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
这两句形容确实也是惟妙惟肖，如此巧夺天工的设计着实惊艳，不知其中奥妙者，想必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断然不会想到，进入藏书楼第三层的方法，竟然会隐秘于幽白的月光之下。
这般富有意境的法子，确实配得上四周的这片云山翠竹。
在藏书楼的八处飞檐上皆挂有手掌大小的精致铜铃，每个铜铃都是无风自动，散发出阵阵清幽的铃声。
三人来到藏书楼前，周老抬手推开楼门，木门推开的瞬间，陆青感觉到一股从未领略过的沧桑扑面而来，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他感觉自己将要走进的不再是一处用来藏书的楼宇，更像是一处堆满了旧世的奇珍异宝，留存于时间之外的远古大墓。
抬脚跨过门槛，陆青吃惊的发现，藏书楼内的空间，远远要比在外观瞧时大得多，四下望去竟有些看不到边，虽然没有之前那座水墨古殿奇妙，但也是绝非尘世间所能看见的。
四周书架上陈列着各种书册，数量之多，难以用言语形容，身处于如此庞大的书海之中，这藏书楼倒也真有几分藏尽天下的意思。
两位老者带着陆青向连接一二层的楼梯走去，在书廊间行走时，玄老向陆青介绍起来：“小子，藏书楼的第一层约莫有三四百丈大小，这里主要存放的是千年以内的书籍，你在这里可以知晓尘世间千年岁月发生的一切。”
看着四周琳琅满目的书架，陆青的心中不免凌乱起来，世间千秋岁月竟都停留于此，想来永宁初立至今还不足三百光景，那这里收录的岂不大多都是前朝旧事，甚至是年代更为久远的历史传说吗？
陆青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玄老，这么说仅仅是第一层，就已然覆盖了千年岁月历史。”
玄老骄傲的说道：“人世间千年以内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包括哪些世人刻意隐瞒，后世再无人提及的历史，你在这里都可以找到。”
“隐秘于时间长河中的历史！也就是说过去君王们想要抹去的一切，在这个地方都可以知道？”陆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如若有人将藏于此处的一切公之于众，岂不是会颠覆世人对过往的种种认知，严重的话，甚至还有可以引起朝堂动荡。”
对此，玄老也是严肃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你说的没错，这里记载的一些事情如果真的流传到外面，确实有可能颠覆一个王朝，不说远的，就算是前朝发生的一些旧事传扬出去，朝野必定动乱。”
“前朝也发生过这般往事？”陆青好奇的问道。
玄老点了点头，讲道：“永宁建立之初，世间曾有一位奇女子，凭借闭月羞花之貌被召入宫中，深得圣上宠爱，接着在盛世衰落之时死于一场兵变，世人皆以为这便是真相，可究竟发生了什么，后世又有几人真的记得。”
“闭月羞花之貌...”陆青转念一想，“难道您说的就是盛世之下，诗仙李白亲笔题诗的...”
“没错，就是那位奇女子。”玄老打断了陆青，继续说道：“让世人看到他们想要看到的，这就是‘帝王心术’。”
陆青沉默了，对啊，让世人看到他们想要看到的，这样才国泰民安，如若将世间的一切尽皆告知于民，所得到的结果很有可能非天下所期。
其实陆青心中一直存在一个疑问，思量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玄老，您说关于‘李白’...”
这次是走在前面的周老打断了陆青，周老没有停下脚步，背身说道：“小青子，有些事情你现在知道的太过通透并非是好事，我料想你心中应该已有一些猜想，但我希望对此你不要再深究下去，有些事情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陆青有些失落的挠了挠头，不甘的回应道：“周爷爷我明白了，以后不再问了。”
一盏茶过后，三人来到楼梯间，陆青又忍不住问道：“周爷爷，难道就没有人在看完这些书后，将书中所记载的事情公之于众吗？”
周老笑道：“这些事情在藏书楼建立之初就已然考虑到了，凡事要进入藏书楼的人，必须要立下‘心魔大誓’，保证不会将里面所知道的事情宣扬出去，只有这样才可以进入藏书楼。”
“心魔大誓？”陆青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身后的玄老解释道：“心魔大誓其实就是一种对于修行者的约束，在修为较低时，如果违背所立誓言，就会生出心魔，轻则导致修为再无精进的可能，重则会因心魔噬心，从此变得呆瓜痴傻。”
“重则变得呆瓜痴傻！”陆青的额间渗出一丝冷汗，没想到心魔大誓竟会如此厉害，可他也听出了另外一种含义，“那如果修为高深到可以违背誓言，岂不就没有作用了吗？”
“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只是略微有些不同罢了。”玄老笑着说道：“高阶修士的心智大多坚如磐石，这种层次的誓言很难再束缚他们了。”
“对啊，如果这般的话，那这些秘密不就...”陆青不解的说道。
对此，玄老只是淡淡的说：“百年光景在他们眼中犹如白驹过隙，对于一个王朝的兴衰，他们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自然就没了告知的兴趣。”
这下陆青算是彻底明白了，就好比人们不会在意曾经踩死的蚂蚁，自然也不会关心世间究竟存有多少蚁穴，与自身毫不相关的事情自然不会在意其存亡与否一样。
藏书楼的第二层相较于第一层还要大上不少，要是陆青没有见过楼外的模样，肯定会认为藏书楼会是一座倒立的沙丘。
第二层存放的大多是书简，纸质的书籍已经很少了，陆青听完周老的介绍才知晓，能够存放在第二层的，大多都是记载着千年之前的事情，其中不乏有一些文字已经鲜为人知，甚至其中还存有几本与云山初立时，时间极为接近的书简。
对此陆青大吃一惊，书院究竟存在了多久，想必人世间鲜有人可以答的上来，此处竟会存有与其岁月相仿的书简，心中不免暗自想到，如果让李易知道书院有这么一处洞天福地的话，对方定会兴奋到晕厥，到时候就算是让他立下一百条心魔大誓，也会二话不说直接应下，最后沉沦其中吧。
这时走在前面的周老突然停了下来，沉寂在幻想里的陆青差点撞了上去，好在玄老及时伸手拉住他，“你小子，瞎想些什么呢？”
陆青尴尬的挠了挠头，不好意的回道：“没啥，没啥，只是被云山的底蕴吓到罢了。”
不等玄老再次发问，陆青连忙岔开话题，道：“周爷爷我们是到了吗？”
说着，陆青错开身子，向周老身前瞧去，出现在眼前的并非是通往第三层的楼梯，而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长方书案，案上摆放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圆形小鼎，上面沉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眼是很长时间未曾使用过了。
此时周老直勾勾的盯着案上的那尊小鼎，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陆青有些不解的低声询问：“周爷爷您是怎么了？这第三层的入口究竟在何处啊？”
周老并没有回答陆青的问题，目光依旧盯着小鼎说道：“小青子你要记住，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皆不可与旁人提起，我不会让你立下心魔大誓，但要你向我保证。”
说完，周老转过身来，神情严肃的盯着陆青，陆青也明白其中深浅，郑重的保证道：“周爷爷您放心，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我绝不会告知他人，在此我向您保证。”
周老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后面的玄老，开口道：“玄方，那我们就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