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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邪火响沂水 弦歌闻杂音(2)

而那朱仙教便是七大派门人与江湖侠客眼中的魔教,此教创教三百余年,教中不单高手如云、人多势众使得江湖英雄不能小觑,教众行事诡秘、心狠手辣为江湖正道所不容,便是只说它的来历也是让世人感叹。

却说赵宋靖康二年,南侵金兵仗着精骑弯刀在华夏神州烧杀淫掠数月,最后攻破大宋都城东京,掳劫国君徽、钦二宗外带财帛女子无数后,才得意而去,华夏北方便从此沦陷。后来北方义士不堪国辱,在一位当世大侠的带领下,夜袭金营,九死一生救回一位被俘公主以及被俘宋民千余人后,历经千辛万苦方才逃回南方。待赵宋定都,迎送公主回宫后,那位大侠连同众人送上万言书,说是要“举义师,复失地,迎二宗,洗国耻”,一片丹心,天日可见。

怎料南朝君臣不思进取、偏安一隅,不但不安抚众人,反而叱骂众义士“坏邦交,毁社稷,妄动刀兵,其心可诛”,更是扬言要将众人逮捕下狱,以正国法。众义士壮志不酬反遭污蔑,悲愤之下却忠心不灭,当下重回北方,誓要厉兵秣马重塑神州。而那被救公主一来不岔宋庭懦弱无能,二来忍不了皇家冷嘲热讽,便也随同众人一道回了北方。

众义士既然雄心万丈,自然不愿做那乌合之众委身草莽,于是便提议创一个天下第一大帮派,要与金人相抗。而众义士当中原不乏饱学之士,也深知蛇无头不行、名不正则言不顺,于是便说服众人拜那公主为圣女,是为“圣恩娘娘”,推大侠为教主,总领教务。又指“复兴”为名,以“保民御辱”为旨,首创“汉兴教”。其后辗转北方十数年,众人虽然披肝沥胆奈何时运不济,教众虽有建树,雪恨却是渺茫。其后岳飞在朱仙镇大破金兵,奋扬国威,汉兴教第三任教主为他事迹所感,便取“朱仙”为名,以诛杀金人为意,将“汉兴教”更名为“朱仙教”。任然潜伏北方,伺机复国。

后来宋、蒙结盟,相约伐金,朱仙教不落人后加入宋军勤劳王事。其时蒙古兵力之强天下无敌,蒙兵所到之地攻必克、战必捷。朱仙教教众眼见得复仇有望,欣喜之余更是加倍卖力只要光复华夏。眼看的宋蒙联军就要攻取金国都城雪耻报国,熟料元兵反复不念前义,兵锋调转竟直取宋境。朱仙教痛心之余,又马不停蹄赶回南方,站在了抗元一线。其时华夏危机,天下仁人义士无不挺身而出舍命护国,朱仙教众人更是存必死之心也要保住汉室,众人团结一致舍身赴死相抗数十年,抛头颅洒热血,倒也是可歌可泣、感天动地。可是一来天弃赵宋,二来国家积弱无能,炎黄子孙虽拼死一战,最后也免不了崖山一战赵宋君臣一死殉难,大宋亦从此亡国。朱仙教幸存众人悲痛之余也知无力回天,只是初衷不改便又立志于驱逐胡奴,反元复汉。终元一朝,朱仙教教徒多次刺杀元帝、皇亲与高官大将,还时时挑动造反,暗中资助反元义军。元末之时,朱仙教更是聚全教之力,兴兵造反,舍身复国。

原本是为了国为了民,该当是万事楷模,只不过因为教众信奉“天法自然,随心而动”的教义,是以教中众人虽说无一不是忠于汉室,重义轻生的华夏好男儿,但也尽是桀骜不驯,不顾礼法的狂傲之徒。行事随心所欲,任凭己任,不论对错只说善恶。只要是对国无利,于教有害之人,他们便能毫无顾忌下手格杀。所用手法残忍无度,以致为正派中人所不齿。加之教规严格,教众不得随意吐露教徒身份,而且历来从事的是造反大业,所以教众一贯是行踪诡秘,难寻踪迹,是以自创教之初便被名门正派扣上了一顶左道的帽子。

后来高祖称帝,建国大明,年号洪武。真真是天下安定,四海欢庆之时。高祖感念朱仙教复国有功,虽说与正派格格不入,且又身份低微,但高祖任赏赐朱仙教丹书铁券,已彰其功。一时之间,天下布衣英豪荣耀莫能与之相比。

但是要知晓,元末天下大乱,群雄逐鹿,高祖乘势而起天命所在,各大派风雨从龙,不但忠义之心不敢后人于国一般有功,且门中更皆是洁身自好、志高节廉之辈,谁知复国之后反无如此殊荣。但也因为各大派具是清修超外之人,反而并不在意于此,所以也并未因此多有口舌。但是这样一来,朱仙教自持有功,行事更是倨傲。而建文以后,文法宽松,历任教主亦是利欲熏心,妄图混一武林,一统江湖,所以教众更是目中无人,寻衅滋事。与人争斗更是手段狠辣,丧心病狂。最后终于激起江湖公愤,与各大派相互仇视,成了众人心中的魔教。

本来当初战之时,赵百贤便早猜到是魔教来袭。他想自己在江湖上这样的威名,衡山派这样的声望,自己门下又是弟子众多,该不会有什么帮会敢找自己寻仇。况且自己在南昌居住多年,无人不知,也不该会有什么江湖大盗无意之中到自己家中发财。而现在敌人不但打上家门,而且大张旗鼓毫不遮掩,那自然不会是什么寻常人物。

一路之上,赵百贤虽知道事不寻常,但仍盼望自己与众弟子拼死一战,最后定能护得数人安危与幼女周全。但此时见是杨守正亲自前来,他便知道众人只怕有死无生,全要丧命此处。而他心中却反倒踏实了许多。

眼见杨守正抱拳行礼,赵百贤微微一笑,拱手回礼道:“杨老爷子请了。杨老爷子怎的如此多礼,到南昌来见我赵百贤还要如此隆重,当真是看得起在下了。”

“哎!”杨守正左手一摆,不悦道:“你说的是哪里话?江湖上那个不知道你孤峰千雪的名号?一贯是急公好义惩恶扬善,老夫素来敬重。老夫若是礼数不周,怎配得上你赵四爷的身份地位。赵四爷这话可是将我比作了江湖上的无礼小辈了,赵四爷可不能这样骂人啊。”

石大义等人见是魔教四堂第一高手亲身前来,更随有这大批高手,全是心头大震,均知今晚只怕众人皆要丧生于此。待听他这样装腔作势又禁不住怒火一升,石大义带头骂道:“我呸!你个老不死的老匹夫。你若是有德前辈就该堂堂正正现身一战,你却偏要藏头露尾,暗中偷袭。我看你魔教的妖人不但个个是人性泯灭的畜生,更是心口不一的卑鄙之徒。”

杨守正饶有兴致听他骂完,随即斜眼一瞟,冷笑道:“赵四爷,你说句公道话吧。”

赵百贤将杨守正一瞪,却并不说话。因为他明白,杨守正若是存心偷袭,适才银针便不会正对着一人而发,而自己一方亦不会毫发无伤。只见他左手一挥命石大义退下,然后阴阳怪气的问道:“杨老爷子如此客气到是多谢了。只不知杨先生此次前来又是为着何事?非要如此大动干戈?”

杨守正笑道:“嘿,自然是为了大事而来。近几日,我神教教主想到近年来都未与江湖上的众位朋友互通声息,尤其是各门派的几位掌门人,更是没了来往未免疏远了。我们教主担心啊,害怕时间久了,诸位将我神教忘了,不再把我们放在心上。所以我们教主这次特意派遣老夫下山,交代若有机缘便要向各帮各派的掌门帮主致以问候,若是有缘最好亲身拜会。”说到这里,那杨守正微微一顿,才皱眉说道:“只是老夫心想,自己是个才浅薄德的人,江湖上名声又不大好,若是贸然拜见只怕做了唐突招笑之徒。我自己削了面子倒没什么,就怕冲撞了各位掌门。我不敢贸然行事,却也不敢忘了教主嘱托,思考多日没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真是好不为难。”

说到这里,杨守正抬起右手指着赵百贤又续道:“也是天缘凑巧,老夫恰于近日得知赵四爷迁居建昌。所以老夫便厚着老脸不请自来,想要向赵四爷讨几样东西,做一个拜帖,送上衡山上去以示恭敬。”

赵门众人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一露脸茫然不知所云,而赵百贤听了杨守正的话却是字字扎眼、满心自责,深悔自己行事莽撞且太过自信,现在竟害得自己一家束手无策、任人宰割。而旁边刘欣原本便为着女儿安危惴惴不安,此时又见丈夫失望的脸上嘴角微微扯动似是苦笑,她更是心痛如绞,一时之间不但深恨自家掌门无能,更怨自己之前没能好好劝阻丈夫。

原来数月之前,赵百贤曾接到他掌门师兄的书信一封,信中说近十年来七大派招贤纳士培养人才,实力已大大提升,而魔教却是青黄不接没什么后起之秀,七大派该是时候准备将魔教一举而歼了。现在要让自己在建昌左近挑选成名且信任的知交故人做后备,待他日大事一起好多一强援。

赵百贤收到法旨之后大喜过望,当夜便与妻子讲明,并商议要如何行事。谁知刘欣却当即反对,说:“相公此事万万不能,魔教在江西的势力虽说早被剪除,可它玄冰旗却驻扎在福建,与咋们咫尺之遥,咋们一家老小全在人眼皮底下。七大派在南昌的同门只咱们一家,离咱们最近的也要一日路程,还要事前通知,你这样搞不是自寻死路吗?虽说对抗魔将是咋们的本分,但也不能赶着去找死啊。明姐儿才多大啊?她可跟在咋们身边啊。”说着泪水便夺眶而出。抽泣数声后接着又大骂道:“掌门师兄好不晓事,当初,为着他说的安江西江湖同道的心,什么方便就近监视,叫咋们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的跑到这地方来受罪。他当初说得义气,什么小心行事,不可莽撞,若遇变动不可无谓牺牲,现在倒好,诓着咱们一家往刀口上碰。”

赵百贤见妻子动怒,赶忙上前劝导道:“别浑说,掌门不是这意思。我告诉你,这事儿看似凶险实则平安。我们......”话未说完便被刘欣打断道:“呸,你哄孩子喃?这还不凶险。”

赵百贤叹气道:“你啊,为着孩子便方寸都乱了。你好好想想,我们只寻那知根知底又嫉恶如仇还好身手的朋友商议,不写信不传话,当面讲清楚,连徒儿们都不告诉,外人如何得知?他们能乱说,敢乱说吗?”

刘欣一想不错,但又终觉不妥,便又迟疑道:“那,那要万一被泄露了喃?”

赵百贤笑道:“知道了能怎样,这些年来我七大派好生兴旺,那一排不是英才济济?魔教喃,反没了当年的威势,与我七派相抗,自保自然有余,但进攻却绝无实力,若不是提防着神农教反复无常,我七大派早联手挑了它魔教。若是他们敢为着这件事害了我性命,七大派和江湖上的朋友正好借着这个理由群起而攻为我报仇,他们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们教主没这么蠢。我猜想掌门这样做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才这样,让我先探探虚实,魔教没发现的话自然好,咱们便是快人一步早做好了准备。魔教若是发现了,自然,他们为着面子和以防我们不知收敛以后再做过激的事,自然会出手阻拦,但也会适可而止。况且,就算他们派人来,人少了于事无补,人多了,各派的暗口眼线也不是不顶事的,咋们总能知晓,要么提早预备着,不行便提早撤走。”跟着又慢慢解说好一阵,只要刘欣放心。刘欣一来敬爱丈夫,对他所说深信不疑,二来也知道自己不该过分阻挠男人办正事,是以便也不再多说,只帮着丈夫邀约人手过府商谈。

谁知现在看来,夫妻俩当初的谋划策略全无作用,魔教不但得知详情还避开各派耳目,调来大批高手将赵家围堵在家中不说,带队的竟然还是这个魔教数一数二的高手,而当初约定的人家也没一个能来相助的。

赵百贤此时已知道杨守正所为何来,也知道形式极是凶险,但听他杨守正话里话外似已把自己当做必死之人,饶是他素来沉作冷静,此时也不禁动了怒气。只见他双眉一轩,沉声到:“老爷子客气了。只不知老爷子要借那几样东西,赵某人若是拿得出,你青须蛟又有这本事,便只管来取。”

“拿得出,拿得出”杨守正双眼一亮,狰狞道:“老子借的便是你赵氏满门的项上人头!至于老子有没有这本事,你即刻便知。”说着杨守正右臂向后一伸,右掌平举,他身后属下马上递上一柄厚背薄刃的金刀过来。杨守正右手接过,奋力往地上一杵,地上石砖受了这一杵之力也立时粉碎。

杨守正接刀在手,又朗声道:“赵门弟子十五人,连同你夫妻二人,你儿子是拜在你师兄门下,我先不算在内。其他的,一共十七个脑袋老子全要了。有了这一十七个脑袋,老子这拜帖才拿得出手。”

赵百贤听了这话,怒火大盛,只见他长剑一指,厉声道:“我呸,魔教妖人你休要猖狂。你害了我赵氏满门又能怎样?天理昭然,但叫我正派还有一人幸存,便要誓死与你等周旋。迟早灭了你魔兵魔将,捣了你魔窟魔坛。徒儿们,今日敌众我寡身陷重围,咱们奋力一战,也好让魔教妖人知道我衡山弟子的威风。真是个共赴阴曹,黄泉路上,师傅也领着你们。”卢文通等人听师傅这样豪气,当下胆气益壮。众弟子同时上前一步,长剑一挺,厉声道:“愿随师傅左右,同生共死无所畏惧!”众人全是眼神坚定,毫无惧色。

杨守正见众人不管老幼,全是视死如归,忍不住大笑点头道:“好,衡山派的果然个个有种!不过赵先生,老夫想知道,你门下共有十五名弟子,有两个在我这儿那不用说了。只是还有两个哪里去了?”

赵百贤一声冷笑并不答话,石大义大声道:“大师兄与二师兄被掌门师伯召回山去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看多半是去宰杀你魔教妖人。说给你知道不是怕了你,是要你知道,天理昭然,你妄图阴谋诡计毒害我赵氏门人,苍天却有意留下一丝赵门血脉,日后好为我等报仇雪恨。”

杨守正听了这话皱眉骂道:“他娘的,吴泉和陈世煌这两个小东西,什么时候不好走偏要现在。少了他两个的脑袋,只怕拜帖分量不足啊。”吴泉与陈世煌便是赵百贤的大弟子与二弟子,不但在江湖上是大名鼎鼎的青年才俊,即令在衡山派二代弟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也正因如此,杨守正才会对这两个小辈如此看重。

杨守正站在当地自顾自惋惜一阵,然后左手一挥,黑夜中立时坠下数十个圆球落在赵百贤身前。

赵百贤等人低头一看,一颗颗竟全是人头。众人先是一愕,随即又冲着杨守正破口大骂。原来赵百贤五徒弟六徒弟,以及李岩,还有赵百贤近日联络的江湖朋友尽在其中。赵百贤见人头个个嘴角带血,怒目圆睁,显是悲愤异常。他只觉得喉头一热,心中一酸,双眼扑簌簌便止不住的落下泪,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如绞。但虽说伤心他却也尽量克制怒火,心中只是盘算如何多杀几人好为众人与爱徒报仇。

待众人骂声稍歇,杨守才又正朗声道:“赵四爷,我话先讲明白。之前那几人本不是要偷袭你的,他们原本只是要缠住你,不让你坏了我的事,只是想不到你下手到利落,我还没赶过去,你到撵过来了。哈哈哈,老子可规矩着,我想上衡山拜会要找你讨要拜帖,我自己来见你怎么能不先向你递上一张拜帖?这些死人头便是我杨某人的拜帖了,老子礼数向来周全的很。”

赵百贤这时也不再啰嗦,长剑虚劈一记,高声骂道:“你他娘的彬彬有礼且快言快语倒也干脆。好,既如此,老子便向青须蛟讨教高招。”说罢他长剑一抖立时便要上前动手。

眼看正要凶蛟斗猛虎,但突然听一人凄声唤道:“相公!”

赵百贤听见这一声呼唤,心头一震,胸中万丈豪情霎时间就如被雪水浇过的火盆。他转过头来,见到见刘欣神色惊恐的抱着女儿,双唇不住颤抖,呆呆的站在当地不发一言。赵百贤心头一痛,难发一言。但跟着他双眼一闭,长剑挺出就向他女儿背心刺落。卢文通等人见状大声呼叫,但谁也不敢上前阻止师傅。

刘欣见丈夫对女儿出手亦是大吃一惊,想也不想便足尖点地向后飘开,长剑顺势上挥架向赵百贤兵刃。双剑相交,铮的一声响,啪啪数响,刘欣立感手臂酸麻。落下后手中一轻,抬臂一看,长剑已被震断为寸许数截,而手中只剩下一个剑柄,丈夫适才这一剑显是全力而为。

刘欣见丈夫竟向女儿出手大是不解,立时要开口喝骂。刚一抬头,却看到赵百贤双目红肿、满脸凄凉,一样的是痛不欲生。刘欣浑身一震,霎时间明白丈夫心思,一时之间又万念俱灰,全身冰冷。见丈夫又是一剑刺到,她一动不动的愣在当地毫不抵抗,只是紧紧抱着女儿,盼望丈夫这雷霆一击能同时要了自己母女两人性命。

赵百贤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白光急速向前,眼看便要将刘欣母女对穿而过,突然听得杨守正沉声喝道:“赵百贤,你他妈的不要狗眼看人低。”

赵百贤一呆,手中剑光生生停住。他转过头来,见杨守正满脸怒容吼道:“赵百贤,你听好了,老子今日前来为的是杀你满门,要给各大派传个讯息:我神教的人还没死干净,轮不上你们在我们的地盘搞三搞四。你是命不好,当了这替罪羊。不过,老夫念你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也不来以众暴寡。今日你我放对,谁生谁死全凭本事。你若有本事一剑将我宰了,那便万事好说,我这些人绝不为难你。但你若是死在我的刀下,那不好意思的很,我杨守正从不食言,亦从不手软。但是赵百贤,老子虽说杀人如麻,但老子还不是丧心病狂之人。现在说个明白,老子要的是你夫妻二人与你门下这些狗崽子的人头,这女娃娃的人头,不管输赢老子都不要,你只管放心动手。”

赵百贤听杨守正这样说,顿时全身一松轻轻嘘出一口气,两滴泪水竟不由自主顺着脸颊落下。他之前想到杨守正手段狠辣,此次率众而来定然是要斩草除根无人能够幸免,他不愿女儿命丧奸人之手,便想趁女儿熟睡之中让她不知不觉间离开人世,永远在睡梦之中不知痛苦。这时听得赵百贤竟是不会对女儿动手,他心中大石落地,竟对杨守正生出些许感激。赵百贤知道杨守正虽说素来残暴,但是从来极是守信,说过的话从不食言。他现在既然当着众人的面许下诺言,便绝不会食言而肥。他虽说期望众弟子与爱妻亦能保得性命,但他也明白这念头是太过天真。

此时这赵百贤心中再无牵挂,于是深深吸一口气,长剑一抖,左手捏个剑诀,一招三泉映月对着杨守正全力刺出。杨守正见赵百贤长剑微颤,剑尖就已将自己双肩小腹罩住,不论自己如何腾挪纵跃都难逃他剑光所罩,端的是凌厉非常。杨守正双眉一皱,金刀一举护住正面,手臂一长手掌便向赵百贤又肩按下。赵百贤上身一侧避过敌招,手腕下压,利刃顺势改刺杨守正小腹。杨守正左掌一转,横扫向又又猛击赵百贤面庞,同时金刀外撩甩开赵百贤长剑,待刀刚与肩齐又突然前伸直直戳向赵百贤左肋。他这一下挥掌、撩剑、前击,一招三式相辅相成,尤其左掌一挥掌力广博,竟将赵百贤上半身尽数罩住。现场诸人看来,赵百贤若不后退相避,只怕眨眼间便要命丧当场。

但那赵百贤毕竟是衡山派数一数二的一流高手,眼看杨守正这一下来的突兀精妙,当下又腿侧踢左臂下挥,长剑搭着金刀借力下压,身子打横凌空一转,竟在千钧一发之际同时避过杨守正一掌一刀。这一下若是慢得半分,只怕胜负已见分晓,而他赵百贤也是难以活命,当真是惊险异常。只是赵百贤虽说避过敌击,但杨守正掌力太过强悍,余势在他面颊一扫,也让他面颊隐隐发痛。

杨守正一招之间略占上风正要乘胜追击,却不料正要出招赵百贤长剑一抖早已飞跃而前,剑光暴涨攻向自己下盘攻到。

杨守正丹田鼓动,力灌右臂,一招独辟华山看准来路冲着赵百贤顶心直劈而下。这一刀临空劈下,刃发劲风呼呼而响,真有开天裂山之威。赵百贤见这一刀来的迅猛异常,金刀尚未砍到,兵刃带出的劲风便已让自己身形微微受阻,自己如是不避不让,只怕真要被敌人由肩至腰一分为二。于是身形晃动闪至杨守正左侧,白光一吐剑影又将杨守正左侧尽数罩住。赵百贤这一下来得极是突兀,况且两人相距已近,而赵百贤剑招又是奥妙高深、快如飞箭,真真人所难料。卢文通等人见杨守正拳掌单刀俱在门外难以回防,便料定杨守正必有损伤都忍不住心头一喜。

眼见正要得手,突然听得杨守正一声断喝,左臂一抬左掌猛然劈向赵百贤长剑剑身。赵百贤只听得呼的一声响,一股劲风疾冲而至,霎时间只觉得呼吸一窒、内息微岔,手上劲力跟着大大衰弱,而长剑后劲一衰受杨守正掌风所激竟向旁一偏,嗖的一声从杨守正身侧擦身而过。卢文通等人一声低呼大感失望,同时亦是心中惊愕,他们万料不到杨守正修为竟这样高超,单凭无质无形的掌风便能让一柄灌注内力的长剑中途变向,实是惊为天人。

杨守正一掌击出立时踏上一步,手臂回过,五指成爪又扣向赵百贤咽喉。赵百贤不偏不让,左拳对着杨守正手爪全力打出,同时长剑回拖勾向杨守正背心。杨守正金刀贴背一立,挡住长剑刃口,跟着变爪为拳仍是直直打去。二人双拳一碰,赵百贤手臂一酸立时到跃而出。这下以硬碰硬仍是落了下风。而他落下地后抬眼一望,见杨守正一脸兴奋,面色微红,长袍微微鼓起,下摆不住晃动便知道他亦是全力而为。

此时不论是卢文通等还是朱仙教教众,全都心跳加速、手心出汗,众人虽然知道这两位当世一等一的高手相互比拼定然是惊天动地,但万万料不到两人第一招出手便是如此全力以赴生死相搏。而两人出招之精妙,打斗之惊险更是难以料想。说到力大招沉、内功深厚,那自然是杨守正稳占上风。但要论招数繁复,内力变化巧妙却是他赵百贤深不可测。而两人才数招交手,便俱都面临致命一击,若非两人武功见识具是一流,只怕现场早有一人血溅当场了。

赵百贤微微吐纳数下调匀内息,长剑虚劈一记一声大喝,长剑舞动化作一团白光裹住自己身形对着杨守正疾冲而至。杨守正双眉一挑,喊道:“来得好”。当下金刀一挥,一条金龙盘住自己身形也是向前挺进。两团亮光在街心一触,刀剑相交叮叮叮数十下连响,竟是分不出谁功谁守。围观众人见两人一个招猛力沉,一个剑法玄幻,刀剑相击快的如雨打浮萍,一响未落二响随至。而两人身边一丈以内,刀光剑气、掌风拳影罩住二人身形又是密不透风,便知道两人已是拼上毕生功力全力而为,这样比拼真是不见生死难判输赢。卢文通等人面如寒霜,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住二人不敢稍有一瞬,真如稍一眨眼师傅便要败下阵来一般。

两人以快打快,霎时间便交换三百余招,仍是斗的旗鼓相当。但赵百贤原本不以刚猛招式见长,而这一阵以硬斗硬虽未露败像,但是手臂已经隐隐发麻,说道内功修为毕竟是杨守正胜出一筹。又斗数合,赵百贤长剑圈转,白光一闪,剑刃立时迅速无比的圈向杨守正腰间。杨守正金刀一侧手臂一沉,刀身猛力砸向腰间白光。赵百贤手臂回缩身子一转,长剑顺势而下又向杨守正左肩砍去。杨守正金刀侧身下击,刀口原本向外,这时见赵百贤这一剑又快又狠闪避不及,当下就势往外一送,刀刃便猛力撞向赵百贤小腹。杨守正这一变原本是随手而就,而赵百贤转身之后顺势下击自然身体前倾,两下里一凑,倒像是赵百贤自己将身子撞向赵百贤刀刃一般。

杨守正见形势如此心中暗喜,心知这一下定能得手,就算赵百贤仓促中避开这一击也定然手忙脚乱,那时自己乘机攻上定然让他难逃一死。在场数十人均知已到生死顷刻之际,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集于一处,刘欣心中一酸将怀中的女儿抱得更紧。

围观众人知道这一下到了紧要关头,齐齐跨近一步只要看个明白。突然听到一声长啸,赵百贤身形一顿紧接著立时足见点地倒退数丈,眨眼之间便躲过了这致命一击,身法之快真如有一个巨灵神在背后猛地将他全力拖拽出去一般。这变故突起使得杨守正甚是吃惊,他虽然知道衡山内功如薄云、似青烟,内力散而复聚最是擅长,与人比拼内力时更是长于疾吐忽收,这在其他门派看来是大忌的用法,在他衡山弟子看来只是等闲。但他却万万料不到赵百贤内功竟能到如此境界,明明是全力前冲却能在眨眼间驻足疾退,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而赵百贤一退之后察觉着杨守正吃惊分神真是天赐良机,知道时不待我,赶忙足尖连点晃身到赵百贤身前六尺之外,足下不停绕着杨守正疾速奔行,长剑一刺一收眨眼间便向杨守正连出四记杀手。

杨守正一愣之后立时清醒,见赵百贤这一剑来的极快,上身微侧避过剑击,金刀上撩立马攻向赵百贤下阴。谁知金刀尚未挥出,赵百贤人影一闪便又到了杨守正背后,右掌一翻又打向杨守正后脑。杨守正刚要回掌挡架却又见背后空无一人,而赵百贤人又已经来到自己右侧,长剑一指呲的一声响又全力刺出。杨守正处变不惊举刀欲架,只是金刀尚未出手,赵百贤长剑一撤又已绕到自己身后,身法真真是轻如柳絮、快如飞星。杨守正见自己被赵百贤几下引逗得仓促出招又都半途而废,再看到自己眼前竟是人影穿插剑影飞舞,心中暗道不好:“糟糕,怎么还是被他困住?这老小子绰号孤峰千雪,剑法身法配合的天衣无缝,老子今天稍有疏忽只怕要命丧于此。”他立时打起精神全力挡架,不敢稍有大意。

卢文通等人之前原本为赵百贤捏了一把汗,此时见师傅瞬息之间不但反转形式而且已施展毕生最为得意的功夫“孤峰千雪”将杨守正围住,具都是忍不住喜上眉梢。刘欣见丈夫此时已将师门绝学发挥到极致,心头自然更是喜欢。她不知杨守正是否真是言而有信,也不愿就此与女儿阴阳永隔,只盼丈夫能一战得胜让自己一家无虑。

赵百贤自管前一剑后一剑,左一剑右一剑,见到杨守正出掌挥刀他便晃身避开全然不理,只管将自己的凌厉杀招往杨守正身上招呼。而杨守正虽想纵跃退避,但是赵百贤的剑光密林一般挡在身前,他又哪能如意。如此又斗数个回合,杨守正仗着强悍掌力、刀风组成一道力墙勉力支撑倒还抵挡得住。朱仙教教众原本信心满满,志在必得,但见了如此情形又斗又些许惴惴。众人之前点有火把,此时忍不住向前凑近,接借着火光一照,却见杨守正双眉紧锁,目怒凶光,头顶热气缭绕,额头微微发亮已然见汗。但转眼再看赵百贤急速奔行多时,面色平静,出手仍是快如飞星,步伐仍是轻如飘絮,竟似内力永不枯竭一般。朱仙教一怔之间,立时忆起衡山派内功的玄妙之处,再印证到此时两人境况,心中更是不安。

原来,衡山派功夫素来以变招繁复见长,而这内功更是连绵不断利于久战。它不似华山派内功那样凌厉快捷,如电破天。更不如泰山派内功一般汹涌澎湃,势若奔雷。若说柔韧到与峨眉派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峨眉派内功是避实就虚,寻隙突入。而衡山派内功却是:如山涧溪流,细而不断;似苍穹白云,薄而不散。它衡山内功一经运转前后便再无多大差别。若说没有这个好处,赵百贤如何敢在杨守正这个大行家面前频繁变招耗费内力。

两人又是数十招性命相搏,那杨守正仗着内劲刚猛,每当难以抵挡赵百贤妙招时便用强横掌风逼得他手中长剑偏移数分以保无碍,但这样一来内力损耗更是严重。又斗数招,赵百贤长剑疾刺而入,杨守正举掌待架,突然内力不足,劲力到得臂弯便难以上行。只听呲的一声响,长剑竟在杨守正手臂上对穿而过。幸好他杨守正此时周身气流涌动衣衫微微鼓起,赵百贤这一剑只刺破长袖,不然杨守正一条胳膊早已废了。刘欣见丈夫一招得手喜极而泣,但见杨守正并未受伤胸中又是惶惶不安。卢文通低声安慰道:“师娘莫要气馁,师傅现在已占上风。只要再支持少时,杨守正那恶贼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要力气衰败而降。”刘欣点点头却并不说话。

赵百贤见自己失却一个良机,心中甚是懊恼,不等杨守正回手出击便长剑回撤晃身到杨守正身后。杨守正见自己险些受伤,而赵百贤又已闪身在后,心中默道:“娘的,如此下去我必败无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如此大意。说不得,只好兵行险招才能反转逆境。”于是侧身避过赵百贤两记狠招,忽然将身一矮,长刀圈砍,一招玉带围腰带出一条金龙冲着赵百贤反砍而至。这一刀又快又狠还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原本他自己身处险境应该思虑的正是如何保护自身,谁又能想到他会矮身出击将自己背心尽数暴露在外,这不但大违武学之道更是不在情理之中。

赵百贤见到杨守正微一矮身也心中疑惑,但是武家本性,当下不及细想便力透剑尖往他后颈刺落。一瞥眼见到金刀已冲着自己砍到他立时明白杨守正打的是同归于尽的算盘,他想:“说到武功修为,我不是这老贼的对手,好容易有此机会决不能错过。此人一除,不但于我正道大有好处,徒儿们更能趁机脱逃几个,我死何惜。”心中这样想,长剑刺的更是狠辣。众人见状都情不自禁踏上一步,均知他两人这样打法不论谁先得手,剩下那人都难免身受重伤,就是两人同时丧命也大有可能。

眨眼间金刀长剑便要同时得手,赵百贤正自欢喜,忽然感到烈风袭来,自己身子竟然微微向左偏移。他霎时全身一凉心中暗道不妙:“老贼这一刀竟有如斯威力,我被他兵刃带到立时便要被挥出两丈开外,自己长剑顶多在他脊背留下创口,如何能要他性命。”赵百贤原本是打算两败俱伤,但此时既然知道自己无论怎样都难以取杨守正性命,那便无论无何都不愿再甘冒其险,再者人原本都有求生本能,他此时看金刀将要及身,匆忙中想也不想便身体向右倾倒,顺势一个侧身翻出,在电光火石见躲过金刀致命一击。旁观众人原本认定两人都要命丧当场,突然见了这场面就忍不住“哦”的一声低呼,不但奇怪于赵百贤为何临终换招,也赞叹于赵百贤身手灵动。

但他赵百贤之前是要同归于尽,是以运劲出招并未留下分毫余地,此时内劲强出疾收,饶是他衡山内功素来以变化见长,等他落下地后竟也是手脚酸麻、气血翻涌,禁不住一个踉跄竟然险些摔倒。赵百贤心中一凉,脸色大变,万料不到自己兵行险招反噬竟然如此严重。

杨守正见自己一招之间将赵百贤逼退,而赵百贤更是面如金纸气喘吁吁便猜到赵百贤只怕已大受其害,他知衡山派爱内功不但精于变化更长于回力,他不愿让赵百贤腾出一点空挡休养生息,当下不等起身便突发一掌正对着赵百贤胸口直劈过去。

赵百贤此时胸腹间内力已是稀薄似烟况兼手脚酸软,想要纵跃闪避又哪能如愿,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强吸一口气勉力举掌相迎。他手掌挥出,只与杨守正强悍的掌力微微一触,便觉得丹田一空,全身一软,眼前金星乱冒。跟着只觉得强风压面,他浑身一热一口鲜血早从喉头喷出,手脚力气也随之而去,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飞出重重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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