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苏苋走进资料室,新来的孩子有些局促不安,苏苋见状,便主动自我介绍了起来:“你好,我叫苏苋,也是最近才新来这个世界的。”也许是因为柔和的语气,再加上苏苋一身衣着虽然在原来世界算叫花子,但和哨所里人比起来绝对算干净。孩子相信了苏苋的话,放下了手里的资料回应到:“苏叔叔好,我叫季安一。”吐字清晰,语调平稳。
虽然被一句苏叔叔打击的不轻,但苏苋因孩子引起的好奇暂时改过了情绪的激荡。回想起见到季安一时开始,这孩子就完全没有苏苋想象中,一个普通孩子新来到这个可怕世界,应该有的怯懦,迷茫。甚至第一次见面,被倪胖子提在手里,季安一甚至还有心思笑嘻嘻的打招呼。当初看来挺温馨,但现在想来,这孩子太过平静了。
“季安一,你好。”苏苋坐到了一边,开始翻阅起刚刚读了一半的资料,同时又像无意间开口那样,问向季安一:“你几岁了?”
季安一拿起刚刚放下的书,回答到:“十六,或者十五?我也不知道,我姥姥说我是十六,我姥爷说我是十五,估计是哪一个糊涂了,记错了吧。”语气依旧那么平静,仿佛在讨论另外一个人一样。
“你谪落的时候在做什么?我谪落时在睡觉,也不知道家里人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找疯了。”提起家人,苏苋若有所思,“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找我,自从和家里吵了几架,我妈就不管我了。家里表示,读完大学,就应该让我自己谋生。”
“其实我也蛮认同家里的决定的,供完大学也应该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了。可怎么说呢?我总觉得我家太过冷漠了。生活费也是,每个月打固定的,就算问他们要也不会多给,当然,如果没有用完也不会少给,没事就没有电话。就好像尽完义务,两不相欠那种感觉。可怕的是,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说起家人,苏苋好像忘了刚刚对季安一的好奇,自顾自说了起来。
听到苏苋主动聊起了自己的家庭,季安一听完似乎也勾起了回忆:“我家里只有我姥姥,我姥爷。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爹妈。生活费什么的倒是从来不缺,叔叔阿姨们来看望我姥姥姥爷时会带来,说是我爸妈给的。我姥姥,姥爷过世后,来看望的叔叔阿姨他们曾想过把我送到寄养家庭,当时我已经四还是十五了,在我强烈抗议下也就没有。最后请了个保姆做饭,清洁,晚上回去。”
“其实我觉得到这个世界也挺好的,叔叔阿姨们不用常常来看我了,我爹妈也省了抚养费。当初我抗议寄养家庭时,曾出去打工生活过,所以他们不会担心,最多以为我又想姥爷姥姥,外出生活了。”说起家庭,一直安静的季安一就像有了生气,言语里也有了情感。
一个坚强而又自立,冷淡而又赤诚的人,苏苋在心里有了定义。刚刚苏苋主动说起家庭也是故意的,他家的情况也是真的,但就如苏苋所说,自己觉得那样挺好的。也不知这是从小言传身教还是天性如此,自己一家好像都挺冷漠的,想到这里,苏苋又努力装悲伤了一点。
“其实苏叔叔也不要太担心,你家人肯定是在乎你的,不然也不会定时打生活费了,要知道按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像我爹妈的抚养费,有一搭没一搭的,他们肯定会找你的。”季安一转而安慰苏苋,可说到一半,他看到苏苋悲伤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找又如何?苏苋的家人不可能找到这里的,在乎最多只能徒增伤悲。于是赶紧转变话题,希望可以冲淡苏苋的情绪。
“哦,对了,我已经申请加入探索队了。本来在来的路上,从倪叔叔那里我就了解了不少这里的事情,倪叔叔也说了,肖队长是个好人,加入他的队伍长久来看没有坏处。今天一开始我说要加入,肖叔叔还不让呢。后来才答应暂时把我当队员培养,就不登记了,如果我要退出也没事。我怎么可能退出?所以苏叔叔以后,我们就是队友了。”季安一的转折很僵硬,但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已经很好了。
大致知道了季安一的为人,苏苋不再装出悲伤。好吧,其实苏苋还是有点伤感的。调整了一下情绪,苏苋好气又好笑的说:“别叫我苏叔叔,我才大二!要叫苏哥哥,或者直呼其名苏苋也行。还有,你不知道探索队多危险?你还没成年,等你锻炼几年,长好了身体也不迟。”
“好的,菜头哥。”季安一眨了眨眼睛,狡黠的回答。季安一的回答让苏苋又无奈又郁闷,只好在心里大骂肖阐起名字的本事。“看来这个孩子也不老实啊,得重新审视一下了。”苏苋心里暗道。
“嘿嘿嘿,是肖阐队长叫我这么叫你的。”季安一笑道,刚刚的一番谈话,很明显拉近两人的关系,“还有,‘加入探索队长久来看是有利的’这个观点,可不仅仅是倪叔叔这么说,刚刚肖队长死活不同意我加入,还是吴老大劝的呢。吴老大可是把你加入探索队的理由都说了。”
得知季安一知道自己那有些中二的猜想,连苏苋也有些羞愧。天知道自己刚来这里,怎么会把哨所想象的黑暗无比。竟然认为在哨所,除了加入探索队就是等死,除了加入探索队没有其他出路。结果肖阐后来把自己脸打惨了。想到这里,苏苋又劝季安一学数学,表示学习不仅安全,一旦学成还有保障,年纪小,学东西还快。而季安一则一口咬定自己加入探索队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一个下午就在两人一边看资料,一边相互说服中度过。可耻的是,苏苋最后竟然被年仅十五或者十六的季安一说服,认同了加入探索队对于没有技能的新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至于理由,季安一从一旁比他还高的数学资料里抽出了一本习题,并表示,如果大二的苏苋做的出来,他就考虑学习数学。最后,一向以高数成绩为傲的苏苋,在经历多重的,痛苦的思考后,确认了,高等数学不是人学的。两人的争论也就这样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