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后,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
小四恢复了每天一个电话,但不再就事纠缠。她慢慢的也会跟他说一说每天发生的事情,劝他尽快找到工作安定下来。
“今天的实验数据聚类分析我帮你做完了,接下来的时间,能不能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小良递给她一把钥匙,微笑着问她。
“好”。她这次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他们分别骑着自行车,穿过城市的街道,一路到了学校附近的公园。
公园里的花开的正艳,人们悠悠的漫步其中,用相机留下各种瞬间。有一对情侣在花间打闹着,女孩的长裙不小心被男孩踩在脚下,一阵嗔怪,男孩抱起她转了两圈,额头亲吻了一下,女孩立刻笑逐颜开……
“女孩子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她看着,自言自语到。
“那,你呢?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了么?”他缓缓的问她。
“生活不是你想要什么就会来什么的,不是么?”
“但有机会选择的时候,也一定不要错过”。他坚定的看着她。
她第一次和他聊关于生活,关于未来,他的每一句话总是给她留有余地。
“我想,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如果你愿意继续读博,我会陪着你;如果你愿意呆在这个城市,我会努力让你生活的舒心;如果,你觉得还是想去更熟悉的环境,我都没问题,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她听完他说的每一句话,没有赤裸的表白,却恰中她的内心。
“你知道么?你有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有的时候呢,又那么的认真,对了,还是做实验的时候最迷人,哈哈哈……”,他笑着把他们的自行车停在一旁,过来自然的拉起她的双手:“我们可以一起做一个实验室,做我们喜欢做的事情,像居里夫妇一样,如果你觉得枯燥了点呢,咱们可以随时出发,去想去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
她听着他的讲述,两行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丰富的内心世界从未向他坦诚过,他却洞悉着她的多愁善感,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柔化着,让她的内心柔软而温暖。
时间啊,创造它的人赋予了它太多的权利,它冷冰冰的标准不允许有丝毫偏差,它见证了那么多生离死别却依旧没有可回首的余地,它温柔的善待想要长大的人,却狠狠地抽打着不想长大的灵魂。
她多想世间万物都在静止中慢慢找寻,给一颗心慢慢成熟的机会;她想让花开时也有花落,也想让疲惫时满怀纯真……
她回望着二十六年的时光,她痛惜自己没有在走路时学会看风景,没有在自律中开个小差,没有在犯错时给予自己更多的答案,也没有在失去时给自己重生的机会……她为那些被用来利用的善良感到惋惜,也为那些被无端制造的恐惧感到羞耻。
她总是如此,想得太多,做的身不由己,徒增伤悲。庸人自扰之,她多想在书本和生活中找到智慧,远离纷扰,清净做自己。
“是他吧?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他说到。
她看了一眼,没错,是小四发给小良的。后来她才知道,小四复印了她的身份证,打印了电话单,用排除法锁定了小良的手机号,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知道你喜欢她,如果你是真心的,请善待她。祝你们幸福!”
她的泪水再次倾泻而出,为了什么,她也不清楚。
他轻轻的揽过她的肩膀,任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裳……
此后的几个日夜,她内心如此煎熬。他们都没有打扰她。
“家人安排的相亲我去了,明天我就要结婚了。”她意外收到小鱼的信息。
她自从来到这个城市,他们的联系稀疏起来。
“如果有可能,我愿意等。”她紧接着收到了第二条短信。
她扪心自问,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个人。她愈发觉得自己需要反思。
拒绝,是一种态度,它能减少彼此不必要的情感透支,及时消除彼此间的信息误差,达成更成熟的相处模式。
她觉得自己以往太过于患得患失,思虑过重,时常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把一件事无限演绎成不同版本的故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后,她觉得选桃还是选梨,并不是一件难事。如果生活,一定要加一个叫“幸福”的前缀,她觉得是一种自我的选择;如果改一个叫“责任”的前缀,用它捆绑着内心的其他可能,也是一种自我修行。任何一条路,即使笔直到能一眼望到终点,沿途的磕磕碰碰,也需要一点点磨炼。
前路漫漫,只需静待。
“谢谢你通知我,祝你和嫂子新婚快乐!”她发出去后,心里一阵释然。
她放下内心所有的牵绊,重新审视自己的情感。
六月的天气越发的闷热。毕业典礼那天,不熟络的同学也都忙着添加博客和QQ,手机号多数在一个月内都会被换一遍。
小良帮她们宿舍的姐妹们拍了许多合影,等笑僵了,疯累了,学校的水池边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们并排坐在水池边,默不作声,水里倒映着他们的身影,微风阵阵,掀起了丝丝涟漪,偶尔会让他们在水波中亲密的依偎着彼此。
夜色慢慢降临,她满腹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想表达感谢,也想表达惋惜,无论如何,她的决定,对他都是一种阵痛,也是一种解脱。
校园广播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匆忙的脚步都缓了下来。
“这个水塘有一个故事”他开口道。
“嗯?”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没有听说过什么故事。
“我大三的时候听说的。曾经有一个孩子进这个水塘里游泳,无意间捡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石头,他偷偷的带回了家里。直到他被发现身体出现严重异样,精神异常后,才发现这个藏在衣橱里的石头是一块辐射源。”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衣着朴素的大叔样的人。他拿着一个蹭亮的铁饭盒,一步是一步的从餐厅走出来。她时常见到他,打饭的时候,他总是憨笑着指着喜欢的饭菜,等盛进了他的铁饭盒,他就会弯腰鞠躬点头感谢。
他一直被善待,他也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去对待这个世界。
“我定了后天的车票”,她低头摆弄着顺手捡起的柳叶。
“不能再考虑一下了么?”他的语气里透着不多见的焦急。
“咱们,其实并不熟悉,不是么?只是彼此习惯了眼前看到的这个人。”
他沉默着,她继续说道:“对不起,我希望有机会,还能和你一起并肩做科研,谢谢你,对我的帮助,还有,那些关心……”
他轻咬着嘴唇,许久,松了开来。他抬起左手,轻轻握住她的右手,放在自己胸前,“感觉到了么?”
他叹了口气又紧接着微笑着:“虽然有破碎的声音,但是,谢谢你,愿意对它坦诚相待”。
她再一次打包了行李,一并打包的,是她回归的心。
离开的那个清晨,她起的格外早。她把那些花瓶和花,带着美好的祝福,一并送给了留校读博的姐妹。
她轻抚着上床的阶梯,书架上自制的相框,这里,会有谁来?又即将摆上谁的相片?
她拥抱了每一个姐妹,眼睛里含着不舍,沿着台阶一步步走出了宿舍,走出了校园,走出了过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