不爽?官府都管不了爷爷,你能管?”说罢,
“南湘子来这金陵城,观景美人美,偏偏多了你这么个杂碎,今日不杀你,难消心头恨呐!”南湘子一脸笑意,边讲话边摇头。笑容满面讲杀人之言,甚是诡异。
和尚脸上登时绷不住了,南湘子!这个名字已经传遍了金陵城,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城中之人皆知他所行大案,一时间众人恐惧,战战兢兢。和尚更是声音颤抖:“南……南湘子?”
“咻”的一声,南湘子从檐上俯冲而下,一瞬间便站在和尚面前。只见其右手执萧,作防守状。左手丢掉铁索,这铁索却仍在绕身飞舞。
“认得爷爷吗?哈哈哈”这一笑并无豪迈之感,反而有几分妖邪气息。
“大……大爷饶命!”和尚吓得哆哆嗦嗦。这官府之人行事论个分寸,这杀人狂魔可从不讲道理。
“砰”的一声,南湘子左手只奔和尚咽喉,一下锁住,单手便将其腾空举起!那和尚双脚离地,不断扑腾,双手紧紧握住南湘子手臂。想喊“饶命”,却发不出声来,一时间很是狼狈。
街上无人敢叫好,都恐惧南湘子名声。但也都忍不住观看,这和尚白日行径恨的人牙痒痒,都盼其不得好死。
“好汉饶命啊!”只见身后老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好汉,饶这法师性命吧!”讲完一个劲的磕头,“咚咚咚”的磕头声,老汉额头已经鲜血直流。
“英雄饶命啊!放过相公”两个女子也登时跪下,不住的磕头祈求。额头也已经磕出血来。风无冰岩两人心底五味陈杂,都说这被洗脑之人变得行为异常,可今日亲眼得见,仍旧难以置信。这父女三人简直就像丢了魂一样,恨不得把命都交出去,不论和尚行事如何过分。即便三岁孩子都能分辨的是非,为何三人反倒执迷不悟?风无不禁想,如果自己擒住和尚,看到眼前这一幕,是否会心软?也许会吧……
“咕咚”一声,南湘子松手,和尚掉在地上,身子软绵绵的,裤子竟湿了一大片。赶忙磕头:“多谢大侠不杀之恩。”
“唉,父女三人实在可怜,我不杀你,你回去可得好好对他们。”南湘子一脸同情,声音温柔,和尚忙不停的叩头谢恩。父女三人更是感恩戴德。冰岩顿时对南湘子心生好感,如此心软之人,怎会滥杀无辜?
南湘子转身,缓缓道:“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过分了,当街做非礼举动,这金陵城内要都像你这样,岂不乱了套?”
“是是是!”和尚满脸堆笑,听得这番话,终于舒缓了过来。“英雄今日放我一马,日后必将感恩戴德!”父女三人也终于喜笑颜开。
“放你?我有说过吗?”南湘子此时背对着四人,声音骤然从温柔变得凄厉,和尚还没反应过来,南湘子转身一掌便将和尚击飞,右手洞箫一转,竟丛中露出三寸剑刃!和尚腾空向后,一个屁股蹲摔在地上,两腿叉开。只见南湘子身形一闪,霎时出现在和尚身前,弯腰挥萧,
“啊——”和尚叫声凄惨,两腿间尽是鲜血。哀嚎不止。
“哇!”的一声,街上有人直接呕吐出来,风无心地倒是颇为痛快。自己的师弟一如既往,行事乖张。
“你这假和尚,糟蹋良家妇女,!”南湘子仍旧面带笑容。
“你为人之父,却如此愚昧,这双眼,不要也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南湘子瞬间身至那父女三人面前,当着三人面,“刷刷”两剑。“啊——”又是凄厉叫声,只见那老人两眼尽是鲜血,喷涌而出。
一时间,原本宁静的街道,变得鬼谷狼嚎,惨叫不止。
“不好!”风无和冰岩同时喊道,随后一跃而出。阻拦南湘子。
“师弟!住手!”风无大喊,南湘子转身而望。
“师哥!”南湘子喜不自禁。多年未相认,喜从中来。那日双侠对战,自己只是一旁观看,碍着名声太差不敢与师哥相认,今日一见,喜不胜收!
“抓住他!”还未等二人寒暄,一声怒吼撕破长空,转而街头出现数十名捕快,尽皆提刀而来,为首一人,正是金捕头。
南湘子脸色一变,似乎颇为忌惮金捕头。也不多言,道声“保重”,转身一跃而去。
待众捕快赶致,南湘子已远去。
“风大侠,冰勇士,你们未受伤吧!”金捕头急切关心道。
“不妨事。”冰岩摆摆手,他对这南湘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当街杀人,目无国法,可似乎又是伸张正义。可这手段歹毒,当真阴险至极。
自那一日起,金陵城中“南湘子”的名号,更是响亮,不但杀人不眨眼,且手段阴狠。至于这假和尚成了真太监一事,更是传遍大街小巷,此后也再也无人见过这个假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