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大军拔营,林予天这才清楚孟长养士之盛。
车驾周边,所养的士人足有千余之众。
光下士下营就有二三十处营帐,四五百人,林予天昨日所在的,只是其中一个营帐。
一声令下,大队行进。
众士精神抖擞,特别是下士下营的士人,都想着给孟长留个好印像,没准有机会升上去。
林予天看透孟长养士的真相,却不太在意。
他一路小心查看,那些始终甩不开的刺客杀手,这次有没有跟上来。
所幸大军早上出发,一直到午时都无人跟来。林予天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有大军作掩护,这群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终于脱去了。
就在他稍稍放松之时,心却不自觉猛提起来,一时汗毛倒立,脊背发寒,只觉身后有一道阴冷寒光紧盯着他。他忙回头一看,却并无异样。
他见状一怔,莫非这些日子太紧张,都疑神疑鬼了,想着他不由得兀自一笑。
这时又突然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看着他,忙回过头来一看,是昨晚跟在孟长车驾旁的中年人。林予天不禁一愣,那人见林予天看过来,轻轻一笑,林予天忙又还之一笑,中年人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去了。
林予天一下警醒起来,他和这中年人素不相识,为何这中年人如此关注他,莫非是侨装的杀手。
想着看身旁的李昱,心思他来孟长处多日,应该知道此人来历,忙指着那中年人问道:“李兄,可知孟长将军身旁,那人是谁?”
李昱抬头一看,说道:“他叫贾羽,孟长首席谋士,跟随孟长多年。孟长此前只是个普通贵族,能有这么大的名声,听说全是此人谋划。”
林予天听李昱说他跟随孟长多年,料想不是侨装的杀手,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
又过了一会,斥候传来军令,大军暂停休整,众人找了块干净地方休息。
这时,前方传来周管家的声音,说道:“这是南华宣家的宣龙,也安排到你们这里。”
“宣龙。”林予吃了一惊,他这么快就来了,忙站起身来。
不禁想起他那晚的肺腑之言,只觉心头不是滋味,孟长并非明主,宣龙定不得重用,他该如何是好。
正沉思间,听宣龙叫道:“凌云兄,余姑娘,太好了,你们都在这里呀。”
林予天忙抬头看,见宣龙满脸带笑,疾奔而来。
林予天忙一拱手,说道:“宣兄。”
“你就是凌云么。”
就在林予天和宣龙打招呼的时候,突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林予天侧头一看,却见周管家旁边站着一个虬须大汉,满脸滚刀肉,浓密络缌胡,轻蔑的看他。
语气中颇带敌意,林予天不知是何方神圣,说道:“在下正是,敢问阁下是哪一位。”
虬须大汉上下打量林予天,冷笑一声,说道:“一个低贱的白衣,也配问我的名字?看你也没有三头六臂,怎么可能击退群贼,救得孟将军,我看你是和他们一起做局,混进军营来意图不轨,是与不是?”
林予天听他说话,猜测可能是孟长亲信,故意来找麻烦的。
但他没准备长在此地,所以也没必要与他做意气之争,轻轻一笑,摇头道:“不是。”
虬须大汉听罢一怔,他本就是来打碴的,说了一大通,想激怒林予天,他再好发难。哪知林予天只答他两个字,倒真不知该如何说了。
宣龙见有人刁难林予天,立刻打抱不平,上来一拱手道:“这位兄台,凌兄是我的恩人,当日在街市救过我,他武艺高强,又有侠义之心,怎么可能是内奸呢,阁下弄错了。”
虬须大汉正被林予天噎住,找不到机会发难,见宣龙跳了出来,正没好气,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宣龙听他出言不逊,登时怒起,说道:“我乃南华宣家宣龙,阁下是哪一家了。”
虬须大汉一听,冷冷笑道:“南华宣家,祖宗骨头都快烂完了吧,也有脸敢报出来。”
宣龙听他侮辱祖上,气得全身发抖,指着那大汉道:“你…你太过份了,我好言相劝,你却出口伤人,士可杀不可辱,你随我去孟长将军那里,我要讨个说法。”
那虬须大汉听罢不屑的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说道:“就凭你吗。”
宣龙见他露了杀气,愣了一下神,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却又挺起胸膛,一脸惨白,大喝道:“圣人云,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对,就凭我,你敢去吗。”
虬须一脸不屑,上前一步,盯着宣龙说道:“有种,你相不相信,我现在一刀杀了你,孟长将军问都不会问。”
宣龙见他上前,还以为他要动手,一时大为慌乱,连退了两步,却还是挺着胸膛,大声道:“你…你敢。”
那虬须大汉又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可就在这时,却猛觉杀意大起,一道寒光从侧面射来,似要将他身体射穿,脊背不由自主升起一阵寒意。忙转头一看,林予天眼中带刀,冷盯着他。
虬须大汉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略一犹豫后,又往前进了一步。
这时,周管家道:“胡先生,主人交待过,不要多生事端。”
那虬须大汉换了一幅面孔,转过身去,一脸顺从,拱手道:“是,周管家。”
说罢回过头瞟了一眼林予天,脸带杀气,说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林予天冷声道:“恭候大驾。”
虬须大汉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二人去远,林予天问李昱道:“李兄,这位名字很金贵的先生,到底是谁呀。”
李昱轻轻摇头,笑道:“胡杞,河东胡家后人,胡家现在还有些势力,加之他还有些本事,号称孟长手下第一高手,所以进了上士上营。此人飞扬跋扈,以孟长手下第一高手自居,昨晚他饮酒过多,没和孟长一起去喝花酒,被你抢了风头,所以才来刁难你的。凌兄要小心了,我料他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林予天哈哈一笑,摊开手,说道:“那怎么办,抢都抢了,不然我把风头还给他。”
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林予天介绍李昱和宣龙认识,二人寒喧一阵,大军又开始行进,众人跟着大队继续往前走。
路上,李昱和林予天畅聊中土大事,可是另一边的宣龙,却沉默不语。他不时的看一眼林予天和余婉约,一幅欲言又止,说不出口的样子。
林予天见他如此怪异,不禁觉得奇怪,问道:“宣兄有什么事吗。”
宣龙又犹豫了一阵,最后咬了咬牙,说道:“这个,凌兄,余女侠,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们能否答应。”
林予天道:“宣兄请讲。”
宣龙道:“凌兄,舍妹宣瑶你还记得吗。”
林予天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令妹不是一直和宣兄在一起吗,宣兄将她安置在哪里了。”
宣龙道:“出门在外,他一个女孩子不方便,我思虑再三,把他安置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待我这边有了眉目,再对接他。”
林予天道:“哦,那很好啊。”
宣龙又咬了咬牙,说道:“舍妹当日被凌兄所救,对凌兄一见倾心,终日魂牵梦绕,茶饭不思。我出门之时,她再三央求,若是遇到凌兄,便向你表达心愿,她…她想委身凌兄。”
说话间宣龙看余婉约,见她笑容渐渐凝固,怒容慢慢升起,他忙又说道:“舍妹说了,她绝不与余女侠争地位,她只做个小妾便知足了,不知凌兄是否愿意,还有…余女侠是否愿意。”
说到最后,宣龙声音如蚊子般小了。
余婉约却是眼中带火,一脸怒容,瞟了一眼林予天,冷声道:“我没意见,你听他的。”
说罢大步往前走去。
林予天脸色大变,连连摆手,说道:“宣兄万万使不得,令妹天仙下凡,当寻一如意郎君,凌某一介俗人,如何配得上,此事请宣兄千万不要再提,千万不要再提。”
说话间飞身去追余婉约。
宣龙听罢一阵失望,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凌兄伉俪情深,我早知结果如此,但瑶瑶非要我试一试,唉,这个傻丫头。”
“婉……夫人!!!”
林予天情急之下,差点叫出余婉约的名字来,飞奔着拉余婉约的手。
余婉约手猛的一甩,不让他拉,虎着脸继续快步向前。
“夫人,你听我解释,这事是误会,我不会答应的。”
林予天急切解释。
余婉约虎着脸,冷声道:“误会,你没点意思,人家会提吗,是你心里早打了小九九,被别人看穿,才会来提的吧。”
林予天听罢忙道:“夫人冤枉啊,我一直与你在一起,做什么你都知道啊。”
余婉约却冷声道:“做什么我是知道,可想什么,我哪里知道?”
余婉约如打翻了醋坛子,已不讲理了,林予天一个头两个大,忙连声道:“夫人,我对你绝无二心,天地可鉴啊。”
余婉约却“哼”了一声,虎着脸不理他。
林予天好说歹说,好话说了一箩筐,余婉约才稍稍解了些气。林予天见状,才轻舒了一口气。
回头一看,却见宣龙手足无措,都不敢看林予天似乎明白自己闯了祸。
而另一边的李昱却是一脸坏笑,林予天不得由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发松之时,却觉心又是猛的一紧,汗毛倒立,脊背发寒。
又是那双阴冷的眼睛,这次在侧面在盯着他,他忙转头一看,仍毫无异样。
林予天警觉起来,第一次若是疑神疑鬼,但连续两次,就不可能是紧张过度了。
脑中不由自主的升起天恨那句话:罗网无处不在。
想着忙一把去拉余婉约,余婉约还在耍性子,没好气道:“做什么。”
林予天俯到他耳旁,悄声道:“婉约,我们被人盯上了。”
余婉约警觉起来,把小性子抛到了一边,悄声回道:“天哥,是谁。”
林予天略一思索,悄声道:“普通的刺客杀手,都被我们甩开了,我猜盯着我们的,极有可能是罗网。”
余婉约听罢一惊,轻吸了一口冷气,说道:“罗网,这一路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时,突听前方大叫一声“停,就地扎营!!!”
却见前方来了一骑斥候,飞身传令。
“什么,就要扎营,不前行了吗?”
林予天有些吃惊,大军行进不过二三十里,天色尚早,为何就不走了。
忙又问李昱道:“李兄,怎么就扎营,出了什么事吗?”
李昱道:“没什么事,今日是孟长宴赏群士的日子,要早些准备,所以便扎营。”
林予天听罢一怔,说道:“如些这般,还像个打仗的样子吗?”
李昱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