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因为羊水不足,必须要剖腹产。
她做了许多的努力,学着如何呼吸,如何用力。
她哭了,害怕宝宝在肚子里缺氧而面临危险,也为自己对即将来临的手术而恐惧。
她被脱光了衣服,护士帮她清理了身体,推进了手术室。
她浑身紧缩着,包裹着躯体的被子仿佛是冰的。她侧过身,蜷缩着身体,长长的麻药针刺入脊背。眼前被一块蓝色的布料遮挡着视线,医生们娴熟的拿着刀子镊子操作着。
她感觉到身体被划了开来,医生们讨论着:“她皮肤太薄了,出血不多”,“好了,快,再往两边开一点”。
听着听着,她好像睡着了。等她睁开眼,却感觉呼吸不得。她喘不过气,感觉下一秒就要窒息了。她努力的伸伸手指,许久,一位护士看到了,凑上前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看出她的呼吸紧促,“快,快,氧气,她不行了”。
等她吸上氧气,开始慢慢有了意识。她觉得腹部被来回的撕扯着。只听“哇”的一声哭叫,医生们都笑了起来,“这孩子脾气不小啊……”,时间,17:55,好,去清理一下。
不多会,孩子被抱在了她的面前,“女孩,5斤9两,看一看,多好……”
她用力的睁开眼,近视眼模糊的看到她的模样,鼻子下面一片红红的。她瞪眼看着,医生像读懂了她的想法,“一切都很正常,很健康,先把孩子送出去,等会你们就能再见到了。”
她从听到第一声啼哭,就已经泪流满面。
等她被推出手术室,他在门口等她。几次进错了电梯和楼层,进错了产房,她能感觉到他的慌张,不过,她已经筋疲力尽,睡了过去。
孩子出生七天后出院了,她回了老家,由父母照顾着。
他时隔八个多月终于找到了工作,直接去了遥远的城市长期出差。
她的爸爸,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给她置办各种所需物品。
她的妈妈,开心的合不拢嘴,每天熬粥洗尿布忙个不停。
她从回家第一天开始,自己独立全天候的照看着她的女儿。
她告诉自己:“女儿一定要比自己幸福”
她每天写着日记,记录着她的第一次笑,第一次敬礼,第一次咿呀对话,第一次陪她过生日。她被幸福包围着,似乎生活中充斥的各种不快都已经远远的走开了。
“你什么都不听,你小时候不就是这么长大的么?”
“你发烧了就得打针,你小时候不都是这样么?”
“我看你还是生气是吧?上回你和你妹妹两个人就一直对我这个当妈的不满意,现在你当妈了,好了,还是不理解,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当牛做马的也暖不了你们的心,你们……”
她在孩子即将满月时,突发高烧,昏迷不醒。等她慢慢的醒过来,孩子出奇的安静,没有哭闹。她握着她的小手,笑着流下了眼泪。她的妈妈几次来叫她吃饭,她没有动,她根本没有听到。知道她醒了,进来一阵责骂。
她没有力气反驳,她没有。
她不想多说一句话。她觉得欠父母的已经够多了。此刻,她已经30岁了,把她养大,供她上学,给她置办婚礼,此刻,还要帮她照看孩子。
她突然觉得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毫无理由无条件的容纳她,接受她。
她的父母疼爱她,尽管不是她喜欢的方式,可是,她不想再给父母带来更多的不快,不管因何而起。
她的老公回家探望过两次,老家的暖气并不暖,她的身体和内心一样冰凉。
等到孩子三个月,她带着孩子和自己的一身疼痛,回到了省城,一个新租的房子里,开始上班。
也许,他是被这个天使融化了内心,他慢慢的改变了。他开始每天回家做饭,逗孩子,每次出差给她们带小礼物,给她讲几个笑话,跟他们分享工作里新结识的人,新去的城市。
女儿一周岁时,他说想创业,她拿出不多的积蓄,加上父母的支持,和别人一起合伙做起了公司。
女儿两岁多时,面临选幼儿园。
省城的房价日益攀高,她没想那么多,受够了半年一次的搬家,只是觉得应该给孩子一个家了。
她和他商量着,“你能出多少钱我就出多少钱。”
虽然别人听着刺耳,在她这,已经是很满足的回应了。
她去找房子,看房子,她借了朋友十万块钱,向同一个城市的表哥借了五万块钱,加上自己的积蓄和父母的支持,凑足了首付的一半。
他无话可说,用半个月的时间凑足了首付。
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住所,她背负着金钱的压力,在美好的向往中努力工作。
女儿四岁时,正好交房,他们住进了自己的家,她还清了借款。
她,过上了父母口中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