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跟他们解释。”
闻言,公爵放下杯子:“就像你们刚听到的那样,讲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可以煽情,可以奇诡,总之,越不平常,越动听越好。”
“尊贵的魔鬼会评价你的故事,相信我,评价很重要。”
“这是魔鬼先生的茶话会,也是角色的游戏,不想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做,好好讲故事。”
莫瑟试探道:“我可以提问吗?”
“说吧。”
“评价是指?”
“五种等级的评价:无趣,平常,不错,有趣,闻所未闻。”
“就像您说的,评价等级很重要,它们有什么区别呢?”
“你倒是会套话,不过我暂时不会回答,生活需要仪式感,不是吗?一步一步,慢慢来。”
“最后一个问题,作为对新人的友好,能否提示一下,第一次讲什么故事最好?”
“呵,你这小子。”公爵似乎并不反感莫瑟的‘勤学好问’,不过似乎后面的话题有些严肃,他坐直腰身。
“同雪崩中的雪花一样,每个与会角色,都有罪行,也许你手上沾染过鲜血,也许你借用他人的双手,也许你曾见死不救,总之,我们都是有罪之人。”
听到这里,先知和商人都是虎躯一震。
公爵继续道:“不用解释什么,你们的罪行,就是最新鲜的故事。”
魔鬼压下双手:“答疑足够了,开始故事吧。”
“谁呢?”魔鬼挑动下巴,“先知,第一个。”
听到自己的名字,先知肩膀一抖,看得出来,他非常不安。
“好的故事一定要搭配饮品。”
公爵打了个响指,所有杯子重新蓄满。
魔鬼轻轻嘬了一口,放下杯子,这时先知还在沉默,他稍有些不满。
“很困难吗?时间,地点,怎样杀了他,编成故事,告诉我,很困难吗?”
先知双手抚住额头,低头不语。
整个会桌都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滞了,所有视线汇集在先知身上。
莫瑟注意到先知的小臂最先开始颤抖,然后是上臂,再到肩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先知全身都开始哆嗦,豆大的汗滴从他的下巴落下。
“啪。”
汗滴落地,魔鬼的耐心就快耗尽。
“说话!”一直沉默的苦行人突然开口,声音雄浑有力。
先知终于崩溃。
“我,我没,没有。”他的语气是哭腔,还带着颤音。
“真的,我,我没有杀人,请你们相信我,我没有。”先知无意义地重复这几句。
魔鬼失望了。
“无趣。”
听到这两个字,先知猛地抬头,想要解释什么,可惜魔鬼右手一握,先知再也讲不出话来。
“第二个,商人,希望不要再让我失望。”
商人已经准备好很久,他清了清嗓子。
“咳咳,下面是我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个小镇贵族家庭,我们有一个葡萄种植园,占小镇三分之二的耕地面积。”
“我从小一直待在种植园里,有单独的波旁语老师、乐理老师和算数老师。”
“每天都有很多镇上的平民在我家种植园里帮工,日落后他们能领到两德涅尔的工钱。”
“父亲常常对我说,那些人是粗俗的土包子,不能用我们的学识去度量他们,所以我从不和他们交流。”
“有时,两堂课之间休息的时候,我会在三楼阳台看那些镇里的孩子在晾葡萄的空地里踢草球。”
“我非常羡慕他们,很想加入他们,但每当想起父亲的话,我又会告诉自己:嘿,看看那些土包子,弄得满身是泥,真粗俗。所以我从未加入他们。”
“休息的时候,我在书房里看书,或者和老师一起去钓鱼。”
“只有圣教节的时候,表弟会从伯格多来我家过节,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有两个镇上小孩,一男一女,为了找一只叫小白的猫咪,日落后还在种植园里游荡。”
“那天,我和表弟钓鱼,很晚才回来,在葡萄园边正好碰到他们。我制止了他们的叫喊,那样会被父亲雇佣的骑士捉住––在父亲眼里,夜里还摸进种植园的,那就是贼了。”
“我和表弟决定一起帮他们找小白,最后,我们在晒场边找到了它,它被那些踢球的毛孩子系在那棵大榕树下面。”
“女孩抱过小白,对我说了谢谢,声音好听极了。她告诉我她叫珍妮,她父亲是小镇上的陶匠,她还让我周三去镇上找她,她会送我一个小礼物作为感谢。”
“男孩皮特也邀请我下次跟他一起踢草球,他说他的球队是小镇上最厉害的。”
“就这样,周三,我第一次到了小镇。”
“这里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粗俗,除了酒馆出来的那些醉鬼,其他人都会友好的为我们指路。”
“我在陶匠铺里见到了珍妮,上一次夜里太黑,直到那天我才真正见到她的面容,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比父亲雇的那些女仆漂亮一百倍。”
“她送了我一个小杯子,她亲手做的,上面有好看的月季图画。”
商人小心举起自己的杯子。
“天啊,我想,我感觉我的心脏就像被击中了,一种蜜糖一样的味道在心里淌开。”
“我把这个小杯子带回了家里,每天都用它喝牛奶。”
“后来,我经常溜出去找珍妮和皮特,我会和珍妮一起捏陶坯,偶尔我们的手碰到一起,她就会有和我一样的笑。”
“我也加入了皮特的草球队,皮特是队里的替补,他的球踢得很烂。”
“后来,我和珍妮恋爱了,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大榕树下面牵手,刚开始食指互相勾着,就像拉钩那样,后来我悄悄握住了珍妮的小手,软软的,很嫩,不像经常捏陶坯的小手。”
“我们还在大榕树下面亲了嘴,那次差点被家里的仆人看到,还好皮特帮我们做了掩护,虽然我感觉得到,皮特也喜欢珍妮,但他是那种很好的朋友,永远也不会背叛我。”
“十五岁那年,珍妮母亲病了,需要很多钱,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珍妮哭。”
“我没有钱,但我知道父亲从不数我们每年产出多少瓶多少桶酒,所以我开始偷家里的酒。”
“每个月商队来取酒窖里的酒时,我都会藏起来一些,最开始是一瓶,后来珍妮母亲病得厉害了,就变成了两瓶三瓶四五瓶。”
“我十六岁那年,父亲找到我,让我去伯格多读大学,”商人表现出很懊恼的样子,“我早该想到他发现了我和珍妮的恋爱。”
“那时我偷的酒已经不能承担珍妮母亲的病了,父亲恰好切中这一点,他许诺每个月给我十利弗尔的生活费。你没有听错,十利弗尔,足足2400德涅尔,四十个工人整月的工钱,可以买2400根黑面包!”
“珍妮母亲的病有救了!”
“我找到珍妮,可她哭着不让我走,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她哭,但我们别无选择,我答应她我毕业就回来娶她,我还和她约定好每月通过信件给她寄钱。”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我信心十足,但我不知道,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头两个月,我每月能收到珍妮至少十封信,她告诉我她母亲的病好多了,再几个月坚持治疗就能痊愈,她还告诉我,我走后,皮特终于当了草球队主力。”
“她告诉我,她能捏很好看的大茶杯了,等我回去就给我换一个。”
“我的学习也很好,那些植物学知识还有管理的学科我都拿最高的A,我甚至还兼修了一门银行学,我想留在伯格多当一个银行家,这样就能把珍妮接到大城市来,让她过这里的生活。”
“但第三月开始,珍妮的回信渐渐变少了,我有些不安,但也可能是她很忙,所以我也没想太多。”
“第五个月的回信,珍妮说她母亲的病情非常稳定了,她还经常在晒场旁的大榕树上看男孩们踢草球。看到这封信,我放心许多,我实在是太忙了,匆匆回了封信,也没多想。”
“信越来越少了,我也越来越忙了。”
“第七个月,有一个商界组织的银行家专业考试,只要通过这次考试,我就有机会毕业后直接进入银行工作。”
“我每天熬到很晚,翻烂了所有的书籍,考试前的傍晚,我信心满满。”
“可就在这个傍晚,我收到了一封信,是亲爱的皮特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