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五,孟长都会大宴群士,以彰其养士之风。
虽在征战之中,孟长却也不中断。
扎营下来,早早选中空旷之地,军士下人开始忙活。
傍晚时分,准备就绪,众人依次入场。
宴会场上上,孟长居于主位,贾羽和胡杞分居左右两侧。
下面士人依等级划分而坐。
上士上营居于最前,一人一案;上士中营稍后,两人一案;依次类推,到下士下营,已居于最后方,一二十人挤一个低矮的长条案。
准备完毕,一声令下,大宴开始。场边笙乐齐奏,衣着光鲜的舞姬在场中翩翩起舞。姣好的面容,曼妙的身材,优美的舞姿,引得在场群士不断击掌叫好,场中热闹非凡。
林予天皱起眉头,轻声对李昱道:“大军出征,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乐师舞姬。”
李昱冷笑一声,说道:“几个乐师舞姬算什么,你可知昨晚,我们的孟长将军为何会遇袭吗。”
林予天微微一怔,说道:“为什么。”
李昱道:“有人向他献媚,说镇上有一风尘女子,色艺双全,艳压群芳,所以他才会连夜出营,以至遇袭的。”
林予天瞠目结舌,说道:“大军扎营,夜传刁斗,令行禁止。身为将军,居然私自出营会妓,这还有个打仗的样子吗?”
李昱苦笑一声,说道:“可笑的是,这样的货色,竟在我暗族出将入相。”
说话间轻轻的摇了摇头,林予天长叹了一口气。
一曲舞罢,孟长站起身来,向众士敬酒,众士起身举杯,一齐唱贺。
一杯饮尽,众人坐下,胡杞站起身来,朝孟长拱手一躬,说道:“孟将军,昨日胡某身染小恙,未能陪伴将军左右,以致将军遇袭,还请恕罪。”
孟长哈哈一笑,摆手道:“无妨,一群小毛贼而已,已轻松便打发了,胡先生不必在意。”
胡杞听罢又道:“听说昨晚将军遇袭,全赖一名白衣出手,才得击退群贼,不知是真是假。”
孟长听罢一怔,眉头略微皱了皱,笑道:“确有一位白衣,但主要赖护卫群士奋勇杀敌,才得击退群贼。”
胡杞又道:“启禀将军,属下觉得此事蹊跷,恳请将军明查。”
孟长道:“如何蹊跷。”
胡杞道:“将军您且想一想,一介白衣,能有多大本事,居然可以击退穷凶极恶的反抗军逆贼,这怎么可能。我怀疑这是那帮逆贼设下的圈套,想打入我军刺探情报。”
孟长听罢一怔,转头看了看林予天,说道:“胡先生怀疑凌兄弟?”
胡杞道:“此事太过诡异,不能不让人生疑。”
林予天见状一怔,胡杞果然向他发难了。看了看主位上的孟长毫无所动,林予天有些失望,没想到他如此薄情寡恩。
不过他本也没想在这里多待,所以也无所谓。
一旁的贾羽插话道:“胡大侠,昨夜凌少侠震退群贼,我们亲眼所见,不像是做假呀。”
胡杞道:“贼人作假,当然会跟真的一样。一介白衣,宵小卑贱之徒,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贾先生不要受其蒙蔽。”
说话间瞟了一眼林予天,却见其气定神闲,不由得微微一怔,没了主意。他当众发难,其实并没有多少真凭实据,原先的设想是激怒林予天,再趁机发难,但林予天不怒,他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思下一步时,却见一个身影站了起来,胡杞一看,却是宣龙。
宣龙略一拱手,厉声道:“胡先生,你太过份了,我早说过,我这位凌兄是光明磊落之人,前日还为宣某打抱不平。以他的武功,击退逆贼不在话下,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胡杞哈哈一笑,正愁靶子竖不起来,宣龙却自己跳了出来,真是太好了。
厉声说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一介白衣,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称君子么。宣龙,你南华宣家也是名家大族,居然和这些猪狗混在一起,也快变成猪狗了。你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宣家先人。”
宣龙一听气得满脸通红,怒道:“胡先生,宣龙就事论事,你为何出口伤人。”
胡杞道:“宣龙,我是为你好,你既读圣贤书,也当明白,圣人有云,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一介白衣,与猪狗无异,你既愿与白衣为伍,不是要变猪狗吗。”
宣龙气呼呼道:“你张口白衣,闭口猪狗,可知英雄不论出处,当年我族韩淮阴元帅,出身也不过是个白衣。”
胡杞听罢,登时哈哈大笑,说道:“就凭他,也敢和韩元帅相提并论么。”
宣龙道:“好,你不信是吧,我相信在场诸位有不少是昨晚亲历者,请你们站出来,说说我这位凌兄是不是做假。”
宣龙气得满脸通红,此时已有些堵气了。
胡杞见状,却正合我意,正愁事情闹不大,宣龙却自己把火烧了起来。
当下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我也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座上俱是名家之后,也有昨晚的亲历者,我们就且问问他们,看看他们支持哪一边。”
宣龙听罢一怔,他本只想让昨晚之事的亲历者出来说两句公道话,胡杞却鼓动众士站队,谁会站他们这边。
胡杞转身朝孟长拱手一躬,说道:“孟将军,属下斗胆,请将军让群士决断此事是非,支持我胡杞的,认为此事有诈的站左边,支持那白衣,认为他有大本事的站右边。”
孟长听罢一脸难为情,说道:“胡先生,今日大宴,我看这样不好吧。”
胡杞听罢忙又拱手道:“孟将军,此事若不查清,影响征剿大业,请将军准属下之请。”
孟长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俗话说得好,公道自在人心,就依胡先生所言吧。”
说话间那张满是肥肉的脸上,不自觉堆起了笑。
胡杞号称第一高手,决不会由一个白衣抢他风头,想借机发难,但却正合他意。
他夜间出营,私会风尘女子,传出去名声已不好听。后遭反抗军伏击,险丢性命,幸得这凌云相救,才得脱身。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了,但坏就坏在凌云是一介白衣,这便麻烦了。他号称好客养士,手下奇人异士众多,临了却靠一介白衣才得脱险,若传了出去,不是说他无识人之明,只养了一群饭桶吗?
所以说事情有假,赶走凌云是上策。但再怎么说,凌云对他也是救命之恩,要明目张胆的赶走他,会落个心胸狭隘的名声,这是万万不可。
今由胡杞借题发挥,赶走凌云,是最好不过。
这样传出去,别人只会说胡杞心胸狭隘,说不到他头上。
林予天听罢,忙看场上众士,却见都是一脸鄙夷。就是那些昨日被他所救的士人也是不屑。他不由轻叹了一气,看来在暗族内,白衣想得到士人认可,真是不容易。
这样看,这场“公道自在人心”的结果,已没有任何悬念了。群士起身,都哗啦啦向左快步而去,群士自峙名家之后,谁会屑与一介白衣为伍。
只一时间,林予天周边变得空旷,环顾四周,仅有余婉约、李昱和宣龙在身旁,对面挤满所谓的名家之后。
再看那胡杞,一脸更加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