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阵阵入耳,赵牧峰的欣喜随之消散,目光变得深邃,气氛异常凝重。
数日前,便有流民乞讨至白月镇,说有草莽之辈,趁乱抢杀沿路的村镇,手段凶狠残忍,且不久将杀至白月镇,欲抢占天枫山建寨为营。
天枫山林深叶茂,山峰交错回环,山势极为险要,可谓是易守难攻,当做土匪寨再合适不过了。
可天枫山麓下住着的却是赵氏儿郎,各个满腔热血,怎能容忍与匪为邻!
赵牧峰身为族长,深知自己肩负重责,必须带领赵氏子孙抵抗外匪的侵入,高声呼道:“赵氏子孙们,匪寇将要杀来,你们赶紧回家拿出利器,保卫我们的家园!”
赵氏儿郎虽不满族规,气愤族长的迂腐守旧,可此刻关乎赵氏家族的存亡,众人皆同仇敌忾,抵御匪寇来袭,齐声喝道:“誓死抵抗匪寇!”
话音未落,赵氏子弟纷纷向自家奔去,取抗匪的武器,族长赵牧峰捋了捋白须,褶皱的老脸掠过一抹笑意,却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间,在众人不注意时,其双目一直凝视着那巨石,眼中流露一股隐晦的怅然之意,而这一幕,尽落入赵青寒眼帘中。
赵青寒心生疑惑,为何老族长望着巨石,看起来显得那么悲凉伤感?年仅十四岁的当然无法想明白,因为这关乎着赵氏的一个惊天大秘,唯有每任族长方可知晓的秘密,这也是族长恪守族规的根本原因。
想不通的赵青寒,索性不去多想。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多年来被郭一品欺负惯了,养成隐忍的性格,赵青寒并未急于表现自己,去挑战那天外陨石,而是盘算着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不暴露自己天生神力,又可得知老族长的心中的秘密!
人渐渐离去,族长赵牧峰还有事情需要向赵氏子弟交代,在赵戚武的搀扶回村了。
赵青寒也未过多逗留,随着爹娘一同回家。当然,赵状元见同辈兄弟或是晚辈,都斗志激昂,眼神中不由黯然。
平日贪生怕死的赵状元,心中感慨道:“自己也是赵家儿郎呀!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且见血就晕,怎杀得了敌,心有不甘呀!”
赵青寒见其爹一路沉默不语,神情忧伤,蓦然开口道:“爹,他日,孩儿定将取得功名,为爹争一口气!”
赵状元欣然一笑,道:“今日之事,已断了赵氏子弟的入伍之心,你且用心读书,切莫要胡思乱想!”
赵青寒嘴角微抽,点了点头,暗道:“原来爹仍担心自己有入伍之心呀!不过仔细一想,一个小小的赵庄,就几十户人家,生出的男儿,却各个想投军当兵,你说怪不怪!”
赵青寒一家悠悠然地走回家,至于抗匪之事,赵青寒虽有心上阵,怕也是会被族长和爹阻止,自己可是赵氏一族唯一有心读书,且小荷已露尖尖角,将来必有一番成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赵氏一族怕难有辉煌之日。
临近家门口时,见赵氏子弟皆在聚于赵羿家门口,手里拿着铁锤铁锄头,或是铁叉菜刀等,这些武器杀伤力太低,毕竟大晋律法严禁百姓私藏大量兵刃,就是猎户的弓箭也要有所登记。
此时赵羿从人群中走出,其身背大弓,弓呈暗黑色,虽只是牛角弓,但那根弦却不一般,乃是一根老虎筋。赵羿之所以被曾为赵庄第一好汉,甚至白月镇第一好汉,凭的就是他曾杀过老虎。赵羿因臂力过大,用力过猛,经常拉断弓弦,且向其爹抱怨,赵大熊听得不耐烦,恰巧那日听到天枫山传来虎啸声,便戏称虎筋乃是最好的弓弦材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羿便萌生了上山猎虎的想法,直至去年冬天,赵羿独瞒着所有人,自闯入天枫上,历经半个月,拖着一只死虎回来。
除了大弓外,赵羿手中还握着一杆长矛,乃是秦瘸子临走前为他打造的,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入伍杀敌。
此番抗匪,赵氏子弟的领军人物自然是赵羿,他已换了一身衣裳,虽然他身上有伤,好在并未伤到筋骨,只算的是皮外伤,况且他是个习武之人,比常人结实强壮。
赵羿刚毅的脸庞上,仍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但此时容不得他有任何情绪,他必须带着赵氏子弟守护着白月镇,守护着赵庄!
老族长赵牧峰走于人前,目光扫过赵氏子弟,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些年轻小伙,前一刻还恨着自己吧,但此时为了族人而战,说不定其中必然有人会一去不复返,语气深长地说道:“老朽心里清楚,赵氏子弟都是好样的,没有贪生怕死的孬种,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这一番话说出,最为难过莫过于赵庄的媳妇们,但她们也没有办法,自嫁入赵庄时,她们就明白,自己的丈夫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铁血般的男儿,纵然心有不舍,但也在这战乱年代,又有几人能避免这样的灾难呢?
赵羿带着赵氏子弟去往白月镇了,赵庄中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和妇女孩童,再加一个文弱书生赵秀才!
因匪寇的原因,赵青寒也不用去私塾了,便回屋静心读书。如今赵庄内已无壮丁,赵青寒欲趁夜晚,将巨石悄悄地搬到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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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镇内鼓声震天,镇上家家关门闭户,街上也是空无一人。但鼓声源头处,却是有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清一色的汉子,各个手持铁器。
亭长郭有文看着这些人手中所谓的武器,心都凉了半截。听闻那匪寇都是手持大刀,骑大马的凶悍之辈,两者差距太过悬殊了,心中不由谩骂道:“你说这群匪寇,哪里不好去,偏偏要来我们白月镇干嘛?也不知县尉何时能派来援兵,不会不管我们的生死吧?”
“快看,赵庄好汉来了!”有人喊道。
“赵庄来的人可真不少呀!”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背负大弓的青年就是赵羿!”
“他身旁的壮汉就是他爹赵大熊,真是虎父无犬子,一个杀熊一个杀虎!”
“你看这赵氏子弟,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好汉!”
“难怪各村的姑娘都爱往赵庄嫁!”
……
众人纷纷转首相望,好目睹猎虎青年的风采,有些认识赵羿的人则与赵羿打招呼,不禁觉得倍有面子,像赵羿这样的好汉,入伍绝对是百夫长以上军职。
赵羿虽长得彪悍,但性格率直爽快,平日里可能与大伙闲聊几句,可今日心情十分糟糕,无心交谈,只是强颜一笑,径直向亭长郭有文走去。
郭有文见如此之景,心中隐隐不爽,自己好歹是个十里亭长,也未受过这般热情的迎接。
这十里亭长,官职实在太小了,百姓见了都不要行跪拜之礼。这些年来,郭有文在白月镇又无所作为,反而仗着这点芝麻大的官职,欺压一些老实巴交的人家,而且他还有个泼辣的老婆,自然不讨人喜。
赵羿与赵青寒乃是本家,算是书香门第出身,基础的礼节还是懂得,躬身抱拳拜向郭有文,道:“草民赵羿,带赵庄四十七人前来抗匪!”
郭有文心中的不快,却丝毫未流露出来,一脸笑意地说道:“白月镇有赵氏好汉相助,定会平安无事!”
鼓舞士气的话是必不可少的,抗匪就是厮杀,就是打仗,士气极其重要。士气如虹则所向披靡,若是士气低靡,则反被敌方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
此刻各村的人已基本来齐,估摸着有两百来号人,严阵以待,等待匪寇的到来。
时不时会有流民路径白月镇,他们除了是战乱失去家园,很大一部分是遗失户籍,或是躲避劳役赋税的难民,她们大多数是妇孺和小孩,往深山老林中而去。
从她们口中得到的消息,却令白月镇的人十分担忧,据她们所言,后面不止一股匪寇,而是多股匪寇,都在往这边来,今明也就会赶到,劝白月镇的人放弃抵抗,赶紧逃。他们其中有一股匪寇,各个都是狠角色,杀人不眨眼,他们一路杀来,队伍再不断地扩大。
这些消息,顿时让郭有文害怕了。若是没有援兵,这不是在此等死吗?别人可以逃跑,可自己身为亭长,有保卫一乡之责,就此逃跑,上面怪罪下来,也难逃一死。所以他得稳住人心,让这些人为自己卖命,沉吟片刻后,正准备一番高谈阔论来振奋人心时。
赵羿洪亮的声音响起:“赵氏子弟,与白月镇共存亡!”话音未落,其身后的赵姓好汉齐声道:“与白月镇共存亡!”
其他各村的好汉们,先是彼此相望一眼,随后也附和道:“与白月镇共存亡!”
郭有文不由一惊,这赵羿寥寥几句竟比自己心中所想之言,有用得多,心中略有不忿,暗道:“哼,就算你有武将的才能又如何,你们赵氏子弟从不投军,也是白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