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沉下,黑夜将天地笼罩。天枫山偶尔传来几声狼吼,以往白月镇的百姓都早早吃过晚饭,关门睡觉了,没人敢夜里出门,毕竟靠近深山,常有豺狼虎豹般的猛兽下山,趁人入梦时,夺人性命。
白月镇是个穷乡僻壤之地,并没夜宵活动,但今夜镇上却是火光冲天,三五成群的好汉围在篝火边,或是手持火把来回巡查,提防着匪寇的突袭。
赵庄一片谧静,只有几户人家屋里闪着昏黄的微光,这年间,温饱都是个问题,舍得点油灯人家少之又少。
赵青寒坐于清油灯前,两耳竖起,听着门外轻微的步伐声,顿时端坐,拿起桌上的书本,一副沉迷于书中之状。
纪氏轻轻推开门,见儿子刻苦读书,朝赵状元欣慰一笑,道:“寒儿,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赵青寒如梦中惊醒般,侧首相望,放下手中的书,问道:“爹娘,您们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天枫山上传来一声雷鸣般的虎啸声,赵状元面色一惊,轻叹道:“这天枫山又来了新虎,虎啸声可比以前的洪亮多了,我和你娘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孩儿,马上就准备休息了!”赵青寒目光转向天枫山的方向,心中暗道:“若是我也能像羿大哥那样拉劲弓射猛虎就好了!”
这年头,凡是有点本事的好汉,不上战场,就是上山猎杀凶猛的野兽,为民除害。老虎乃百兽之王,若是能杀只老虎,不仅会被传称为杀虎英雄,而且所在的郡县也会有所赏赐。去年赵羿猎杀那只老虎后,不久县尉就派人送来不少粮食和衣物,但说是为了证明赵羿杀虎之事,取走了不少虎骨和内脏,这老虎身上的东西可都是宝啊!所谓民不与官斗,赵羿虽舍不得,却也无可奈何。
“那我和你娘就回房了!”儿子如此用功,赵状元自然不想过多地打扰,说完便离去了。
待脚步声远去时,赵青寒便寻思着今晚的计划,想好一条路线,毕竟巨石在村西头,离村口有一里来远,村里的小院落又是错落分布,万一不小心被人撞见,那半夜移动的巨石,不得把人吓死。
赵青寒这几年的孤僻,渐渐使其变得爱思考问题,少了寻常少年那般爱玩乐的心思。在这贫穷的乡野间,且又是乱世,赵青寒本应和赵氏子弟一样农耕打猎,但他偏偏有个秀才爹,祖上九代读书,九代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家中藏书也不少,他的眼界自然不同与寻常农家的孩子。他知晓外面有个花花世界,自己不想一辈子困在这小小的白月镇。且曾与儿时最好的玩伴约定好了,长大后定做人上人。
赵青寒目光凝视着摇曳不定的灯火,心中暗道:“铁柱想必已经投军了?憨娃不知道有没有又变胖?”
恍然间,赵青寒不禁回忆起儿时,三人闯祸弄倒了赵氏的祠堂里的灵位,受罚跪于祠堂内一下午。
“豆芽,你们赵家咋死了这么多人呀!”林天赐捏了捏酸痛的大腿,望着阴森的的一排排灵位,心里瘆得慌,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这可是握赵家八代先祖的灵位,当然多了,怎么你怕了?”赵青寒笑道,自己可不觉得这祠堂恐怖,毕竟每年都要来这拜祭几次,或是犯错,像今日这般跪在这众灵位之下。
“笑话!我林天赐会怕?只是听我家一仆人说,祠堂这种地方阴气重,不宜久留,否则会折寿,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是亏大了。”林天赐立马反驳道,并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秦歌,问道:“铁柱,你说是不是?”
“我爹说,赵庄代代出好汉,而我又是喝干娘的奶水长的,所以我算半个赵家人,对赵家的先祖要恭敬。”说完,秦歌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道:“我虽不姓赵,但我希望赵家先祖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我成为像柳长风一样的大将军!”
林天赐摸了摸脑袋,觉得秦歌说的很有道理,那自己也算半个赵家人,也应该祈求赵家先祖的庇佑,不由抱拳拜道:“赵家先祖,保佑我能娶天下第一美女做老婆!”
当时的秦歌与赵青寒不禁愕然,两人愣愣地望着林天赐,只见他一脸不屑地说道:“我爹说了,他一生最幸福的事,就是娶了我娘那样的美女,所以我得比我爹更厉害才行,那我就要娶天下第一美女!”
赵青寒嘴角微微一抽,望着憨娃那白皙宽厚的手掌,和那略显臃肿的身材,笑道:“你才多大?就想着娶老婆!”
“我爹说了,林家产业不断壮大,但人丁不旺,让我早些娶个媳妇,给家里开枝散叶。”林天赐摊了摊手,装作一副无奈之状,好似这并非其所愿。
“豆芽!你长大后想干嘛?”秦歌并未嘲笑林天赐,毕竟人各有志,反而问向一旁的赵青寒。
“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当时的赵青寒想都未想,脱口而出,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当时神力尚未觉醒,却又年幼不知世事。
回想起这些,青灯前的赵青寒嘴角微翘,自问道:“考状元吗?这真的是我心中所愿?”
如今的赵青寒已非孩童,有了自己的思想,他也想同秦歌那样皮甲上阵,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勇杀敌,或是如林天赐那般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拥天下第一美姬于怀,饮酒纵歌,夜夜歌舞不停。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赵青寒想实现当兵的心愿,比其他赵氏子弟更难上一筹。赵青寒轻叹一声,不愿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今夜的当务之急是将巨石神不知鬼不觉地搬到村口。
夜已深,赵青寒取来一布块,学书中的贼人,将脸一蒙,悄悄地推开了门,见爹娘的房屋已熄灯,不由安心了几分,蹑手蹑脚地朝院门走去,蓦然听到一阵深沉的喘息之声。
赵青寒目露疑惑之色,朝爹娘的房间瞥了一眼,不禁想起郭一品在私塾中所讲的一些***之事,顿时嘴角抽了抽,露出一副尴尬之态,悄悄地溜出了门。
一出门,抬头望了那一眼皎洁的皓月,赵青寒脸色一僵,暗道:“今夜不宜偷盗!”
今夜正逢十五,夜空中的皓月犹如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般,将大地染上一层银霜,伸手五指清晰可见,此刻赵青寒可顾不了这么多,健步如飞地朝村西头而去。
一路上,为了避开村里几户养了看门狗的人家,路线略显曲折,不过却未惊动一人一犬。
一切都相当顺利,但离巨石越近时,赵青寒内心却愈发不安,天枫山上的虎啸声依旧,听得令人心惊胆战。
老虎吃人的事年年都有,就算是好汉众多的赵庄,每年都有几人命丧虎口。
春寒料峭,阵阵寒风吹来,虎啸声更是吓人,赵青寒望向阴森森的天枫山,不由觉得随时都有可能跳出一只吊睛大虫,但他心中容不得自己生出丝毫怯意,此刻巨石就在眼前,错过今夜的机会,赵氏子弟不知何时方可投身军旅。
赵青寒目光坚毅,紧盯着那天外陨石,身躯微蹲,蓦然双臂猛地一展,奋力一抓,力气顿时爆发出来。
“起!”
赵青寒一声怒喝,只见他青筋暴起,面色狰狞,而那巨石缓缓升起,不经意间,巨石已到赵青寒腰间,暗道:“难怪连娘亲都无法搬动,这巨石至少有一千五百多斤,饶是自己天生神力,也不由觉得这巨石沉重如山。”
赵青寒牙关紧咬,十分吃力的样子,但他那青涩的脸庞,不难发觉,隐隐有着一丝笑意。因为他心里清楚,也许自己是赵氏子弟最后的希望了,若是连自己无法撼动这巨石,那赵氏子弟注定与沙场无缘。
巨石处于深坑之下,是赵青寒不得不面临的难题,但庆幸这坑因多年的沙石下滑,已不算太陡。
赵青寒步伐缓慢,并未心急求快,平稳地一步步前行。在他上了坑的那一刻,他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之声。顿时觉得不妙,果不其然,一双泛着碧光的大眼畜生从中窜出,张开大口,露出一对尖利的獠牙,飞奔地向自己扑来。
赵青寒心中一惊,神色略显慌张,但头脑仍是清晰,未被吓蒙了。立刻双臂一松,丢下怀中的巨石,只听一声震天巨响,赵青寒身形犹如脱兔般,纵身一跃,险险地躲过了扑来的虎爪。
尖锐的摩擦声很刺耳,听了很是不舒服,蓦然回首一望,只见巨石上几颗火星飞溅,那虎爪犹如利剑,狠狠地在巨石上刮了一下。
老虎扭身回头,目露凶光,样子极为愤怒。赵青寒趁机连退数步,借着微亮的月光,盯着这猛虎,神情略显惊异,竟是一头白额吊睛大虫。其毛发为白色,斑纹则为黑色,尤其是额头上那“王”字,极为醒目!
“吼!”
此虎又是一声怒啸,赵青寒只觉得两耳嗡鸣,有种失聪的感觉,却不敢有丝毫的分神,目光不停地打量着白虎。见其腹部隐约可见其骨架,这分明是只饿虎,或者是只病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