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里,这个起点,兜兜转转,变成了此刻的终点。
她自己去市政府办理了落户,往后不管身在哪里,她都希望心安。
“同学,你报名选调生了么?你可以不用笔试,直接参加面试。”她笑了笑,摇摇头。
出门后,如释重负,接下来,她要开启新的人生了。
她放弃了读博,她想感受一下真实的社会是怎样的。
她到了离家百里的省城,寻找机会。
报纸,网站,面试,入职,她终于有了一个踏实的去处。
一切都是新鲜的。
小四找到了工作,长期出差。
是的,她接受了小四。
最近她盼他出差回来,想和他多在一起聚聚。她每次下班回家,看着空落落的房间,都会一阵失落。
她们一起搬进了城中村的另一个住所,房东收拾的干净利索,但家徒四壁一点也不夸张。
冬天到来了,屋门紧闭着,电磁炉炒菜的油烟笼罩着整个房间,她呛得直咳嗽,但她觉得这就是浪漫的烟火气。
“尝尝这个地瓜片口味如何?”他给她做了一份煎土豆片和地瓜片,口感好极了。她总在这种小感动中自我满足。
她是因为热爱创意进了这家公司。一转眼就快到年底了,她每天都在加班忙碌中度过。
“在哪啊?”
她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钟,又饿又困又冷,看到小屋里黑洞洞的,她在门口就给他打去了电话。
“干嘛?我吃完饭就回去!”她听到了最近常见的语气和声音。
不出所料,凌晨一点多,小屋的门锁被敲打了很多遍后,他打着嗝,踉踉跄跄的进来了。
他开了灯,一头栽到床上,把鞋子往门口的方向用力一蹬,睡了起来。她整夜没睡。
她不知道他为何最近总是出去喝酒,也不知道和谁喝酒,总之,他似乎在躲着她,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晚饭当面说过一句话了。
原来,他又失业了。这是她工作以来他第三次换工作了。
他每天都和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好兄弟”们喝酒聊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她一说话,他就会烦躁的让她闭嘴。
“我告诉你,我在BRT站牌,你听听,路上车太多了,你马上过来,不然我现在就让车压死!”电话里歇斯底里的冲她怒吼着。她不停的打电话问他到底在哪,倪大的城市,她该从何找起呢?他关机了……
她在惊恐中盯着屋里唯一的一盏灯,眼睛都无力眨一下。
凌晨三点,他回来了。带着浑身的酒气,扑在门口的一张旧沙发上,呼呼作响的睡了。
鼾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她听着,却安心了许多。他没事就好。
“你说你借你同学的钱交房租,现在还给人家一千二,我就转了一千二,你为什么不信我呢?为什么?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么?我还能花你的钱么?!”他眼睛里冒着火,似乎要将她吞噬掉!她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两个月前还对她恭恭敬敬,体贴有加的男人么?她小心翼翼的说,或许银行搞错了,她收到短信说支出了一千五。三百块钱,是一个月的房租,是她每个月收入的五分之一,现在的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更加生气了,拿着自行车钥匙,低声有力的说道:“行!我去打印银行流水给你看,你给我等着!”他一边说着,用力的摔门离去!
她不安的坐在床边。她每天都匆忙的上班,下班,加班,他曾经答应过她一起努力,让两个人的生活通过自己的双手慢慢变得好起来。
相识六年了,却只在毕业这半年来朝夕相处。她似乎重新认识了他一遍。
不!她没有认识他,她以前没有,现在就更不懂了。他拒绝和她的一切沟通,除了需要出去吃饭喝酒时拿钱,还有房东催缴房租。
她的薪资每月都入不敷出,除了各种日常开支,通常为了省一趟公交车钱,她都会多走五站路。她原本再苦再难也信心满满,不知为何,现在却没有一丁点信心了……
他出门两个多小时后,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一头栽到地上。她打开灯,被眼前的状况吓坏了。
他满脸都是血,羽绒服的前片上被沙石磨破了许多小洞。他用手沾沾眼角的血,疼的嗨吆一声,又举起手来看看,放到舌头上舔了一下,冲她笑着。
她不知何时开始,早已泪流满面。此时此刻,她说不清楚是因为担心他,还是害怕他。她颤抖着蹲下来,问他怎么样,他血肉模糊的嘴角一咧:“你满意了吧?啊?!”
他恶狠狠的喊叫声刺痛着她。她害怕极了,想扶他起来,去医院看看。
“喂,我被车撞了,我觉得动不了了,你要是够哥们,就来看看我吧……”他娴熟的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说道。
是的,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发现他总是在受伤委屈的时候打给不同的人,借以考验他所谓的兄弟情义是否让他满意。
这一次的手术费用,她东拼西凑,终于给他凑齐了。为了省钱,他们去了一家小医院,所幸,虽然碎镜片和沙石的摩擦划伤了半边脸,眼睛却没有受伤。
在给他洗羽绒服时,她发现了那张银行流水单,是一千五,可是,这还重要么?
两个世界的人,在任何小事中都会找出不同的观点,再为自己的观点找出各种论据。
“我知道你挺辛苦的,你上班,我在家里呆着,你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做”他早上问到。
“有什么吃什么吧”。她嘴里说着,他这个态度说明这次她经受住了他的考验吧,她一阵苦笑,急匆匆的去赶车了。
晚上回来,的确丰盛了很多。白菜炖豆腐,醋溜白菜,白菜丝拌肉丝,还有地瓜片,配上热腾腾的蒸米饭,对于他们每天十五块钱的吃饭预算来说,这已经非常奢侈了,她已经非常知足了。
饭后,他们难得的走在了这个城市的街头。她每天匆忙的早出晚归,甚至从没有留意过路边的各种店面和商品。
她已经半年没有买过衣服和化妆品了。之前在学校时的大瓶搓手油,现在也被节俭的用到了脸上,原来的洗发水和护发素也被一瓶飘柔就代替了。她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原来她会毫不犹豫的进去选一款中意的,现在,却连进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即使只是走走,她觉得这种氛围已经让她非常舒心了。
回到家里,她正准备拿脸盆去楼下公共洗手池洗刷,被他拦住了:“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年后等我拆了纱布,我一定好好上班赚钱”。她听着,点点头。
还有一周就春节放假了,人们都张灯结彩,张罗着各种带回家的礼品。
她准备给爸爸妈妈每人一个红包,即使不多,毕竟第一年工作,总要有所表示。她的妹妹马上要高考了,她准备给她买个新的MP3,她那么爱美,给她买件过年的新衣服。她还打算给他置办一套衣服,体面的一起回家。
他听了她的打算,大发雷霆,“你觉得现在你挣钱你就了不起么?我为什么都要听你的?”
她这次彻底的懵了,这和钱又有什么关系了?又怎么体现她了不起了?她也有些生气的说:“我只是不想让父母知道我们过得这么难堪,不行么?”
他又甩门出去了。
等到他回家,酩酊大醉,回家后,见她坐在床边,他顺手拿起门口案板上的菜刀,挥舞着冲她大喊:“我没有家了,你有,你他妈自己滚回去,行吧?我不用你们可怜我,我死了就不用你可怜了!”他把菜刀放在他自己的脖子上,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这一次,她怕极了。
她不知道他愤怒的底线是什么,也不清楚哪句话会触怒到他爆发!
他看她一句话也不说,更生气了,他冲过来,把菜刀架在她的脖子旁,笑着说:“你满意了么?啊?你满意了吧!”
她不停的流泪,什么也没说。
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