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郭礼爸爸接走。一时静下来。
今是潘博百天。悠悠思念,调皮在她怀里。头搭在她右胳膊,双脚搭在左膝,小手食指卷弄凌雨发丝。温馨惹出伤心。餐桌上数个数吃饺子。面条秃噜有声。护士拙劣技术手背上多出针眼。皱皱眉咧咧嘴摇头说不疼。病友偏法土豆切薄片敷在淤青地方。没看到潘博流眼泪。妈妈妈妈叫凌雨。减轻化疗反应。治病治不了命。无情病魔百天前。早上日出那天姗姗来迟。大雾遮蔽眺望远方视线。浑浊雾气浓的起了霜花,挂在树梢毛茸茸。他沉沉睡着不需要任何人打扰。撤掉辅助生命外援治疗器械。病床前干净。小厨上彩色装零食,鼓鼓囊囊炫耀各种口味。
护士进来扯着床单两角,脚下抬起三十度徐徐移动,胸部短暂迟缓,颈部短暂迟缓,凌雨眼睛不眨告诫护士不要盖上脸。护士熟练扯着白床单。阴阳隔绝,白色闪电光亮直刺凌雨眼睛。不得不闭上跪倒病床前。一切不知道。醒来时潘博独自停放太平间。
凌雨端着咖啡低头看着杯口,随着热气缕缕盘旋清香之淡雅溢出。脚步圈禁难受,房子压抑憋屈呼吸窒息。喝完见底最后一口咖啡。换下碎花粉底全棉半袖衫,穿上蓝领红道白道T恤。乳黄色包腿九分裤,三公分高跟白皮鞋下楼。
去哪里?心不知道,脚下不知道。前面斑马线过去,那有行人休息石墩子坐一坐。眼睛耳朵没有反馈信息。脑袋零星思维知道不好。急速驶过来灰色捷达轿车咔停下。谈不上礼貌打开车窗司机吼道:
“找死别在我车前,一个开捷达没钱,寻大钱找宝马?刚学的碰瓷真不成熟。”
后座车门打开,下来约么快五十岁男人。一双棕色皮鞋,飞机似的慢慢着落。凌雨清醒一半。跟林玉斌鞋一个牌子,颜色棕色尺码是四十二号。她判断没错。林玉斌没买过鞋。都是她代劳。棕色裤子,暗粉色竖条衬衫。袖口挽三圈。她知道给林玉斌挽三圈恰到好处的位置上。三七分发型。像及林玉斌。走到凌雨面前,低下头说:
“真对不起,伤到没有,犬子没礼貌。还不出来像这位女士道歉。”
长长蓝色T恤盖到大腿根。九分浅蓝色牛仔裤。横膝盖开一道口子,露出麦色皮肤,随着腿动,开口处小嘴一样,一张一合。长脸,头发脑顶一撮,脑袋提升一寸。一寸绝对没夸张。眼睛不大。鼻子俗称算头鼻子。还是独头蒜。嘴唇棱角清晰。长在女孩子脸上唇印美观漂亮。高出林林半个额头。漫不经心低头舒缓语气说:
“对不起!干嘛站在马路中间?不倒翁晃着。”
凌雨下意识摸摸头。她也不知道站在马路中间不倒翁晃着。父亲不退休交通警察威严警服下气成曹操的大白脸。
“不怪他,刚才好像迷糊,开车走吧没事。”
“上车拉你去医院瞧瞧。”
“去医院?人家都说没事?再说没撞上,离她八丈远。”
凌雨尺度精确到五分,哪八丈远两尺半距离,不信侧量不差三分。
“那就留个电话,有事联系。”
“不用。”
“留个吧!再来南方当个向导不会拒绝吧!”
凌雨想告诉他她不是本地人。张张嘴一面之交话未免多了。礼貌给了电话。叫他犬子的坐在副驾驶。他转动方向盘,挥动右手离开。
凌雨坐在石墩子上。看着她站的位置,那个犬子车技熟练驾龄不短。换做她非人仰马翻。道路堵塞交警拉上警戒线,扣分罚款。弄不好撞医院去。后怕,脑袋怎么失控?想想最近出的事。累的一个人可别生病。没人照顾喝口水困难。赌气来到南方。远离父母儿子,姐姐、弟弟。陈左浪子回头,柳立红完美回到手术台。
龚碧得菩萨庇佑造化年前回来。
武小道每晚睡在李国伟故事里,仿佛睡在弹性柔软海面上。
金果英语足以迷倒老公陶发。进修回来长了工资。炫耀请客。陈左执拗买单答谢
柳立红叫上凌风,费云尾巴跟着。请客的宗旨目的在陈左买完单后变了主题。
没有凌雨沉默后,为她找到另一半干杯。这个理由一口喝干。浓浓酒意想象中美的策划生活。
嘈杂汽车喇叭声,离开石墩子。走进公园。自到南方像今天信步来到公园第一次。有些景致,有些人远观,别有一番趣味。音乐三堆五群扭着。添烦了,穿过人群绕过石墩出来。音乐高昂激烈扭动接近尾声。走过斑马线,回头看看不倒翁站立地方,心一紧一辆汽车冲刺速度嗖开过去。她摸摸身上零部件。亏的是那个犬子换他人躺在医院也未可知。
进小区潘博爸爸车停在那。不打电话傻傻等着。进二楼听到咳嗽声。门口堆放两袋蔬菜水果“打电话呀?”凌雨说。
“刚到,门外喘口气刚好,下午没课?买了你爱吃水果蔬菜,放冰箱慢慢吃。”
“遗物全部都烧了?钢琴谱烧了?’凌雨问着。刚才发生事没提。他的咳嗽饱受折磨。凌雨存放买来的东西说:
“晚饭一起吃我做”
“听你的”
“做炸酱面爱吃吗?”
“行,”用甜面酱,淡点,口太苦了,细面条,粗的咽不下去。”
不是挑剔人,恐怕病情加重了。明天问问柳立红。
端到餐桌上炸酱面,他睡着了。黑瘦脸皱纹多了深了。法令纹沟壑几滴汗水。没叫醒他其实俩人都不饿。不过应付照例晚饭。
他头歪在前胸费力喘息。没动他,一动醒了。睡吧!睡梦中忘掉一切伤痛。
凌雨站在厨房窗前。那棵柳树下那么多人。比划说着。说些什么都是年长的老人。他们腰弯着,头快挨到脚面了,牙齿掉光了。裹着骨架的肉皮像没有弹性粗布。手指改叫爪子了?像极了母亲养的芦花鸡鸡爪子。嗓音听起来洪亮,笑起来开怀,手捋着白白胡须,比试沧桑烙印。洞察他们精神矍铄。他们游戏生活。生活没有奈何他们。“活着需要勇气”不知哪位名家说的。
咳嗽醒了动动扭扭歪在胸前脑袋说:
“睡着了,炸酱面坨了吧!一起吃。”
一连串咳嗽
“这面工资结后回老家了,父母年迈潘博走后二老身体需要有人照顾。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还是回父母林林身边好。”
凌雨先是吃惊一想回去也好。在这没人陪着。她又不能天天照顾。
“什么时候走?”
“四五天吧!等工资。本想好好爱一场老天不给机会,离我那么远干啥,看我这样想干点啥干不了。近点靠靠拉拉你手。”
凌雨近前凑凑递过手
“弹琴手就是好看,鹅卵石光滑手,软软的弹出鹅卵石尖硬曲子。我走后希望你也回去说第二次了,像不像临终遗言。琐碎像老太婆。放下该放下的,放不下该放下的,该来的来了你也会错过。后面人生需要一个爱你的人。再坚强女人也需要男人爱。深夜痛哭不说也知道。自责悔恨长伴左右。你太天真天真像孩童。烂漫花丛中翩翩起舞,荡悠秋千架上一只飞起黄鹂,美妙歌声留给他人。你不觉得现在冰冷傲气面孔失去笑的能力。”
咳嗽震颤他不得不撒牵着的手。凌雨替他拍拍后背。发出空洞声响。
“你告诉我实情到底什么病。”
“说过了胃溃疡。到老家好得快,俗语说得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地方不适合我。
把手给我不能松开,今晚不走了,手拉手一晚同意吗?”
她点点头倒是希望干点什么。咳嗽破坏一切。
“给我弹首曲子。”
凌雨站起来他也站起来,手不离凌雨掌心。凌雨抖抖手
“怎么弹。”
凌雨坐下他在后面拦腰抱住
“这样总可以了吧!”
咳嗽颤栗着凌雨琴声。凌雨脊背山一样压下来。他昏倒了。不知所措抓眼前电话拨打120手不听使唤。
“不要打,我只是太累了,躺下睡会缓缓就好了。睡沙发上明早会起来。睡床上怕明早赖床起不来。不要松手拉着手睡。”
柳立红看完凌雨短信,毫无保留告诉病情严重。屋子里弥漫凌雨糟糕执拗。感受一点点消失的被爱。他每咳嗽一声拉着的手攥紧一下,在慢慢松开找找手的舒适。凌雨机灵醒睁开眼睛。看他咳嗽后恢复熟睡。这个不眠之夜,略带寒意,打开的窗子送来柳枝的晨曦。盖一盖咳嗽下滑的被子。多睡一会减轻说不出的隐痛。
太阳像一种极强免疫力,手拉手是滴进静脉盐水。昨晚枯萎内心深处,早晨萌生大吃一顿胃口。
他是那么的不舍,吃饭彼此拉着手。不顾一切想吻她。她没有理由优雅躲避。咳嗽一次次提醒。克制一次次冲来的激流。走出这间屋子,再见也许牵手力气没有。多想让她送一程。不能告诉凌雨今天就走,行李装好在车里,还有妻子儿子遗物。一切凌雨不知道。像往常一样下楼,走到二楼听到关门声。车子厨房窗子前下面开过。