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这两日头疼得厉害,虽然回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荼蘼宫,可愁得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她凭着父母的荫蔽,暂时在魔界还不会有人与她作对,可如今几大妖主和鬼主修为皆深,与之相比,她太弱了!她真的不知道魔界是否能够在她手里继续存在。
思来想去,她仍将目光锁向了风无涯,便觉得风无涯身边的采薇十分碍眼,得先除掉才是。但她又不能亲自动手,想来想去,倒是让她想到了一个人。便忙叫人去请落虹过来。
落虹本是不愿动的,这个小魔主,她看不上!但终究顾念着魔界对她的救命之情,还是起身来到了荼蘼正宫。
瞧见落虹进来,舒窈连忙起身迎接道:“姐姐来了!姐姐如今在魔界可还习惯?”
落虹皱眉,压了压脾气,这才开口道:“请直接说事。”
舒窈见如此,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言道:“风使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偷摘我界金色荼蘼,若就此不过问,是不是显得我魔界太过软弱了?”
“我知道了。”落虹自然看出了她想借刀杀人,但也没有点破,转身走了。
舒窈才舒了口气,却听得一阵“咯咯”笑声,环视四周时,却又没有看见人影,不觉头皮发麻,试探道:“妖主姐姐既然来了,何不出来喝杯茶呢?”
红狐妖主果然在大殿的主位旁现身了,却没有看她,只是用指尖摩挲着宝座的边框,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舒窈皱眉,不知她这是何意,但是对方修为是她远远不及的,只得以退为进道:“妖主若是喜欢这张椅子,我让人拆了给你送到万妖城去,你看如何?”
红狐妖主笑得很是灿烂,却丢了这主座,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用手指勾着舒窈的下巴,啧啧赞道:“这小脸,这小嘴,啧啧,可真是厉害!”
转即,红狐妖主却脸一沉,寒霜满布,身子未动,道力却蔓延了开去,舒窈只觉身子一紧,就不听使唤了起来,五脏六腑如被重砸,口鼻吸气皆难,吓得面色大变,却又毫无办法,就在她认为红狐是要杀掉她时,却不想这滔天的道力又完完全全的散尽了,似乎从来不曾有过一般。
红狐的脸又温和了起来,替她将唇边溢出的血丝用手巾擦净,提醒道:“三界联盟,乃三界大事,妹妹心思动摇,实在让我心忧啊!我这一心忧,脾气就躁,真是抱歉了!”
舒窈哪里还敢有别的想法,想风无涯那里不拘再想点别的办法推托算了,便忙诺诺应道:“鬼主、妖主请放心,我虽年纪小,但也知道大事,绝不会致使三界之事不举。”
红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满面如春风一般的笑容,摇曳生姿地走了。
直到她真的离开,消失不见了,舒窈这才放松了下来,不觉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眼泪却不觉暗暗流了下来。
她付出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这个?真的值得吗?值得吗?
不,不,没什么能难倒我的!我父乃一代雄主,我母乃仙神界的上神,没什么是我不能做的!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擦了泪水,她又坚强地站了起来,神情坚毅、恬静,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边采薇又挑了许多,除了机关器物,也还买了一些手工制品以及食物,正心满意足地准备去找家吃饭的店子,便见了落虹从天而将,神色冷冽。
采薇做贼心虚,嘴里打着招呼:“落前辈,好巧啊!”脚下却连连移动了几步,藏到了风无涯的身后。
落虹派人寻找他二人下落,原以为要花很长时间,却不想这两个人竟然在这里逛街逛得起劲!从来都只是让人仰视的风无涯,从来不近女子的北冥宗风使,竟然在魔界陪小姑娘逛街!
落虹已经无法用词语来形容她的震惊,她无法相信,她绝不相信!可是等她来到这条街市时,眼面前的现实又真真切切地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
想当年,风无涯少年成名,是无数少女的心仪对象。可纵然是她、樊篱、白珠这般当得起芳华绝代的人物,他也愣是没有多看一眼!
她不惜放下身段和自尊,跑到北冥宗找他倾诉心扉,可得来的却是冷漠的拒绝!她伤心欲绝,穿交城以寻死!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她总是想着,上天既然留着她这条性命,一定是要有所交代的,难道这交代就是让她看这个?
她到底是有多么被天上厌恶!为什么!为什么!
落虹说不出话来,只觉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呐喊,她也哭不出来,连眼泪也没有,却觉得很冷,很冷,在这落日的余晖中,在这徐徐的清风中,她从外到内,冷得彻骨!
既然不能让她好好活,她又何必让别人好好活!她举起了手中的黄金剑,这把剑还是当年她瞧见风无涯所使的是把银色的斩月剑,便央着父亲寻觅天下能工巧匠制成,要与之相配。
剑出,澎湃的道力劈得空气都烈烈生火,魔界之民见了,早一溜烟散了干净。对方业已出手,可风无涯却仍一动也不动,采薇急了,忙拽了拽他的衣袖,风无涯仍是纹丝不动,似若不察。
采薇只好出声提醒道:“风……风……”
话还没说完,落虹的剑已经到了,吓得她哪里还顾得上说话,忙往风无涯身后藏去,风无涯一动也未动,但是落虹的剑就是劈不下来,生生被一股气流挡在一米开外!
落虹大惊,未料这些年不见,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竟然已经这么大了!心中更是苦涩,见他并不还手,以为到底念些旧情,便越发胆大了些,翻身回转,持剑又是连连砍将过来,道力一重高过一重,道力先后而出,却又撞击在了一起,竟叠加了起来,形成一股新的,强大异常的道力,朝风无涯和采薇袭来。
这次风无涯动了,斩月剑一出,地面顿时飞沙走石,落虹还未看清楚,他便已破开了她的攻击,持剑朝她刺来,她急忙提剑格挡,可是力量差异悬殊,黄金剑当即被劈成了两段,她更是被这攻击之势逼得跌倒在地,若不是风无涯收了手,她也就如那剑一般了。
不,也不能说他收了手。他的剑,还没有收回去,正冷冷地指着她!
“你杀了我吧!”她的心突然很平静,很平静,这是她这近二十年里从来没有过的。这种平静让她很幸福,她很希望,就这样死去。
风无涯没有打算杀她,到底还是收了剑,鄙夷道:“这些年,你可想过你父亲?你可想过你宗门?”
提到父亲,落虹的情绪顿时奔溃了!她是父亲的长女,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他是天底下最护短的父亲,哪怕她娇纵蛮横,哪怕她惹是生非,他都从未责备过她半句。
他知道她喜欢风无涯,为了她,他候着脸皮去北冥宗找风无涯的师傅,不惜许出重宝,只要婚事能成,可是,可是……
二十年,她来魔界二十年了!父亲会怎样呢?
她从来都不敢想这个问题,本能地将她排斥在外,如今被人提起,压抑了许久的情愫顿时爆发了出来,让她不觉嚎啕大哭起来!
可,哭着,哭着,她心中一直以来的执念却渐渐散开了。是啊,世上炽烈之情,又何只有爱情!她实在没必要如此与自己过不去。
情丝的豁然开朗,让她对道的理解得到升华,不觉盘腿调理起气息来。
采薇撇嘴,十分不满,没想到这位落虹前辈竟然也是以情悟道,这被风无涯回了一剑,说了一句,竟破了第一重大境,到达入微境。
可怜她还是小小的成韵境,破大境还遥遥无期,看不到前途啊!
风无涯见她悟了,心中稍松,回头便看见采薇为着修为不如人那酸醋的样子,不觉失笑,他有时候很是怀疑,当年那绝无差错的阿术去了鬼界后是不是神力不济了,不然这小女子为何总出乎他的意料?
落虹这一冥想就是一日一夜,采薇就坐在对面,眼也不眨地看了一日一夜,生怕错过了什么关键,不能得到启发,可是,待第二日的正午,落虹从修炼中醒来,她却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的灵感。
勘破爱情,勘破爱情就可以突破第一大境,这算什么!她从来就未将爱情放在眼里,埋在心里,怎么就在成韵踟蹰不前了呢!
落虹睁眼便见采薇气鼓鼓地坐在她对面,不觉失笑。她倒是疑惑了,这小女孩,到底知道她所拥有的是什么吗?
本不想理她,但是她和樊篱情同姐妹,以她那般骄傲的性子,竟然收了徒弟,真真是不可思议!便开口问道:“你师傅当年怎会想着收你当徒弟?”
采薇自然听出了她嘲笑她资质不佳,想着师傅这些年来为了她牺牲了许多,受了很多苦,心中更觉酸楚,便不理她,自离开找果子去了。
落虹见风无涯背手立在不远处看风景,便走了过去,致谢道:“这次多谢你!”
“是你自己想通了。”风无涯没有回头。
“我想回人界了,能和你一起吗?”
“可以。”
落虹顿时欣喜,又问道:“你怎会和樊篱的徒弟来魔界?人界还好吗?我父亲还好吗?”
风无涯回头,很是认真地对她说道:“我不杀你,仅仅只是因为你们幻辰宗人才不济,而我们不想看到清辉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