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平静地、冷静地说完,可是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哽咽、啜泣起来。
风无涯想起上次在清辉宗时,她抱着他的腿求他,让她像一个人一样活着。他那时还很生气,认为她贪心不足。但是今天,或许说话的方式有些不对,他竟产生了满心的疑惑:
他有这么坏吗?
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女子明里暗里向他表达她们的爱慕,可是他从不多看她们一眼。如今,他不仅多看了她,还将她放在心上,难道还不够?
“你爱黎华?你想和他在一起。”最终,他将这一切都归咎在她不爱他上,因为不爱,所以他做的一切都是错!
采薇怒极反笑,愤怒冲昏了她所有的理智,早已将生死忘了个干净,竟嘲笑他道:“风神是不相信咒神的咒术,还是不相信自己?”
风无涯见她这般搪塞,心中不满。翻身压了过来,故意曲解她的话道:“我自然是相信自己的。”
采薇此时正悲愤交加,情绪几近奔溃,突然听得他这没脸没皮的话,不觉失笑,却又想起自己的脸,自惭形秽地想藏却又无处可藏。
风无涯将她面纱摘下,手指抚过那粗犷的伤疤,心中十分懊悔。她修为全无,被他扔在一群神兽面前,当时不知得多害怕?那些畜生的爪牙抓伤她时,她为何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她不痛吗?不怕吗?
还是说,她早已不想活了?
采薇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她很想藏起来,她不想让他看她的脸,更不想他这般直愣愣面对她的伤。
“怎么了?”风无涯见她十分不安,情绪波动十分大,不觉问道。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采薇哽咽地恳求道。
她后悔了,当时她为何不死?那他就不会看见这般丑陋的她。如若有一天,他想起了她,只会是她美丽的时候。那时,所有的不好渐渐淡去,他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爱她?
风无涯心如刀割,连连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会好的。我明天就去找阿术,他一定有办法的。”
采薇不可置信,这真的是风无涯在和她说话吗?他还要为了她去求庄术?
只是唇齿相交带来既熟悉又陌生的滋味,理智在这个时候显得十分的脆弱而不堪一击,长久以来被她一直压制的情绪正通过神经清楚明白地告诉她:她很想念他。
甚至疯狂到,只要他还要她,便没什么不能原谅,没什么不能过去。这样的情绪让她很痛苦,本来在他面前她就已经够卑微了,为何还那么不怕死?就算是南墙,她不是也撞够了吗?……
是因为咒术吗……她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风无涯的手指抚过她身上那一道一道疤痕时,心中更不是滋味。
他到底做了什么?
第二日一早,他便去了妖魔鬼三界大军军营,只是鬼术已离开了,没人知道他的行踪。风无涯只得顺便将与雷神决战之事与禁神说了。
钰镶听闻雷神约他五日后在西荒决战,对此事虽心存疑惑,但还是答应了。只要能够杀了雷神,无论怎样,他都不在乎了。
采薇才洗漱完,风无涯便回来了。看他神色,采薇便已知道了结果,反安慰他道:“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他云游去了,我会找到他的。”
“嗯,好。”采薇心情很复杂,她的身心不可控制不能遏制地爱他,哪怕被他伤得鲜血淋淋九死一生,她仍毫不回头,栽在里面丝毫不给自己退路。
弟弟说得对,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让他爱上她,在她踏入神尊境之前。不然,任何的矫情与不安,都只是找罪受。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曙光不远了,她得保护好自己。
风无涯又道:“我这几日有事要忙,你且待在这里休息,不要乱跑。”
“好。”
采薇虽是应承了,但是风无涯还是觉得不安心,临出去仍启动了风神殿的大阵,禁止出去。绿农很无语,早知道如此,他就该和水方他们一起走才是。
风无涯到时,乙余已经到了。雷神果然没有拒绝,二人便按计划先去西荒布置。
采薇无聊,便出了房,见绿农在院子里种东西,便凑过去看。绿农真不愧是绿意神,种东西与旁人十分不一样。
当年风无涯独自开府从神主殿出来住时,他与水方等都参与了风神殿的建设,殿内的一景一致是他和水方、宫骏三人亲自动手促成的,并且约定以后谁都不可以擅自动手更改。
自然,他们也一起警告了杀伤力十分大的邈邈。邈邈迫于他们的淫威,只得随他们去。见他们捣鼓得这园子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连朵红花也没有,十分无趣,敢怒敢言却着实不敢动。
绿农自是不敢违背当年之诺,所以他此时找了许许多多的大小不一的玻璃缸,玻璃缸内或被他放了些小石子,或者有些泥土,或者有些水,或者什么也没有,反正每一个都不一样。
待做好这些准备工作,绿农便小心翼翼地从囊袋内掏出一大袋的种子,将自己想要的拿出来后,便开始撒种。
撒完种子便见他周身泛起绿光,而那种子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开始发芽、冒出新芽、渐渐长叶……
不一会,绿农额鬓就见细汗了,见采薇站在一旁,不悦道:“干看着干什么呀,帮忙呀!”
“哦,”采薇连忙应道,可举目四望,她却不知她可以做什么,见绿农一直都是用道力促长,便也调动道力,要试一试。
只是,她的情之力,对植物有什么用呢?植物也能有情绪?
采薇顿时也觉得这件事情十分有趣,忙控制好道力,以欣喜之情入各类植物,只是她费了半天劲,却没有感觉到半点回馈,道力如泥沉大海,她也不知这到底是有用,便想撤力,绿农却急切阻止道:“不要撤!”
采薇无法,只得继续,想着或许是输出不够,所以她感知不到回馈。便又加大的道力的输出,但仍未能又一丝的反馈。
她很沮丧,绿意神这是逗她玩呢?
绿农却越来越兴奋,待这些植物都按照他的想法长到了合适的大小,他收了手。绽放着大大的笑容对采薇道:“你帮我照看两日,我闭闭关就来。”
说罢只见绿光一闪,便不见了。采薇瞧这些植物,虽都是绿植,但各类各样,形状姿态,无一不好。最可贵的是分明是刻意,却又浑然天成,当真鬼斧神工!
采薇很是喜欢,自然照顾得十分勤勉,一日里定时给它们浇水三次,保证绝不会渴着它们。至于还能做点什么,她暂时想不到。想来不过两日,浇浇水也就行了。
可第二日午后,采薇又浇过一遍水后,发现这些植物中有好几种蔫蔫的,她以为水不够,又给它们浇了一遍。
但晚上时,那些植物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开始发黄了,采薇急了,也不敢浇水了。只盼着绿意神能够早点出关,不然这些植物可怎么办?
到第三日早晨,盆栽中竟有一大半发黄萎靡了。采薇手足无措,也不知是浇水好,还是不浇水好。偏生绿意神没有如约出关,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左右无法,她便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又起情之力注入这些植物中,还别说,这些植物的状态竟立马好了很多。
此前有绿意神在,植物的状态都十分的好,采薇情之道对这些植物的影响便很细微,她境界还不够,感知不到,但如今,植物状态十分不好,情之力一入,自是立竿见影的,顽强舒展起来。
采薇顿时大喜,没想到情之一道,既然还可以作用于物。不,不,应当说天道存世,当是无处不在,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她觉得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起来,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植物,亦回屋勘道去了。
待风无涯处理完雷神和禁神的事,重回风神殿后,见停滞了几千年的绿农竟然破入上神境,采薇更是从归元境直接越过了成元进入了第三境。
在达到第三境后,她整个人都受到了一次全新的洗礼,脸上、身上的疤痕竟然都消失了,让她高兴得无以言表。没想到跨入第三境,竟然还有这好处。
可事实上,这和跨入第三境没什么关系。那日阳光女神见她提解除封印却丝毫不提治伤的事,感念她的不贪,不多求。当下就已用药为她医治。
以阳光女神的医术,这些伤当时便该好的。但是她不愿打破采薇原有的心理建设,不想让她过于依赖别人,便悄悄使了个小法术,待她破入第三境后,这些伤便会不药而愈。
采薇是看不出来,而风无涯天生就在第三境,也不知这跨入第三境到底有何妙处,见她好了自是高兴,也没多想。
倒是绿农,他虽也是天诞之神,但是本质不强,诞生于世时不过成元境,花了数千年才破入第三境,要不是此次偶然的机会,让他发现了情绪对绿意的影响,他还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破境入上神境呢!
但是对采薇这种极短时间里,像闹着玩一样一路从第二境破到第三境,他很是不满!于是开口道:“你想多了,第三境根本就没这作用,我看这手笔,怕是阳光女神的药起作用了吧?”
采薇才不管他的嘲笑,她心情十分好,随口答了个“或许是吧”便央着绿农赶紧去救救那些盆栽。
绿农原以为只要两天就能出关,却没想到前后用了十多天,采薇都已破入了第三境,风无涯都已从西荒回来了,他还没出关。这不,才一出关,哪里都没去,就先到风无涯面前显摆一下。
听采薇提起,这才想起前些日子无聊至极时种的小东西,便赶过去看,采薇也想去,但又踌躇不定,风无涯见此,不觉失笑:“你想去就去,就这点事犹豫个什么?”
采薇苦笑,果然,她还没有出门,绿农咆哮之声便已大起,更是吓得她不敢去了。风无涯更觉奇怪,也来了兴趣,便拉着她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