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课程结束,三人来到饭堂,找了个靠窗的位子,谈论起早上发生的事情。
饭堂内学子众多,但却没人敢对之前的奇闻异事高谈阔论,毕竟这也尤为诡异,甚至颠覆了很多人对书院最早的认知。
李松轩放下手中折扇率先讲起:“你们觉得李易之前所说有几分真伪?”
郭薇沉思片刻,说:“我觉得...悬。”
李松轩饶有兴致的看向郭薇。
“悬在何处?”
“前朝旧书当属世间罕见,加上记载又是这等扰乱民心的旧事,如若旁人知晓,定会背上散播谣言改朝换代的罪名。”郭薇认真的讲道。
李松轩点点头表示赞头,明知是株连九族的罪名,谁还会无聊到宣扬自家藏有前朝旧书,而且对方也并不痴傻。
接着转头看向陆青想问问他的看法,没想到对方竟在自顾自的吃喝,全然没有加入进来的打算,气便不打一处来,拿起折扇敲在其脑袋上。
“你说你也不参与一下,急着吃啥,你就这么饿?”
陆青抬头瞟了好友一眼,直言道:“有啥好讨论的,明知是掉脑袋的大罪,还嚼舌根,闲的没事干啦,好好吃饭。”
“你说你...”李松轩刚想反驳,却被郭薇伸手打断,她微笑的盯着陆青,“看来你知道些什么。”
陆青一愣,连忙摇头反驳:“瞎闹,我家就是个开字画馆的,又没啥文史古籍,我能知道啥。”
郭薇并未理会,玉手抵住下颚,坏笑着说:“陆青,你紧张了。”
微风吹过窗边,拂起了少女额间几缕青丝,恰似幅绝美的仕女图。
看着郭薇眸光中浮现出的玩味,陆青面带苦涩的小声说:“你少在这里诈我,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无论对方如何辩解,郭薇都丝毫不为所动,美目转向茶杯,玉指在杯口处缓缓打转,平静的说:“咱们在这儿讨论,顶多算是散布谣言,就算被人听去,最多也就是被官府传唤问话。”
说到这里声音一顿,猛然抬头凝视陆青。
“怎么到你这儿就变成‘掉脑袋’了呢?”
闻言,陆青正欲夹菜的手定在半空,一动不动。
见此,郭薇喜笑颜开,得意的说:“看来我猜对了。”
陆青明白再装无意,无奈的摇摇头,道:“你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
“这还用你讲,说说你知道的吧。”郭薇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陆青神色平静的看着二人,低声说:“你们可知道李家祖上是谁?”
思虑片刻,二人默契的摇了摇头。
“那你们可知李白?”
听到这个名字,李松轩立马来了兴致,开口说:“李白,谁人不知。”
“那你说说看。”陆青示意好友继续。
李松轩立马挺直腰板,单手打开折扇,摆出一度说书人的架势。
“话说李白,那可是本朝第一诗人,如同陆爷爷丹青绝顶一样,永宁初立便在此地,凭借醉酒成诗,名动太学。”
“相传李白曾在千秋宴上让皇帝身边第一宠臣为其脱靴,第一宠妃为其研墨,更是为那位风华绝代的妃子写下了千古绝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从此名扬天下,被世人尊称诗仙。”
“可是没过多久李白就独自离开永宁,至此再无音讯。”
听完好友声情并茂的讲述,陆青点了点头。
“嗯,这基本上也是世人大多听到的版本。”
“难道另有隐情?”郭薇疑惑的问。
“没错,还有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陆青喝了口茶,“很久之前我在家中藏画阁内看到过一首名为《侠客行》的诗。”
藏画阁是陆昉用来存放古董诗集与丹青墨宝的地方,其中不乏有一些稀世佳作。
“落款处写着‘青莲居士’,旁边还放着幅画,画的是一位云中舞剑的少年,上面附着句话‘十五好剑术,三十成文章’,落款‘酒剑仙’。”
这番说辞听得二人云里雾里,李松轩疑惑的问:“这与李白有啥关系?”
陆青看着手中的茶杯,说:“我爷爷喜好把同一作者的作品归于一处,我曾问过何为青莲居士,爷爷说青莲居士就是李白。”
“也就是说...”李松轩瞪大了眼睛。
陆青点了点,说:“没错。”
“可这又与李易何干?”郭薇追问起来。
“你们可曾知道,李白写过一首《南流夜郎寄内》?”
二人点头表示听过。
“夜郎天外怨离居,明月楼中音信疏。北雁春归看欲尽,南来不得永宁书。”陆青接着讲:“此处的‘永宁’指的就是这里,这是写给他妻子的。”
“永宁中李姓本就不多,李易家刚巧又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可虽为书香门第,却又无人入朝为官,这不合理,想来应该是李白当年得罪了皇上。”
“也就是说李白是李家老祖,可这又与私藏前朝旧书有何关系?”听到这里,李松轩不免更加疑惑。
不待陆青开口,郭薇便解释道:“私藏前朝旧事本就是大罪,又无人在朝为官,可李家却依旧安然无恙,更是出言告知,这还不够奇怪吗?”
“没错,确实有违常理。”陆青眯着眼睛看向二人,“再加上那两幅画。”
二人猛然恍然大悟,惊呼道:“你是说那落款?!”
“没错。”陆青有些激动的看向窗外,“我一直不明白究竟什么人可以自诩为仙,经学堂一事才彻底明了,仙应该就是修士,李家有恃无恐的原因就是李白是名修士,而且...”
目光回转凝视二人。
“尚在人间。”
至此,二人彻底愣在原地,脑中努力消化这令人瞠目结舌猜想。
陆青取走李松轩手中的折扇,自顾自的扇了起来,望向院中美景,品起手中清茶,静待好友恢复。
半盏茶后,李松轩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陆青转头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当然,也许这一切只是我的无端猜疑,也许李家只是单纯的运气好也说不定。”
看着对方轻松得意的神态,郭薇眉头紧皱,小声说道:“你所说的一切虽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是逻辑确实通顺,实在令人难以生疑。”
郭薇接着说:“毕竟...李家太过兴盛了。”
“没错,一时好运我还相信,李家立于永宁超过百年,从未听闻有祸事发生,这绝不是走运就说的通的。”李松轩若有所思起来,“我家世代经商,从事的生意更是数不胜数,在这天下第一皇城里,单靠一种生意就想要一个大家族百年不衰,太难了。”
“再说,李家从未有人入朝为官,仅凭贩卖字画,就让家族兴盛超过百年,如果这是运气,怕不是要逆了天。”
听完二人有理有据的分析,陆青平静的说:“所以只要逻辑说的通,哪怕事情再怎么离奇,都可能是真的。”
郭薇沉默了片刻,道:“你说书院知道这些吗?”
李松轩也看向陆青。
陆青凝神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
李松轩叹了口气,道:“看来今日一切,皆在先生棋盘之内,未漏一子啊。”
郭薇也点了点头说:“现在我终于有些明白父亲讲的话了。”
“入云山,方知天下事。”
至此,陆青也收敛笑容,语气沉重的告诫道:“无论怎样,今日之事切不可外传,以免惹祸上身。”
郭薇和李松轩都默默点头,其中的利害关系,二人心中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